第23章 《钟声》
港城,平镇沿海诸多港口之一。港城规模不大,位置也不算好处于凹陷处,左右都有半岛,而两侧半岛上均有大港。利弊同存,两面包夹下,港城成了天然避风港,正常情况下港城是争不过临近的两个港口,可一来台风,一到冬天,就是另一番景象,码头上船来船往不绝。
五天前,港城来了七艘同盟军舰,其中两艘是试航中的蒸汽船,城中民众闻讯围观,头两天岸边人头涌动,二天后,新鲜感一过就没多少人,看来看去也没看出有什么区别,两艘四十米的蒸汽船,在护航的五艘百米战舰旁怎么看都是个小不点,除了外层黑了点,多了个冒烟的管,还不是一样有帆有桨?
军舰为何到来民众没兴趣,只要不是来打仗就行,他们更关心怎么从同盟人身上赚钱,而城主只是简单询问,得知是等人没说什么,还把最好的停岸区划给了同盟人。
一号蒸汽船甲板上,有十数人聚众赌博,两侧巨舰上的士卒目光不断往一号船瞄,眼中难掩羡慕。一号船敢公然聚赌,只因不受军管,不属军队序列,开赌的人都来了张镇铸造营,出海是为了试船和维护,对军中规矩爱理不理。
右侧护卫舰上,辛平无奈摇头,尽管已经看了一路,还是有点看不出眼,只得命人下去点醒一二。铸造营的人很给辛平面子,提点的人一走,就把阵地转移进了舱房,不再那么光明正大了。
第一艘蒸汽船出现是四年前,出现地为新城,只是短暂露了下面,要不是头顶冒烟,谁也不知道,当时那艘三十米左右的木壳船,竟有一颗强力心脏,可以在无风无桨的情况下行驶。
转眼四年,造船技术突飞猛进的同盟,不但造出了百米战舰,还成功造出了铁皮船,有了坚固的船身,巨型蒸汽机才得上船,才有了今日的试航。同行的五艘战航往好了说,叫护航,往真了说,可以说是准备捞人和拉燃料做苦力,明明可以装下百吨货物的船仓,尽是堆木炭煤球。
城北,有了车马的张扬终于不用腿着赶路了,望原避雨的两天,镇长方格把小镇能用的车马全搜刮来了,让同盟一行几百号人摆脱了肩挑背扛的命运。方格主动帮忙的行为,让张扬很是感动,于是便把已用不上的被服全给了方格,没收一分钱,就当租借车马的钱。
山路弯弯绕绕,海风扑风面已闻浪涌,蔚蓝之海至入眼中,可同盟一队却还在山里转圈,一会看见海,一会看到城,就是死活走不近,港城明明已在视线内,却非要绕这着山,拐这条道。
张扬脱队走小道直奔港城,他拐来拐去道路磨尽了耐心,同行者有吕梁、商洛、丁千,石景,及一路充当免疫向导的方格。
行于山间小道,左见水田,右见耕地,田间地头劳作的男女老少,对抄近道的六人投来目光,还有人提醒说前方道路泥泞,衣冠整洁的六人组带笑说谢谢,然后就在一众注视下脱拖鞋撩裤脚。
穿山越岭过田间,路上买了鸡,买了瓜,赶过牛,张扬终于看到了海了,其侧五人啃着瓜扲着鸡一身脏兮兮和他并肩看海,视线中码头忙碌,人涌舟动声不绝,城似山脚,可见城中街道街道行人建筑。
方格手指城池一侧说道:“对面的建筑就是领主府,已有百年历史,相传动用万人花了十年才建成。”
张扬瞄了一眼没吭声,走南闯北看多了雄城伟镇,港城这位于半山间的领主府有点不咋滴,既无雄关伟岸摄人心魄,又无山险断崖山端立,看上去就是一堆石头乱围的小碉堡,没气势也没能让人一眼胆寒。
方格见五人提不起兴致,就知城主府入不了他们眼,不由面露苦笑。丁千一笑拍其肩膀说道:“方老大,有时间多去外面看看,你们这的城防真不行,墙不够高,堡不够绝,在我见过中城池中连前三十都排不上。”
方格摇头不作回应率先朝山下走去。
沙滩上,一身脏兮兮还扲着的六人备受瞩目,若不衣色还新没破破烂烂,人也精神十足,绝对会被当成小偷。
丁千四处瞄,看到不远处一人不由瞳孔一扩一缩,不敢确定那人身边的他突然来了一嗓:“丁豪!你就是个王八蛋!”
张扬等人顺着丁千所望看去,只见不远处有四人寸头青年看来,其中三人带笑,一人面带不解看来。
他乡遇故知,有仇也恋没仇,丁千和丁豪同族同宗同村,却打小不对眼,从小打到大,路上见面都得怼几句的交情,现在却嘻嘻哈哈勾肩搭背了。两人闲聊对话,张扬等人旁听,话里话外得知了不少消息。
吕梁听了一会不解问道:“你们是海军,怎么跑这来了?港城好像不在特许范围内。”
见族兄丁豪皱眉,丁千才想起介绍,赶紧把几人的身份说了一遍。
码头,有点发福的辛平一脸笑对外甥说道:“来就来嘛,带礼物就生分了。”
张扬眯眼瞧了瞧这白送的舅舅,语带亲切回道:“如果知道您又胖了,打死我也不带吃的,您只要再努力点,就都能和我娘和辛庆舅舅拼体重了。”
辛平一拍发福的肚皮,无奈道:“没办法,年纪一大拦都拦不住,这次领命外出,本以为能瘦下来,不曾想还胖了不少。”
张扬嘴一歪。辛平继承说道:“来港城不是偶然,而是收到信说你打算从这走海路回去,我也刚好要回去复命,就来试试看,没成想还真等到了。”
张扬一听眉开眼笑,由衷道谢几声,这可比原计划好上无数倍。商洛和凌志的原计划是到港口再找人,不是撞上是同盟那部的商队,就死皮赖脸缠上去,打算一路走一路撞运气,只要能南下千里到达蓝山群岛就行,那里有处同盟军驻地,驻地内有支隶属于铸造营的船队常驻。
蒸汽船内,吕梁等人看什么都好奇,铸造营的人则得意洋洋一路吹。吕梁等人仅是好奇,事先多少多少有点了解,知道有这么一回事。而有幸跟着登船的方格则震惊了,没上船前,他只觉得是艘铁皮船罢了,自己有钱的话也能整艘玩玩,可一下板甲就感觉到不一样了,方格登船无数,还是头一回踏在这么结实甲板上,感觉就和站地上无异,他还趁别人不注意时微微跺脚。
别人在参观在感叹,张扬却一路撇嘴,嘴上是没说话却暗中嫌这个嫌那个,从板甲到船体,从走道到舱房隔间,从机房到厨房就没一处满意的,唯一让他觉得顺眼,是阁楼上的小平台,那里能眼观六路视野开阔。
辛平见张扬不感觉兴趣,便把他拉到一旁聊起了北面动荡:“昨天来信了,信上说杰斯已深入萧国境内千里,忻城刘氏出兵二万响应,另有十三族暗中支撑。齐国和营国得知消息后有点意动,信上说两国都有出兵的可能,虽然不会明着来,暗中动手的可能性却极大。”
张扬无奈道:“和我说这些也没用。‘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这话纯属扯淡,不了解具体情况的情况下,我还是老实闭嘴,别乱出主意为妙。”
辛平一笑:“说说又不犯法,你舅我那兄长本就不是军征出身,他能当上海军将领是各部协商选的,不是因为统军能力。现在,事情落头上他难免有点慌,来信让我问问你的意见。意识是好坏无所谓,尽管说就是,用和不用由他决定。”
张扬皱眉片刻:“放权,画饼,宣传,就地征兵。杰斯是什么人你我都清楚,一个从小杀到大的狠人,一个敢在月国占山为王狂徒,他能在南边活下来,在更乱的北面应该不是难事。第二,画饼,不管忻城出于什么目的,至少现在和我们是一边,该给的就给,该夸海口就夸海口,乱局没定前,任何承诺都有可能对现。第三宣传,瞎编就行,能多扯就多扯,说的人一多假亦真真亦假,总有人会相信,这点和杰斯商量配合来,做好的话能让对手手忙脚乱。第四就地征兵,从国境调兵不现实,费时费力费钱,死得人一多就会乱哄哄一片,与其这样,还不如把钱花得实在点,以忻城为点,直接招收各国游民组成外国籍军,只要有钱有粮有盼头,应该能招展不少。”
辛平命人记下后笑问:“为什么不接任务?以你现在的名气,只要往忻城一站,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能让府城人头痛不已。”
张扬没正面回答而是说想家了,辛平一听静默,这才想起来眼前的人已离家多年,都奔三十去了却还未婚。
方格魂不守舍下了船,船上几人向他挥手告别。
两天后,蒸汽船冒起浓烟,将停于港中的五艘战舰连成一串缓缓拖向外海,码头上人头又涌,直至这时,港城人才真正相信有船能无风自动。
船队渐远,码头人潮渐散,方格转身时,想起酒桌上张扬说过的四个字:“时代变了!”
外海,无人得见处,蒸汽船不再冒烟,曾拖行战舰的它,眼下不但扬起了风帆,就连位置也换了变成了被拖者。原因朴实无华,费水,费碳,费煤,而现在顺风能省就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