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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人》

阵雨如戏,戏耍万物众生,急雨骤停瞬散,天复明,只余半湿的地面。

半刻清凉散尽,叶又静,蝉又鸣,红日悬顶,唯有沙地上凸凹不平的小坑,记录着不久之前那场来去匆匆的雨。

日头偏西映山峦,斜影成阴人踪现。

步落尘烟起,万人沿山过,卷了滚滚灰烟。队侧监督人员却对行进速度太为不满,策马奔腾咆哮道:“速度!都给我老子快点!天黑前赶不到不了江边的话!咱们都没吃饭了!”

“不想晚上饿肚子,不想睡山里,那就给我动起来!十里!还有十里就到了!再过二座山就有吃有喝有睡觉的地方!”

长队衣色制式斑杂,红黄蓝绿黑都有,而不同的颜色代表不同的身份,也代表着效力了于不同之人。山中急行的万人由二十三个领主武装组起,如今却有三个共同点,都是寸头,左肩都有一个‘十’字纹身,都是同盟战俘。

咆哮声过,长队速度渐升,战俘虽有万人却无抗议者,哪怕看守只有百人,他们怕了畏了。万人被俘时间长短不一样,却都体会到了同盟军铁血强硬,不服者抗议者逃跑者都死了,不论身份高贵与否都死了。

战俘服从还有不少原因,最重要的是同盟人承诺,承诺二年后会还他们自由,承诺吃穿住行无忧,承诺不会无端施暴,承诺二年后会给他们新的身份。

山间尘烟未散,又有新的队列出现。不过这次出现的人没那么多讲究,不像战俘营那般井然分明阵列整洁,而是松松散散不成样,车马牛羊混作一团,明明才千余人却拉出了数里,前头都没影了,队未的人却在左瞄右看。

队前有人策马奔回,行于队尾才控缰驻马,调转方向后解下面巾露出脸庞,这才凑近吊在队尾的十人小队。

马上悠闲看风景的张扬侧头对迎风问道:“出事了?还是闲着没事干?”

迎风一笑:“闲的,跟了一路也没讨着活,还不如和老大您在后面摸鱼抓虾。前面的事,现在由石景负责,陆将军则是嫌我烦。”

时已七月中旬,同盟大军被南面的公侯联军拦下了,没了前期的势如破竹,冀州,北凉州,西铭州三州因无大领主散乱一盘,可出了三州地界就完全不一样了,公爵,侯爵遍地,他们不但有数以万计的私兵,有旗下领主武装,更有世代经营的坚城雄关。

同盟军目的已达成,遇上雄关强敌那一刻,战事就已注定陷入僵局,战无可战下,在南面给大军出糗主意的张扬,毫无意外的收到了调令。

给张扬的调令很奇特,竟然还有附加条件,明明写着可以回家了,却硬是讨价还价般标明无事年限。上面直接写明,直接回家的话,张扬一至二年内无外派任务,可以安心当威鱼。若回程途中协助押送战俘,并适当的进行整顿分配的话,闲散时间可以长上那么一点。

夜临星空现,张扬一行慢慢悠悠走进了江南大营,早就接到通知并在营中蹲守的黄单气笑,上前就是一脚。

被踢了一脚的张扬拍去裤子上的灰尘,不解道:“教头,您怎么在这?”

黄单面带无奈:“没办法,身上有军职,总不能只领钱不办事,来这边是为了送物资,顺便看看你们死了没。”

张扬眼一挑:“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小子我命大,不会英年早逝。”

黄单没搭理,而是对鹤立鸡群的陆虎说道:“你又要当爸了,不像某人就婆娘多,却连个崽都生不下。”

陆虎先喜后无奈只得岔话:“黄叔,您往这送了什么好东西?有没有我们用得上的?”

黄单确定周边没闲人便低声道:“拉了六门炮过来,打算拿南面的城池当试验品。”

火光飘摇却掩不住张扬脸上的嫌弃。黄单见之一笑解释道:“送来的都带壳,不是以前那种圆滚滚,除此之外,还有六百多可以埋地下。”

‘带壳’‘埋地下’两词一出,张扬陆虎陆良迎风李连五人都惊讶了,他们离开才几个月,镇上不但解决底火问题,还造榴弹炮和地府。

张扬兴冲冲问道:“效果如何?射程多远?能不能把铁门轰飞?能不能把城墙轰塌?”

黄单脸一苦:“效果不错,半米厚的门一炮过去不烂也倒,就是没准头,超过千米就很难打中,五百米能保证一半命中。射程的话还不清楚,总是找不到落点。”

张扬无语了,陆虎笑了,迎风脸上的兴奋淡去…

五百米看似很远,却对严防死守的大城够不上直接威胁,不把城外的壕沟、护城河、塔楼、拒马陷阱带、这些清理掉就靠不近不了,没人会傻愣愣看着敌人把攻城器推到城墙前。如果不把障碍区清理掉,用炮把门轰飞了也没用,因为大军没办法飞过去夺门,这会给敌人充足的时间堵门。

次日天明,张扬早早出帐,手痒一夜的他带人直奔营中仓库,看到仓中还是一堆零件的大炮却忍不住抚头,现实和想象差距太大了。想象中的大炮威严霸气,让人一眼胆寒,二眼抱头鼠窜!而现实中的大炮,就是一根黑漆漆没有任何修饰的钢管,加点两个轮,再加零件。

组装过程简单却费劲,二十号人配合发力才把沉重的炮管抬上车架,为了固定炮身组装人员捶铜一通狂砸,砸得火星四溅汗水飙。

一二三!一二三!号角又响,一根趴在六个一米巨轮上的古怪钢管,被数十人推拉着拽出了仓库,出现在了营区操场上。又是一推极限推拉后,终于方向对准营地外十数里如同屏障般的群山。

铛铛铛…又是一通狂砸火花现,用于平衡炮管重量方便运输的四个前轮,刚装上去没多久又被卸了下来,炮口立起后为了校准,张扬又成了苦力肩拉绳子帮忙调整角度…,炮弹装填时张扬已经累趴了,干坐地上看着都没靠近,然后就被黄单远远拉开,跑到了二三十米外的刚挖的坑里蹲着,头顶被人用木板掩住只留逢时,张扬不解道:“怎么回事?”

黄单理所当然道:“可能会炸膛,弹壳而可能砸头上,赶紧把耳朵捂上嘴张开。”

张扬脸抽抽,外号响起了倒计声,当‘开炮’两字落下,他从缝隙中看到负责拉绳的两壮汉猛的往坑中一趴,超三百斤的重量让绳猛然一直!惊雷平地起,震起漫天尘烟。

尘烟淡去,陆虎看着移位了近二米的大炮心有余悸,迎风望他递望远镜,结果没人接,只得拍了下陆虎。

结果不出意外的出意外了,三四十号人举镜找了许久,就是没人看到有山头冒烟起火。不信邪的张扬一咬牙,直接让陆虎把随军热气球搬了出来,同时还让火炮再打一发。

气球升空,火炮又呜!结果还是没结果,直至气球掉入滚滚江水中,冒险升空的两位死营依旧没看到任何烟火出现。

可就算如此,张扬还是不死心,由于炮弹稀缺经不起折腾,再放几炮不现实,便对石景吩咐道:“带人去查清楚落点,人员物资随意调动,给你三天时间。”

石景点头应声,转身便朝居住区走去,不久后,便有百人随他离营进山朝开炮的方向寻去。

把大炮往仓库运时,黄单见张扬一直皱眉不语,便笑道:“那么较真干嘛?就算知道射程又能怎样?铸造营的人没少琢磨,却没一个解得开定位问题,就算知道远处有敌人,咱们也打不着。”

张扬摇头:“问题不在打到,而是研究,只有确定大概射程才能确定接下来的方向。等那天炮弹充足了,就可以一点点找方向找落点,只要试得够多就绝对能行,城池不会长脚,人能走城却在。”

黄单一顿:“你的意思是隔空炮击,隔着几里几十里把城轰了把人炸了?”

张扬点头:“只要准备够充分,大炮的作用就不止攻城,也能用于野战袭营,只要把敌人放进事先准备好的位置,就能打个出其不意。”

黄单有感伤道:“老了,不承认都不行,这些年变得太快太快,有点跟不上。照这样下去,不用十年,集训队就将失去存在的意义了,刀兵弓弩都会被取代。”

张扬失笑:“要能这么简单就好了,咱们在变别人也在变,靠武力不可能永胜,同盟也不可能永强。咱们能做只有不断积攒,不断扩大疆域面积,不断把外人就成自己人。”

话落,黄单还未说话,张扬却是一叹又言道:“看来得换换方法了,同盟有好多东西很改改,不改的话以后会成拖累。”

黄单不明就里于是问道:“要改什么?”

张扬不好说富裕后妖魔鬼怪蜂拥而起,也不能说各种乱七八糟的主义,思来想去只能选简单的说:“教育和文化都行改了,不能在像以前一样只要求识字,八族不能再各自为政,同盟还需要更多和集训一样的共识,得有所有人都认识的东西事务。”

黄单叹息:“难。”

张扬耸肩:“也没多难,利益能解决一切问题,只要钱来位什么都好商量。”

黄单失笑不语,不想打击眼前的后辈,活了半辈子,他知道钱不是万能的。

钱能改变万物,唯独改不了人性,欲望与生俱来无物能填无物能来。常言道:‘富足招人妒,清闲惹事非’总会有人以想象不到方式出现,追求着不一样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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