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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奇怪的事

背后的人似乎发现什么,将我整个人扳过去对着他,我不敢睁眼,一旦睁眼,失去的不仅仅是双手。

他端详了一会,手抚上我的后背轻轻拍打,我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茶香气,像是白茶清香。随着节奏的拍打,我身体倦意越来越浓,终于经受不住睡死过去。

床上的人已然不见踪影,但我确定昨晚有人来过了。

他们是谁,有什么目的。我像置身在一团迷雾中,怎么也走不出去。

每月十五女主人都会下山去采购一些生活用品,明日就是十五,我要抓住这个机会。我把我的需求跟他们讲,他们夫妻俩面露尴尬,很是为难。

“这……姑娘你需要什么胭脂水粉我给你带回来便是,这山滑路远,你身体又不好,怕是不方便呢。”

……我身体不好?我身体强壮着呢!若不是你们夜夜点那个令人筋骨酥软的迷香我至于日日精神不佳吗?要是会拳脚功夫,早就把你们这对假夫妻撂倒在地然后逃之夭夭了。

我暗啐一口,挺直身板用没得商量的语气。

“我要的那种胭脂水粉,你找不到。”

夫妻俩面面相觑,敷衍几句便双双踱进屋,我很想趴在窗口上听他们在说什么,但我不敢。没一会那女主人便开门出来。

“姑娘若觉得烦闷也可随我们二人下山走走,不过城中鱼龙混杂,姑娘要跟紧我们万万不可行错路子。”

真好,果然一对假夫妻,先假意顺从,等到城里就由不得你们了。

一路上我把事情头捋了下,确实是处处透露出不对劲。宁王爷点名让我进王府的第二天我就在街上莫名其妙的被人掳走,在围着铁栏的地方饿了几天,那伙人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让我们自相残杀,在我还没死透的时候将我扔进山坳,接着被这对夫妻捡回来,把我救活尽心照料我,但又时时监视我。

事件的起因与重点是宁王爷。

……谁,难道是海棠吗?

她因为我抢了本该属于她的恩宠要将我置于死地?而后又良心发现要留我一条命?但又不想我出现在容城才出此下策?

除了海棠,我想不到有谁会如此记恨我,她也是有这个能力的。再看这位女主人步履轻巧,中气十足的模样……一定是海棠雇的打手!之前我还想着如何将他俩人撂倒,现在想来还是自己无知啊。

很快便到容城,这里繁华依旧,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跟从前没什么两样。我随手在摊位挑拣了一件饰品,趁女主人付钱的时候飞快的往春风楼的方向跑去。

春风楼前黑焦焦的一片,几截断下的房梁正冒着烟。

……我懵了,随手抓住一个人问道。

“春风楼怎么了?”

那人将我上下打量一遍后才凑过身来用很小的声音说道。

“嘘,听说是得罪朝中贵人,被人一把火烧了。”

“不可能!春风楼有国舅爷罩着,谁敢这么做!”我脱口而出,那人疑惑的看我一眼,扯开被我拽住的衣袖,扔下一句有病就跑开了。我杵在原地,心里思绪万千。

春风楼被人烧了,怎么会被人烧了呢?

秦妈妈不是说过楼里有国舅爷罩着任何人都动不了的吗?

春风楼在容城屹立不倒了十几年不就是因为有国舅爷这个靠山吗?

怎么会……

我曾怨自己命运悲惨,时常叨念世道不公,可春风楼确是给了我栖身的地方。如今春风楼没了,我又该何去何从……

肩膀被人拍一下,一对耳饰递了上来。

“姑娘跑了忒快了,差点没跟上。”

我打掉来人手中的耳饰,抬腿就跑,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奔往何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被她抓住。没跑几步后颈一阵钝疼,我便又不省人事了。

揉着疼痛的脖颈艰难下床,周围的环境很陌生,似乎不是在山上。

这又是哪里……

女主人端着面盆推门进来见我醒着也没打招呼,只把柠好的毛巾递给我。我哼的一声转过头,

她也不恼,把毛巾放在一处就要走开。

“等一下。”我叫住她。

“说吧,你们想怎样?要我的手还是要我的命?说清楚点让我死个明白。”

女主人听到这话不可置信的转头看我。我也歪着头,用那种怎么了?我说错话了?我洞察了你们的心思,你们现在是不是就要杀了我呀的表情看她。

说是这样说,但我见她朝我走过来的时候还是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女主人皱眉,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对我行了个礼。

“姑娘莫怕,我家主人说了,姑娘不喜欢住山上,住城里也是可以的,只是姑娘不可出这宅子。”

“主人……你家主人谁啊?还有你,你又是谁啊?”

“奴婢小翠。”女主人说完这话便自顾走房外。我疯狂踢打紧闭的房门,但没有用,房门像是铁墙铸成的无论我怎么踢打它都纹丝不动。

小翠……她不应该叫小翠,她应该叫大翠,她的力气很大!大翠!

这几日我滴米未进,他们送吃食来,我就当着他们的面把盘子砸掉,都是要死的人了,有点脾气怎么了?

大翠收拾着地上的残渣不卑不坑的说道。

“我家主人说了,姑娘惜命,不会轻易求死的。我家主人也说了,若姑娘执意求死,我们也阻拦不住,只当他看错了人。我家主人还说了,等姑娘你死了,身体凉透了,就将你的皮扒下来,他好做个留念。”

“呵,死都死了,还管你们扒不扒皮……”

大翠翘了下嘴角,没有回话。

“咳,几天没洗澡了,身上太臭了,熏得吃不下饭……”

“那奴婢这就给姑娘准备洗澡水去?”小翠笑意盈盈看着我。

“……那我洗完了还要死吗?”

我是很认真的问她,她的表情什么意思?那种想笑又极力憋着的表情,什么意思?

“姑娘你的命掌握在你自己手中。”

……我的命掌握在我自己手中,意思是你们不杀我咯?早说啊,害我担惊受怕这么些日子,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每天忧愁思虑人都瘦了一大圈。

只要不丢小命,啥事都好说啊。

我欢欢喜喜的洗澡去了。

太久没有这么舒心的泡个澡了,从前在春风楼,每次洗澡都要很晚才轮到我,有时没得洗就只能拿着沾湿的帕子胡乱擦一下,想不到我也有被人伺候的一天 ,真是风水轮流转,终于转到我了呀。

大翠放了什么东西在水里,好香的味道,她的主人肯定是个富贵人家,肯定是我从前的客人,一直暗恋我,但又惧怕家中正妻不得不暂时将我安置在此处,只待时机成熟就将我光明正大的纳入房中,从此郎情妾意,丫鬟成群,我也过上了富贵的生活……

一定是这样!

啪!房外东西掉落的声音。

”谁?”

我急忙把衣裳披在身上。

“谁在外面?大翠?”

小心的挪步到门前 ,猛的一下打开房门。

夜风清凉,汗毛直起。不远处的夜色中,有人身影隐没在树荫之下,忽明忽暗的眸子像极在暗夜里觅食的黑豹。对视刹那,他身影一闪瞬间淹没在黑夜里。

我去追他,刚跑下台阶脚踝处传来剧疼。

崴了还是裂了?不知道,反正很疼,特别是等不到那人再出现的时候。

等夜风完全浸透整个身体我才从石阶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心灰意冷。

这些日我时常关注自己的脚,它要是好不了我会成跛子,成了跛子小翠的主人就不会要我,我就会流落街头活活饿死。

我不要……

抬手将壶中酒水尽数咽进肚里,劣质的酒水辛辣刺喉,跟春风楼差远了。许是喝得太猛,没一会我的头就开始发胀,身体开始发冷,特别是脚踝处,那种冰凉又麻乌的感觉让我很不舒服。

大翠给我的莫不是毒药吧?想药死我啊!

我死劲去扣喉咙想要把刚喝下的酒水吐出来,一阵干呕之后,却发现什么都没吐出来,完了完了,毒药已经侵入五脏六腑了,我快不行了...

“救命啊!”

我扯着嗓子胡乱叫喊,这该死的大翠,不就叫了她几声大翠吗?她竟如此小气,表面上恭恭敬敬暗地里原来一直对我怀恨在心,往酒水里添东西想要药死我,真是小女子难养也啊!

额上有细细的汗珠沁出,身体由冷逐渐变热,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不行,我不能死,我强撑身体想要起身求救,无奈没撑住整个人从床榻上滚落了下来。

呼吸越来越急促,视线越来越来模糊,极强的求生欲望促使我不断的向门口爬去。

“救命……”

“救命……”

“救……”

门啪的一声,一个模糊的影子映入眼帘。

有人来了,我昏睡过去。

我承认我真的很怕死,在昏睡的时候都时不时张牙舞爪证明一下我还活着。

我听见了一个人的声音。

他说:这么怕死……

语气挪瑜,像在讥笑我,若不是我的身体还在沉睡我一定跳起来揍他几拳。

意识很清晰,身体很沉重。那人每天都来但从不说话,有时呆一小会,有时呆很久,挨得近了,我能嗅到一股淡淡的茶香气。

白茶的清香,我记得这个味道。

他是不是就是大翠口中的主人呢?救我照顾我又避而不见,为什么……

有时在想,如果我的父亲没有重病去世,母亲没有改嫁,他们给我寻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我会嫁给一个普通的男子,生儿育女过着平凡的生活。

然而我进了春风楼,这一切的愿想都化作虚无,我成了最低贱的那一类人,海鸟不应眷念大海,池鱼不该仰望星空,我不该对一个叫阿湛的男子产生情愫。

可情若能自控,这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

他又来了,跟往常一样静静坐在边上一句话不说。

有股冲动……有股想要坐起身抓住他的冲动,我想问他,那晚为什么要跑。

脚踝一阵刺痛,我皱起眉头,他像是发现了什么,迅速将手抽回去,目光一直停留在我的脸上,

我想他也没发现什么,因为我的身体确实很疲累,一直迷迷糊糊的,清醒的时候很少。

倒是错怪大翠,听来的大夫讲我之前的症状是因为我脚踝的伤,因为我身体虚弱才导致的。

心里突然有了期待,若我脚踝一直不好,他会不会一直像这样照顾着我。可我的脚踝不好,成了跛子就是一个废物,他肯定不会要我。

我应该让自己好起来。

之后我的心态变得很积极,脚踝的伤好得很快,养了余月便能轻微活动,但还不能下床行走,大翠搬了一大堆书籍给我,又调侃我,说姑娘你本不用这么努力。

我笑,多读些书总是好的,我不想对着他的时候,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时间过得真慢啊,慢到脚踝的骨头重新生长好,慢到书籍看完一本又一本,慢到院里堆满落叶,他没有来,他好久好久没有来了……

他是不是忘了我。

“姑娘你又咳嗽了,进屋去歇歇吧,外面风大。”小翠一边给我披上衣裳一边把我往屋里推。

“我想出去走走。”

我看向小翠,小翠为难的表情。

“算了。”

转身回屋,继续浑噩。日夜在困在这处宅院里,跟牢笼里的鸟没什么分别,之前他常来,现在也不来了。吃穿不愁,但也没了盼头。

人对自己尚未拥有的事物总是向往的,没有生活的时候想要生活,有了梦寐以求的生活却想要自由。

日复一日的等待早已将我内心的期望消磨殆尽,我竟然怀念起在春风楼的日子,身体被困住,总有一天会逃出去,心被困住,怎样才能逃出去呢?

我想出去很简单,只要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确认他们都睡下,我就能一路畅通无阻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事实上我也这样做了。

此时我正游荡在容城的街头,小心翼翼的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心却是雀跃的,至少此刻我不用在无尽的等待中消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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