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南洛圣宫(2)
一行人一路无话,祝乔歌气哼哼地拉着左逢忱,正信跟在一旁,土劫则牵着牛,远远跟着。
不消多时,三人便行至了一座正殿前,“贼婆,这宫殿可真气派,你娘住在这种地方,难不成是南洛皇帝?”正信笑道。
“你这傻子,一会进去见了我娘,可要老实点,我劝你学学你弟弟,装也要装得温柔点。我娘最讨厌你这种口无遮拦的莽夫,何况你也没什么本事,小心被撕烂嘴。”祝乔歌道。
“好好好,只要能治我弟弟的眼睛,你就算让我打扮成大姑娘,我也做得。”正信一脸鬼笑,身后的土劫田泽忍不住怒哼一声。
门口禁卫通报了一声,便引着三人入了那正殿。
这正殿内部,处处皆是木纹雕饰,正殿中心,五根柱子包裹着一片池塘,那池塘中一方土地上,立着一座大型祭坛,三个巨大的火盆正燃着烈火,噼啪作响。
祝乔歌领着左逢忱,一路走到祭坛前躬身行了一礼道:“母亲,我把他们带来了。”
左逢忱站在一旁,闻言也躬身向前行了一礼。土劫田泽将那青牛留在了门外,自己也迈步进了殿中道:“见过巫祝大人。”
只见那祭坛旁走出一道身影,一身火红华服,头顶火印云簪,脸上戴着一副和祝乔歌一样的花面具。“乔歌,是不是又惹你田伯伯生气了?”
祝乔歌吐了吐舌头,没有答话,巫祝转头又道:“你便是左逢忱?”
“回巫祝大人,正是。边上这位是我哥哥正信。”左逢忱恭敬道。一旁的正信闻言也正色行了一礼。
“把岳冰之被袭身亡的前前后后,说与我听。”巫祝淡淡道。
左逢忱当下便从抵达崇戈那日说起,如何给包子摊老板题字,师父又是如何与杨刑九对上,如何毙了岳冰之。
“你师父叫什么?”听了事情经过,巫祝问道。
“我师傅叫宇文虚中,自小便与我相依为命。”左逢忱答道。
“宇文虚中?”巫祝疑惑道:“可是擎穹剑宇文先生?”
“正是。”
“奇怪,一晃十几年,没想到宇文先生竟还在人间。”巫祝望着二人,陷入了沉思。
“娘,逢忱兄弟俩是好人,绝对不会干坏事的,我亲眼见过他为了救人挺身而出,当时竟吓得霍冲的马儿止步不前,我可从未见过那种坚定的眼神。”祝乔歌道。
“你还好意思说话?”巫祝语气严厉,似乎面具后面的脸上也有了怒色。
“堂堂南洛圣女,偷偷跑出去不说,竟要去占山为王打家劫舍,传出去成何体统!”巫祝厉声道。
“娘,这圣宫实在是太闷了,再说我也只是劫了岳太守的商队,劫了的钱都发给了穷人嘛。。”祝乔歌见母亲发怒,连忙拉着巫祝的手撒娇道。
“巫祝大人,圣女屡次三番放走这二人,不知该如何处罚?即便身至圣女,这规矩也是要守的。”田泽面无表情道。
“岳冰之当街遇袭身亡,确是大案。”巫祝道。
“但他与吴大人结党营私已久,圣皇已经不止一次要我查办他。原本念及他做这崇戈太守已久,根深蒂固,圣皇派了密探暗中收集他的罪证,静待时机。没想到机缘巧合下竟被宇文虚中遇上了。”巫祝拉着祝乔歌边说边走,到了左逢忱二人面前又道:“宇文先生本就嫉恶如仇,遇上了他,只能算岳冰之命数已尽。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土劫田泽眉头微皱,刚要出言,但见巫祝举起了手道:“吴大人的网也差不多要收了,到时候一起查办,便说岳冰之结党营私咎由自取,被朝廷密探暗杀便可。这坊间消息一放出去,百姓们有了谈资,这虚虚实实便不重要了。我一会便去见圣皇,想必这也是圣皇的意思。”
土劫田泽听到圣皇名号,当下只能低头颔首,不再多话。
巫祝看着眼前的左逢忱,自言自语道:“嗯。。虽然长相与宇文先生不太像,但是这温润儒雅的样子确比他强多了。”
左逢忱被巫祝当面夸赞,登时脸色一红道:“巫祝大人过奖了。。。我可比不上师傅的。。他的本领高,人又好。。”见左逢忱这副样子,巫祝笑道:“好小子,说了这么久,还没有自我介绍。我是乔歌的娘亲,也是南洛国五行劫之首,祝行禅。”
“乔歌。”祝行禅转头道:“虽然岳冰之这事与你无关,但你私自逃出宫去,占山为王,不论是不是劫富济贫,也是犯了宫规,你可认罚。”
祝乔歌低着头嗫嚅道:“女儿认罚。。。”
“很好,我便罚你安顿这两兄弟到你的宫中,等我治好了这小子的眼睛,你送他们走便是。”祝行禅道。
没想到这惩罚竟是这样,祝乔歌大喜道:“多谢娘亲!还是娘疼我!”说罢抱住了祝行禅的胳膊笑起来。
“逢忱,和我说说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祝行禅问道。
左逢忱当下便将当天的事认真复述了一遍。
“宇文先生可曾教授过你武功?”祝行禅问道。
“师傅只是教过我一门心法,教我修习练气,还闭了我的任督二脉,但并未教过其他。”左逢忱回道。
“嗯。。想必那心法便是游丝气的修炼法门了。”祝行禅道。
“巫祝大人也知道师傅的功夫嘛?”左逢忱奇道。
“傻小子,你师傅的名号,十几年前可是天下人人尽知。擎穹剑宇文虚中曾经一人闯入了当时东川国的皇宫,一人挑战三名圣树守,险些一剑刺死东川国君。”祝行禅道,
虽然从左宗望的信里听闻过一些,但此刻听到刺死东川国君之时,左逢忱还是大吃一惊,忙问道:“那。。师傅他刺死东川国君了吗?”
祝行禅略一停顿,又道:“这些往事说来话长了,宇文先生与那东川国皇后本是青梅竹马。可惜皇室婚姻根本由不得个人喜好。皇后沈昀最终还是嫁给了东川国君陆程。”
听到东川国皇后的名字,左逢忱登时惊得面色动容,‘师傅石板上的昀字。。原来便是母亲嘛。。’,左逢忱心中所想,愈发困惑了起来。
“宇文先生文武双全,乐善好施,但唯独过不了情这一关。当年他武功盖世,为了心中爱人,独自一人杀入了东川皇宫。当时的场面,确是惨烈。。。这些往事已过了许久,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祝行禅一连说了许多,突然有点不好意思道。
“娘!快接着讲讲嘛~那宇文先生当时都干什么啦?”祝乔歌自从知道是宇文虚中当街削飞了岳冰之的脑袋,便心生崇拜,忍不住撒娇问道。
祝行禅笑着摇摇头道:“当时东川国国力正盛,三大圣树守武功绝顶,手下金城尉也是中洲数一数二的禁军。宇文虚中年轻气盛,一心想劫出爱人,只身冲进了皇宫。连毙金城尉数百人,一直冲到了东川圣树脚下,与那三个圣树守死命搏杀。杀了陆达,陆括兄弟,重伤陆神前,一路杀到了皇帝陆程面前。”
“为了爱人,只身入皇宫,宇文虚中真男人!”祝乔歌一脸花痴样崇拜道。
祝行禅撇了一眼女儿又道:“宇文虚中本想一剑杀了皇帝,但被沈昀挡了下来。彼时皇后家族庞大,族长为了保全家族势力不被皇权盯上,迫不得已选择了联姻,皇后虽然深爱宇文虚中,但更明白家族存亡的大义。危急关头还是选择了家族前途,冷漠劝退了宇文先生。”
‘原来师傅一直不说的便是这段往事。。。’左逢忱听了,心中五味杂陈,眉头紧锁。
“娘,以后女儿要是也有一个这样的男子汉来接我,你可不要为难他。”祝乔歌笑道。
“你个死丫头,你要是也敢这样肆意妄为,看我不收拾你。”祝行禅嗔道。
“巫祝大人,那宇文虚中后来怎么样了?放弃了吗?”正信听了许久,忍不住问道。
“宇文先生被皇后的冷漠态度深深地伤害到,从此一蹶不振,一怒之下离开了东川,直到北府国兵临城下之际,才重又现身。为了救出沈昀,宇文虚中也与北府国军队结过梁子,不过当时皇宫中发生了什么,却鲜有人知。哎。。眼下北府国死死盯着南洛,恐怕这血盆大口早晚也要咬过来。”想到这,祝行禅的兴致忽然没了,叹了口气,不再多说。
“说了这么多,该说说正事了。”祝行禅望着左逢忱道:“和我说说你的眼睛为何失明吧。”
“巫祝大人,那日我哥哥被人打晕,我也被人制住,又急又恼。也不知为何,气海便突然翻腾起来。我自小身子就弱,每日都按照师傅教我的修习气海,从未有恙。但那一日却突然感觉有一股难以控制的真气控制着身体,头疼欲裂,眼睛神识也都模糊了。至于后面如何伤的人,我当时迷迷糊糊,确实记不清了。等我醒来,已经成了这副模样。”左逢忱道。
“这游丝气虽然我也不太明白,但你这眼疾,当是一时真气冲顶所致,问题应该不大。这几日,你们二人便在小女宫内寻个厢房住下,我每日为你行气运针,当能恢复,不要着急。”祝行禅道。
“巫祝大恩,逢忱他日必报。”左逢忱看不到东西,此刻恭敬地跪倒在地向前拜道。“不用客气,宇文虚中的徒弟,便是我南洛的上客,你且随小女安顿住下,我这女儿顽劣得很,还望二位小兄弟多包涵。”
几人寒暄一阵,祝乔歌便带着正信二人出了殿。
“你们两个,臭死了,一会到了本姑娘的地盘,可要好好收拾收拾,我叫下人给你们备点吃食。”
“谢过祝姑娘。。。”左逢忱小声谢道。
“嘿嘿,你这臭小子,刚才和巫祝大人说话怎么没这么小声?”正信拍了拍逢忱肩膀笑道。
“怎么了?见到本小姐国色天香,难为情不是很正常嘛?哪像你,一张嘴,就让人讨厌。”祝乔歌嗔道。三人吵闹依旧,不一会便入了祝乔歌的住处,安顿了下来。
“巫祝大人。”此时巫祝正殿内,土劫田泽等正信一行人走后,行礼道:“这兄弟二人有些问题。”
“哦?田兄但说无妨。”祝行禅道。
“听线报,当日与宇文虚中当街打斗之人,正是杨刑九。”
“嗯,我听说了。杨刑九虽然不是善类,但是一心只想寻他女儿,说来倒也合情合理。癫狂起来与人打斗,倒也不算麻烦。”祝行禅道。
“但我前几日亲自去查探时,那街上的商户曾提到当日宇文虚中肩上还扛着一人。”田泽道。
“哦?是何人?”
“那商户说,当时风雨交加听不太清楚,只能隐约听到一个少年大喊陈回的名字。”田泽道。
“什么?”祝行禅吃了一惊道。
“正是,那个叫正信的滑头,便是与杨刑九一路来到崇戈的。我又与城门卫盘查过,当时那马车里确实还有一人。街上的其他商户也有听他们提过歧山的事。”田泽道。
“先不要轻举妄动,这两个少年,一个是宇文虚中的徒弟,另一个恐怕也和杨刑九脱不了干系。先盯紧点,如若操之过急,那两人一起来寻晦气,我们可难以对付。”祝行禅皱眉道。
“陈峰主自从去北府境内寻找王徐风后,便已失联了很久。依我看,很有可能被杨刑九截住了。”田泽道。
“杨刑九又不认识王徐风,为何要劫他?莫非王徐风知道他女儿下落不成?”祝行禅道。
“那个叫正信的小子既然能知道歧山,陈回又被那杨刑九制住,这事情连起来想想,恐怕不太妙。”田泽皱眉道。
“你是说,杨刑九想胁迫陈峰主带他进歧山?”祝行禅道。
“正是。”
“可是杨刑九只有一个目标,便是他女儿,难道他女儿在歧山?”祝行禅越想越怕,脸色沉了下来。
“他女儿断不能在歧山,且不说那山门避世隐藏,就算找到,门口大弱焚轮阵也不是寻常人能破的。再说那杨刑九出自西别,他女儿怎么也不会到了千里之外的南洛来。”田泽分析道。
“田兄所言不错,但是很多时候,事实并不重要。他女儿在不在歧山,也不重要。”祝行禅道。
“巫祝大人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把杨刑九往歧山引?”田泽想了想,不觉惊出了一头汗来。
“正是。”祝行禅道。
“近些日子,边关城池陆续发现了不少北府细作,也陆续有传闻说有人见到了那死域附近有人马异动。”
“那死域连鸟都不敢飞过去,怎会有人马?”田泽道。
“我也不知,不过水劫已经前去边境压阵了,再过些时日当能发回信息来。综合想一想,北府的肚子可能又饿了。”祝行禅道。
“那两个少年,我会派人盯紧,如若有恙,我会暗中保护乔歌的安全。”田泽道。
“那就有劳田兄了。”祝行禅微微颔首道。
田泽不再多话,退出殿去牵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