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海日晴空(5)
“不可能。”海日尚翻了个白眼道。
“我见他的时候,他应当已经身负重伤了,那种情况下,还能挺身而出,空手接我数刀。哥哥,我想把他救活。”
看着妹妹认真的眼神,海日尚一阵烦闷道:“非常遗憾,我看你还是拿了钱花掉算了,这小子这一身伤,恐怕活不了几天,纵然那手臂外伤治好,那内伤除非大罗金仙来了,否则非死不可,只是早晚的事罢了。”
“活不了几天吗。。。”
海日纱闻言目光一暗又道:“我答应那商队头领,如若这人死了,我便将他的骨灰送回东川旧领埋了。”
“这小子是东川人?”
“应当是的。”
“好,随便你怎么做,等他醒了再说,便是我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醒过来。不过有一件事为兄要与你谈谈。”海日尚正色道。
“说什么,烧车的事?”
“正是。依我看,这谪仙草是你烧不尽的,你能烧一车,两车,能做到每一辆都烧光吗?”
“便是没法烧光,起码烧一车便少一车,少一车,便少了不知多少药毒,能救不知多少人,多少家庭。”
“傻妹妹,你以为那些用药毒的人,你烧了他就不用了?”
“哥哥想说什么?”
“如今那天机真言教盛行,那药毒屡禁不绝,用药毒的人越来越多,你烧了一车,却是能少一车,但你没烧掉的那些,便会成为更加昂贵的药毒,更多家庭将会寸步难行。”
海日尚抽了口烟袋,磕了磕烟草。
“这是什么道理?难不成我为了他们买到便宜一些的药毒,便不烧了?”海日纱嗔道。
“有些问题,不连根拔起,是无法解决的,你这么做,除了徒增风险以外,毫无意义。我西别国万里疆土,关口林立,你能看好这扎格领,其他地方呢?”
“想不到哥哥你嘴里还能说出这些话?我还以为你除了喝酒赌钱放高利贷,便不会别的了。”海日纱一脸鄙夷道。
“要想除了药毒,必要除了那邪教,你如此烧车打劫,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依我看,不如早点寻个好人家嫁了算了。这些打打杀杀的事,不适合你。”
海日尚重新填好烟草,又点了起来,可能是填得多了,猛吸一口呛得连连咳嗽。
“哥哥,你不要再说这些了,国都要没了,还嫁人作甚?爹娘都是被药毒害死,我只要一闭上眼,便是他们的样子,我怎么嫁人?不把药毒彻底根除,我这辈子都不嫁人了!你要是再和我说这些,便。。便别当我哥哥了。”
海日纱越说越气,起身去了逢忱房间。
“哎。。。怎得就劝不动这傻丫头呢?”海日尚苦笑,看着天上明月,眼神肃杀起来。
推开房门,屋内一股浓浓药味,海日纱坐在左逢忱床头,静静看着这奇怪的人。
床头摆放着各种药瓶药碾,想到哥哥方才疲惫为这人疗伤的样子,海日纱又有些自责,不应对哥哥那么严厉。
正自想着,无意中发现那药瓶之中竟有几棵没用完的药草,定睛一看,正是那谪仙草。
没想到自己苦苦抗争的东西竟在自己哥哥桌子上放着,海日纱怒从心头起,抬手便要将桌上药草全部毁掉。
“姑娘且慢。。。”却听一人虚弱地说道。
海日纱转头望去,床上的左逢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此时正盯着自己看。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不知恩人如何称呼。”左逢忱恭敬道。
“你不用谢我,要谢就谢陈老大吧,他将你托付给我,是我哥哥海日尚昨晚救了你。”
“当时风沙很大,陈老大车队被人劫杀,可是恩人将他一并救了?”
“。。。。你放心吧,陈老大已经没事了,不过货物被那贼人毁了,将你托付给我以后他便返程去了。”
见床上少年没认出自己,海日纱心中竟有些欢喜。
“算是吧,我叫海日纱,你呢?”
“左逢忱。”
“你们东川人的名字怎得这么奇怪。”
“看来姑娘真是陈老大的朋友,也知道我是东川人吗?”
“嗯。。陈老大经常和我提起你,说你是个好人。”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聊起了天来。那日风沙甚大,左逢忱病入膏肓正自虚弱,危急关头并未看清袭击商队的海日纱面容,此时只当是陈老大托了城中故人施救。
“海日姑娘,为何你偏偏对这谪仙草如此憎恨?那日我与陈老大商队被人劫了,也是因为这谪仙草。你们西别人为何都恨这东西?既然恨它,为何又要买入?”
“你们外国人不知道,如今西别国盛行药毒,而那药毒的核心材料,便是这谪仙草,因此不用药毒或者被药毒害得家破人亡的人,见了这玩意,恨是正常的。”
“据我所知,这谪仙草虽然毒性猛烈,但是如若入药,确有开通经络,通达关节之力。”
海日纱头一次听说这毒草竟还有药用,忍不住好奇起来。
“只是这草的用法甚难,稍有不慎便会将人毒死,又因它只长在南洛境内,因此许多人都不知道它的功效。只是不知这西别国竟还有人会用这药草,定是个高人吧。”
“高人?你可想多了,救你的是我哥哥海日尚,一个烂赌鬼小混混。”海日纱嗔道。
“海日尚大哥竟能懂得这药草用法,定非常人。”左逢忱心中钦佩,海日纱却不以为然。
“不过哥哥方才说了,你这伤,他也治不了,更没办法保你性命。陈老大将你托付给我之时也说过,如若你死了,便将你葬在东川国去,并为此给了我一笔钱。”
“什么?陈老大如此照顾我吗。”左逢忱心中感激,却也不愿自己将死之人还要让人破费。
“海日姑娘,我这伤我自己知道,海日大哥本领虽高,但却如他所说,我命不久矣,只想寻个没人的地方,安静等死了。”
“你这人年纪轻轻,怎得如此作践自己,这不是还没死吗?就不能想想办法?在我们西别国,你这么大的男子已经当爸爸了。”海日纱道。
“海日姑娘说笑了,我自己也不知未来在哪里,自己说不定哪天就死了,哪里还敢想生儿育女之事。”
左逢忱边说,边认真看了看眼前女子。这才发现海日纱年纪也不大,西别国到处是沙漠,当地人穿着打扮也透着浓浓的沙漠风情,一双大耳环狂野不羁,头巾之下,一双深邃眼睛如同明月,鼻梁高挺,眉头粗重,一身麻布素衣遮不住那美艳的面容。
见左逢忱盯着自己,海日纱有些难为情,连忙道:“如若你真死了,我便将你烧了,带去东川国埋了便是,只是不知道那东川旧领这么大,你是哪里的?”
“我只知道我生于东川,具体哪里,也不清楚,如若我死了,你便将我带到东川国随便葬了便是。”左逢忱神色黯然。
“天色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希望明早醒来,你还活着。”海日纱不再多说,转头便出了房间。
待得人去屋空,左逢忱闭上双目,心中那个红衣身影再次浮现。‘乔歌,恐怕我真要死在这西别国了。’心中想着,思念爱人的心情难以排解,不知不觉落下了泪来。
第二天一早,海日尚推门而入,见逢忱闭目卧着,连忙走到近前用手试了试鼻息,但觉气息平稳,这才放下心来,从怀里掏出一个纸袋子放到桌上。
这一打开,里面放着两块馕饼,饼里夹着牛肉,香气四溢。许是饿了,左逢忱随而睁开双眼,见恩人在前,连忙起身道谢。
“恩人想必就是海日尚大哥吧?多谢大哥救命之恩。只可惜我左逢忱身无旁物,无法报答。”
海日尚坐在床边,伸手拿起一块馕饼夹肉吃了起来:“小子,和我说实话,你这伤,哪里来的?我这里可不收来路不明的人,如今这西别国邪教当道,有些事含糊不得,你若不如实相告,可别怪我不客气。”
“海日大哥,我的事,说出来只会让更多人遭牵连,况且我将要身死,实在不愿多说。”
“好,不说也行,吃了这饼,便走吧。我妹妹心地善良,我不想让她为你这没来头的人操心。”
“也罢。。。”
左逢忱闻言眼色一黯,躬身对海日尚行了一礼道:“海日尚大哥,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多谢大哥为我劳心劳神一夜,左逢忱此生无以为报,来世定当还债。”
说罢起身便要走。
“等等!”
却见海日尚皱着眉道:“你这小子还算有点良心,就这么让你死在外面,我那妹妹定要和我闹腾。这样吧,你等我一等,我有一位老友,兴许能让你多活几日,只是连我也已经许久未曾见过他,我且为你画一幅图,你出了城自己去寻他,如若你寻了半路便死了,那也是天意,如若你寻到他,便把我交予你的信物给他,那人兴许能救你。”
海日尚拿来纸笔,寻了一块羊皮,草草画了个图,又寻来一些干粮饮水,外伤敷药,将其交予左逢忱。“小子,拿着这些东西,现在便去吧,迟了我可不保证你这伤会不会发作。对了,还有一点,不论你找没找到,也不要再回来了,西别国不是你想象中的净土,我也不想再看见你,听明白了吗?”
左逢忱接过吃喝地图,点了点头,再次谢过,转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