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白浪黑沙(13)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候,那人正为奚乘秋草草包扎伤口,却听奚乘秋道:“昭玄,想不到过了这么多年,会在这里被你所救。”
那人影闻声一震,手上的药布也停住不动。
却听奚乘秋自顾自道:“我虽看不见你,但那鹅梨帐香,这么多年了,还是那个味道。”
那人影面色一红,转身又捏了一下伤口,疼得奚乘秋冒出了一道冷汗。
“此次没能毙了马晴那厮,为我徒儿报仇,实在是可惜。。不过再次遇到你,似乎又不那么可惜了。”奚乘秋念及旧事,心中一阵感慨。
那人影依然不说话,继续默默疗伤。
“诶。。疼疼疼。。这衣服都粘在伤口上了,可否轻点。。”奚乘秋此时如同手上扎了刺的孩子,变得娇气了起来:“不行不行,这药棉不行就别放了。。太疼了。。”
如此连连抱怨,那人影终于开口了:“你这死木头,刚才逞强的时候不是挺帅的吗?还不是让人捶得丢盔卸甲,乖徒弟的造像都丢了?”这女声清脆如编钟小落,语带娇嗔,竟似有绵绵暖意。
“额。。。昭玄。。你怎么知道我背着法敬的头像的?”
“怎么知道?当然是你那乖徒弟正信说的了?”那女人果然便是北府三垣之一,紫微商昭玄,也是木劫奚乘秋的老相好,正信口中的木劫娘娘。
“啊?正信。。这臭小子,我可没说收他当徒弟。可法敬这孩子,正信小子去哪认识的?”奚乘秋眉头大皱,脑海中浮现了那两个小鬼头,一别两年多,竟似有些记不清了。
“呵,倒是你奚大侠,整天背着个大石头招摇过市,是不是街边小传看多了?”商昭玄啐了一口道。
“不对不对,我想起来了,正信和左逢忱那两个小子,与我只是一日之交,怎么成了徒弟了?再说我的身份,那两个小鬼也不可能知道,法敬的造像,他们更是绝无可能了解半分。再者说来。。我与他们结识是在南洛,你又如何与他们认得?”奚乘秋一头雾水,此时陷入沉思,似乎身上的伤口都不疼了。
商昭玄也是迷迷糊糊:“那小子。。触了点霉头,被我拿了。”商昭玄生平最不擅长说谎,在这方面更是心智单纯,此时支支吾吾,嗫嚅起来。
“什么?你北府三垣的霉头,是那臭小子能触的?停下停下,莫要疗伤了,先把这事说清楚。”奚乘秋面露愠色,一把扫开了那疗伤的手。
商昭玄也上了火,狠狠道:“怎得了?那臭小子就是我抓的,谷梁太师要他的命,我便抓了,怎得?你又不同意了?”
“你!”奚乘秋一口怒气上来,登时牵动了伤势,咳了口血。
商昭玄咬着嘴角,胸口起伏,也是动了怒,方要说话,却听这暗巷一端,传来了一声轻唤:“有人吗?”
商昭玄抬手按住了奚乘秋还要说话的嘴巴,示意噤声。却听那人声又道:“请不必担心,在下听闻大宁觉寺有个背着大石头的道士大开杀戒,兴许是在下故人,便来寻上一寻。不巧遇到了地上的血迹,便来看看。”
商昭玄握紧璟崩剑,作势便要出手制人。“慢着。”奚乘秋连忙抬手阻拦,低声回道:“可是柳小子??”
“嘿!还真让我碰上了?木全道长,别来无恙呀!”
那人声兴奋异常,紧跟着一片脚步声袭来。商昭玄见状,知是遇上了故人,松开了按剑的手。
人声到了近前,正是柳勤弗。
“臭小子,怎得自己跑来北府了?是不是嫌一个人太苦,回来过好日子了?再说你这眼睛。。。怎得。。少了一只?”奚乘秋上下打量了一阵,心中好奇更胜。
“额。。。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一言难尽,道长这一身伤,可不能耽搁,二位再此稍安勿躁,我去弄一辆车来,到了我的地方咱们再叙旧不迟。”柳勤弗说罢,起身寻车去了。不多时,便亲自驾了一乘马车进了暗巷。
行至傍晚,马车出了城,此时城门已经挂上了公告:大宁觉寺,宗教仇杀,恶人被官府当场击毙,藏斋法师下落不明。
“嚯,木全道长,你这在公告里已经被击毙了。”柳勤弗笑道。
“小子,咱们这,是要去哪?”奚乘秋虽然有些虚弱,但得了商昭玄的看护,已然好转了一些。
“城里太嘈杂,我刚在城外置办了自己的地方,咱们便去那里歇歇脚。”
“哦?你小子不会是打家劫舍去了吧?怎得平白无故多了自己的地方?”
“道长可别生气,这打家劫舍嘛。。只说了一半,不过我柳勤弗如今可不会乱杀无辜,道长大可放心。”
又在城外颠簸了三炷香的时候,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到了,道长稍等,我去安排一下。”
柳勤弗说罢下车去了,奚乘秋撩开车帘,但见这宅子正门匾额上写着:无执学堂。
不多时,柳勤弗自学堂中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名教书先生打扮的老者,一旁还有一个十岁不到的孩童。
那孩童拿着落马凳,放到了马车下,还不忘亲自试了试稳当。
“柳大哥,快把伤者扶下来吧。”
“惟进,去叫上孩子们,去伙房烧点热水。周先生,咱们学堂可有药品?”柳勤弗张罗道。
“有的有的,跌打损伤,断骨断筋,都按柳公子的嘱咐备上了,药房满满当当,我还雇了个老郎中,平日里给乡亲们看病。”那学堂周先生道。
“好好好。”柳勤弗拉开车门:“道长,随我进学堂修养几日吧。”
一旁的商昭玄看了看眼前的孩子,又看了看奚乘秋。见后者点了点头,这才将人搀扶了进去。
一番折腾,总算安顿了下来。
这间房子干净整洁,平日里准备出来待客,这不,第一个客,就弄得血迹斑斑。
老郎中亲自来为奚乘秋诊治了一番,缝合伤口,上了药布,又弄了一碗药汤用了,这才收拾东西退下。
待得老郎中出了门,柳勤弗问道:“惟进,这老头靠谱吗?你去和他说,要是敢外传,他一家老小一个都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