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西河大供
却说萨真人回至西河,其田园尚在,屋宇尚存。真人乃写了文契卖于人,所卖得的价钱遂做一个十日十夜大供,请着黄冠羽士烧了许多的清净香、自然香、无为香,设了许多的法喜食、甘露食、人天食,念了许多的《度人经》、《消灾经》、《救苦经》,拜了许多的慈悲忏、幽冥忏、拔亡忏。竖起一根旗幡,召着地府一切孤魂等。众男魂聚作一团 ,女魂聚作一团 ,老魂聚作一团 ,少魂聚作一团 ,疯瘫跏跛之魂聚作一团 ,每日三餐施食,好不齐整哩!
但这样大斋感动了天上玉帝,玉帝恐有甚么狂精、猛怪、大妖、小魔阻挠道场,却令马灵官下界监着斋坛。每当施食之际,马灵官见有妖精魔怪纷纷乱抢,遂用三昧火烧去,把那所施的斋食烧得焦枯,连幽魂皆不得食。忽南海之中有一女菩萨知道。这女菩萨呵:
面如满月,貌似梨花。两鬓上珠翠不事,满胸前璎珞交 珈。红孩儿浑身火焰,龙女子髻挽双丫。竹篮中一尾金鲤,净瓶内两朵莲花。紫竹林遥瞻水月,普陀岩深处为家。
这女菩萨乃是救苦救难观世音也。他在南海普陀岩,慧眼一看,只见萨真人设这样大供,诸鬼魂皆不得食,却是枉然。一念慈悲,计上心来,遂驾着一朵祥云,迳到西河,变成一个鬼王,三头六臂,青脸撩牙,混在斋坛中抢食。马灵官看见,放出三昧真火望鬼魂中一烧。好一个鬼王!用甘露水一洒,火乃灭绝。真个是:“万真环拱内,百亿瑞光中。”众鬼魂才得饱餐清净供,寒林无怨苦。
你看,观世音此一念善哉,善哉!萨真人十日十夜斋供完成,却又化了许多的冥钱周济诸鬼。再化了两签冥钱,一角公文,直差符使迳送至枉死城中,交 还郑德翁主者。功德圆满,众鬼魂乃欢天喜地而散。观世音亦现出本来面目驾一朵祥云回南海而去,忽半空中遇着张虚靖、王方平、葛仙翁三位仙人。女菩萨却接住云头,与他稽了一首。
张虚靖天师并葛、王二仙亦按住云头,遂问道:“大士从何方寻声,何处救苦而来?”观音道:“西河萨守坚建度亡大供,我从那里施甘露水来。”虚靖道:“善哉,善哉。”既而问道:“萨守坚而今功行圆成否?”观音道:“此人修行数十年,阳间救济生者,幽冥超度鬼魂,功德无量。君等当奉闻玉帝,升入仙班,使名书‘上清’可也。”三神仙道:“吾三人适从蓬莱山而回,正有此意,明日欲奏于玉帝,保举此人。”观音道:“闻君等当初已传其法,今复保举,此成始成终之美也。”遂相别而去。此且不题。
却说张虚靖、王方平、葛仙翁同到三天门外,时玉帝正当御殿。只见红云缭绕,瑞气氤氲,左列着日宫太阳帝君,右列着月府太阴皇后;左列着三官大帝,右列着四圣真君;左列着二十八位周天星宰,右列着三百六十感应天尊。张虚靖乃同了王葛二仙俯伏通明殿下,奏道:“蜀中西河县有一法流姓萨名守坚,修行数十余年,佩参符录,奏名真人。阳间救济群生,阴府超度众鬼,功行完满,当入仙班。伏望陛下降以一纸丹书擢居九天仙职,臣等无任激切屏营之至。”玉帝见奏,天颜大喜道:“萨守坚修行功满,合入仙班,即差绯衣使者驾赤虬持玉节取升天曹,授以仙职。”张、王、葛三仙谢恩毕,遂退出三天门外,送取绯衣使者下降天庭。此又不在话下。
却说萨真人自西河设供以毕,只在永泰寺居住,安以丹炉,烧炼“大还之丹”。以朱砂为父,水银为母,黑铅为子,用文武之火,收日月之精,七还九返,炼成了金丹。将欲出外云游,忽王善现形告曰:“天诏将临,召真人归领天枢,真人不必远去。”
言未毕,只见碧天之上,彩云微茫,半空中异香飘下,百里之外俱香。仙乐一部,嘹嘹亮亮。少顷见绯衣使者驾有赤虬,持有玉节,迳到永泰寺中,出天书一纸,付与真人,说道:“真人修行功满,张虚靖天师、葛仙翁、王方平三仙长保奏真人归领天枢。天上极乐不苦也,真人可疾速而往。”
须臾之间,真人气绝而死,遂与王善跟着绯衣使者迳上天宫而去。及到三天门外,张、王、葛三师已从彼处等候。真人一见喜不自胜,即稽首称谢,说道:“弟子萨守坚,昔蒙传法之教,今蒙保荐之恩,天恩难报也!”三师说道:“汝传吾法,汝演吾教,今不负吾所望,可喜,可喜!”
言毕,王善复来稽首,天师问道:“此何人耶?”真人道:“此乃湘阴庙神王善,随弟子收录为将的。”张应靖即同王、葛二仙又领着真人同至通明殿下,朝见玉帝。张虚靖复启奏:“臣张虚靖同仙僚王方平、葛仙翁,并绯衣使者领着西河萨守坚跪伏天樨,乞降玉旨,佥授萨守坚何职?”玉帝道:“萨守坚功行圆,今又奏名真人,合领天枢之职,掌天曹文薄,出入朕前。”萨真人谢恩讫,遂奏道:“臣守坚曾收有湘阴庙广福神王善部下为将,现在三天门外听候玉旨,今受何职?愿赐敕令。”
玉帝见奏,宣道:“萨守坚既收王善为将,合受王善以灵官之职,永凭差遣。”萨真人又谢恩讫。于是张天师与王、葛二仙僚同真人下了通明宝殿,金童玉女各执幢幡宝盖,引真人入天枢之宫。众仙齐来贺喜。
真人彼时死在永泰寺中,寺僧具棺葬之。后尸亦不复见矣。始知真人尸解而去。予嘉其事。神庙圣意,锐于图治。熙宁之政,既一切变更法度,开边之议遂兴。洮河成功,梅仙拓地,然后经理西南小羌。韩存宝以弗绩诛,继而永洛大衄,徐禧之徒死之。由是耻于用兵,上亦郁陶成疾。元佑初政,庙堂诸公共议,捐其所取。绍圣、崇宁绍述之说举,窜逐弃地之柄臣,取青唐,进筑湟鄯银夏。至童贯、蔡攸乃启燕云之役,驯至靖康之祸,悉本二子绍述。思之令入痛心疾首。
元佑党人,天下后世莫不推尊之。绍圣所定止七十三人,至蔡元长当国,凡所背己者皆着其间,殆至三百九人,皆石刻姓名颁行天下。其中愚智圂淆,不可分别,至于前日诋訾元佑之政者,亦获厕名矣,唯有识讲论之熟者,始能辨之。然而祸根实基于元佑嫉恶太甚焉。吕汲公、梁况之、刘器之定王介甫新党吕吉甫、章子厚而下三十人,蔡持正新党安厚卿、曾子宣而下六十人,榜之朝堂。范淳父上疏以为歼厥渠魁,胁从罔治。范忠宣太息语同列曰:“吾辈将不免矣!”后来时事既变,章子厚建元佑党,果如忠宣之言。大抵皆出于士大夫报复,而卒使国家受其咎,悲夫!
元佑初修《神宗实录》,秉笔者极天下之文人,如黄、秦、晁、张是也,故词彩粲然,高出前代。绍圣初,邓圣求、葵元长上章,指以为谤史,乞行重修。盖旧文多取司马文正公《涑水纪闻》,如韩、富、欧阳诸公传,及叙刘永年家世载徐德占母事,王文公之诋永年、常山,吕正献之评曾南丰、邵安简借书多不还,陈秀公母贱之类,所引甚多。至新史,于是《裕陵实录》皆以朱笔抹之,且究问前日史臣,悉行迁斥,尽取王荆公日录无遗,以删修焉,号朱笔本,陈莹中上书曾文肃,谓‘尊私史而压宗庙’者也。其所从来亦有本焉,览者熟究而考之,当知此言不诬。
绍兴庚申,金人以河南故地归我,诏以孟富文庾为东京留守,富文辟毕少董良史以自随。未几,金败盟,少董身陷伪地者累年。尝于相国寺鬻故书处,得熙丰日历残帙数叶,无复伦序。少董南归,出以相示,于是缉其可以传信者凡八条,今录于编,亦有已见《裕陵实录》中者,并存之。
云中书札子:度支员外郎、充龙图待制,秦凤路经略安抚使吕大防奏:“伏见本路凤翔府寄居着作佐郎、前崇文院校书郎张载,学术精深,性资方毅,昨因得告寻医,未蒙朝廷召命,义难自进,老于田闾,众所共惜。臣未敢别乞朝廷任使,欲望圣慈,且令召还书馆旧职。有不如臣所举,甘坐罔上不忠之罪。候敕旨。”奉圣旨依奏,许朝参,令发来赴阙,依旧供职。
又云中书省札子:已降敕旨,奉使高丽船,第一只赐号凌虚致远安济神舟,第二只赐号灵飞顺济神舟。右奉圣旨。额且令御书院如法书写,一面疾速入急递至明州交割,及本州制造牌额安排。所有敕牒,令安焘等收掌。
又云均州奏:为本州编管、前漳州军事判官练亨甫,逐次与兄练劼、弟练冲甫往女弟子鲁丽华家踰滥。后收养在宝林院郭和尚房下,令求食。因探见鲁丽华与百娃王九在店饮酒,唤归寺,殴打鲁丽华。致乐营将申举,已送司理院照对去讫。奏闻。
又云晋州奏:据雄州防御推宫、知秀州崇德县事、充晋州州学教授陆长愈状。欲乞令今后春秋释奠,并以兖邹二公配享。如允所请,乞即下礼部定夺次序立式,伏乞备录闻奏。州司所据陆长愈状奏闻,候敕旨。寻下太常寺定夺申部,今据本寺状看详:‘先圣文宣王以先师颜子配享,及以次从祀,皆其门弟子也。孟子知道,固当知尊礼,然与孔子异代,难与颜子并行配享之礼,所请难议施行。’申部看详:‘太常寺所定未得允当。古者配享及从祀,但取着德立功,其道有以相成者,不必皆用同时之人,如蜡之祭也,主先啬而祭司啬,先农之配,即以后稷神。勾芒为少昊氏之子,祝融为高辛氏火正,今春秋之祭,则勾芒配伏羲、祝融、大庭,迎气之日,又为从祀,是异代之人得为配祀明矣。唐贞观二十一年,诏伏胜、高堂生、杜预、范宁之徒二十一贤,与颜子俱配享孔子庙堂,至今犹为从祀。孟子于孔圣之门,当在颜子之列。至荀况、扬雄、韩愈皆发明先圣之道,有益学者,久未配享,诚为阙典。伏请自今春秋释奠,以邹国公孟子配享文宣王。设位于兖国公之次;所有荀况、扬雄、韩愈,并以世次先后,祀于左丘明等二十一贤之间。所贵上称圣朝褒崇儒贤、备修祀典之意。谨录奏闻,伏候敕旨。’帖捡会左丘明至范宁等二十一人并封伯爵。如允所请,即乞荀况、扬雄、韩愈并加封爵。自国子监及天下,至圣文宣王庙皆塑邹国公像,其冠服同兖国公。仍画荀况等像于从祀之列,荀况在左丘明之下,扬雄在刘向之下,韩愈在范宁之下,冠服皆从封爵。奉圣旨依。
又云敕下江东转运司断:‘太中大夫、充龙图阁待制、知江宁府陈绎为前知广州日,将造到公使库檀木观音,将松木观音换檀木观音入己;并将公使钱籴粮喂饲自已白鹇等,并役使土丁枪手修筑廨宇内地基;及并将官乳香于神寺独自焚烧,并申奏辨明所犯虚诈,及取勘时逐次虚妄等罪。并男承务郎、新差汝州洛南稻田务陈彦辅,役使广州军人织造木绵生活等罪,并取勘虚妄,并将仕郎、试国子监四门助教郭应之于广州公使库受供给,与陈绎管勾宅库,买物亏价。陈绎合追见在太中大夫,旧官谏议大夫、龙图阁待制。或以职当徒一年勒停,缘前项轻罪内犯盗赃一匹,仍令准例追毁出身以来诰敕文字,除名勒停。放陈彦辅各从杖一百。私罪上定断罚铜十斤。放郭应之该赦。’奉敕并依断,内陈绎特免除名勒停,落龙图阁待制,仍追一官,差知建昌军替郑琰成资过满阙,陈彦辅特冲替。
又云王安石札子奏:“幸遭圣运,超拔等夷,知奖眷怜,逮兼父子,戴天负地,感涕难胜。顾迫衰残,糜捐何补。不胜蝼蚁微愿,以臣今所居江宁府上元县园屋为僧寺一所,永远祝延圣寿,如蒙矜许,特赐名额,广昭希旷,荣遇一时,仰凭威神,誓报无已。取进止。”奉圣旨,依所乞。以‘报本禅寺’为名额。其中载练亨甫事,亨甫以知经术驰名熙宁间,为王荆公之高弟,而所坐乃尔,殊不可晓。又恐在谪籍,一时官吏迎合观望,如秦少游,未可知耳。
章圣朝,种明逸抗疏辞归终南旧隐。上命设宴禁中,令廷臣赋诗以宠其行。独翰林学士杜镐辞以素不习诗,诵北山移文一遍。明逸不怿,云:“野人焉知大丈夫之出处哉?”熙宁中,王荆公进用时,有王介中甫者,以诗诋之云:“草庐三顾动幽蛰〔“幽”一作“春”〕,蕙帐一空生晓寒。”荆公不以为忤,但赋绝句云:“莫向空山觅旧题,野人休诵北山移。丈夫出处非无意,猿鹤从来不自知。”〔“不自”一作“自不”〕盖取于此。中甫三衢人也,昭陵时中制科,仕裕陵为从官。子沇之彦允、汉之彦周、涣之彦昭、沩之彦楚,皆近世名卿,今家居京口。
熙宁中,有太庙斋郎姜适者,淄川人,枢密遵之孙。尝从开封府觅举,还乡途中,有平舆数乘,每相先后,初亦不暇问之,既抵里中,乃径趋其家。适出询之。有妇人焉,颜色绝代,方二十余,语适曰:“吾来为汝家妇。”适曰:“吾纳室久矣,岂容他人?”妇云:“使足下自有妻,我愿妾御无悔。”反覆酬酢久之。适知其怪,然势不容拒,遂以廊庑间空屋数楹处之,徐观其变。妇者亦有使令,自置烟爨,烹炰饮食,无异常人,略无毫发之扰,亦不与之讲男女之好也。既无从诘其来历,但合门畏惧而已。积是逾年,人情相与亦颇稔熟。忽有道人直造舍,妇一见掩袂大哭。道人者语适云:“子倘不遇我,祸有不可言者。此妇人剑仙也,始与其夫亦甚和鸣,终乃反目。妇易形外避,其夫访于天下,今将迹至君家来杀此妇,并及君焉。吾先知之,万里来救君命。今夕必有异,子但闭目勿开,安以待之,可保无虞。”是夜三鼓后,忽窗中划然有聱,见二剑自空飞入。适如其言,瞑目安坐。少焉二剑盘旋于适头之前后。天将晓矣,忽闻喝声甚厉,云:“可启观!”即早来之道人也。下视之,有人首一,血流满地。道人曰:“可贺矣。”腰间瓢中取药一捻布之,血化为白水,人首与道人俱不见。次日,妇人亦辞谢而去。适自此神气秀爽,不复以利名萦心。屏妻子,常往来鄠杜之间,以药饵、符水疗人之疾,数见奇效,时人敬之。其后孙处恭安礼所言如此。安礼君子人也,所言必不妄。
明清近观《熙宁〔一作“丰”〕起居注》云:元丰四年,慈圣光献皇后上仙,裕陵追慕至忘寝食。适诣阙上言,能使返魂,上亦信之,使试其术,且载其施行云:“太庙斋郎姜适进状,称系虞部郎中正观之子,光禄寺丞纬之侄,为学道休官,有法,能致太皇太后复生。诏差御药院李舜举,传宣中书、密院两府南厅聚询,本人称限六十日内当如其所陈。于京师城西金明池内修坛作醮,差御药监及宣使赐净衣一套。至期无验,复诘之,云:‘太后方与仁宗凭玉阑干,赏千树梅花,无意复思人间。’上以狂妄除名,送秀州编管,后不知所终”。
元佑四年〔原本“四”作“三”,据宋史苏轼传、本书卷五孙仲益童年条改〕,东坡先生自翰苑出牧钱塘,道由毘陵之洛社。时孙仲益之父教村童于野市茅檐之下,仲益方七八岁,立于岸侧。东坡望见,奇之,呼来前与语,果不凡,询其所学,方为七字对矣。与之题云‘衡茅稚子璠玙器’,仲益随声应之云:“翰苑仙人锦绣肠。”大加赏叹,赠之以缣酒,嘱其父善视之,后来果为斯文之主盟。
赵谂者,其先本出西南夷獠,戕其族党来降,赐以国姓。至谂,不量其力,乃与其党李造、贾时成等宣言,欲除君侧之奸,词语颇肆狂悖,然初无弄兵之谋。建中靖国时事既变,谂亦幡然息心,来京师注官。时曾文肃当国,一见,奇其才而荐之,擢国子博士。谂谒告,省其父母于蜀中。其徒句群以前事告变,狱就,遂以反逆伏诛,父母妻子悉皆流窜。改其乡里渝州为恭州。文肃亦坐责。告词略云:“逮求可用之才,辄荐逆谋之首”是也。究其始,止由狷忿妄作,遂至杀身覆宗,百世之下永负寇盗之名,学者亦当以轻剽为戒焉。
明清每阅唐史甘露事,未尝不流涕也。嗟夫!士大夫处昏庸之世,不幸罹此,后来无人别白,可恨!近观《续皇王宝运录》云:僖宗光启四年正月诏云:“大和九年,故宰相王涯以下十七家,并见陷逆名,本承密旨,遂令忠愤终被冤诬,六十余年幽枉无诉。宜沾沛泽,用慰泉扃,并与洗雪,各复官爵,兼访其子孙与官。”使衔冤之魂,亦伸眉于九原矣!惜乎刘昫、宋景文、欧阳文忠不见此书,载之于新、旧唐史,殊为阙文。如褒赠常濬、孟昭图二人之文亦其时,已见之洪景卢《容斋三笔》,不复重录。
明清家昔有卢载《范阳家志》一书,叙其祖多逊行事之详,为陆务观假去,因循不曾往索,尚能彷佛记其二三。一则云:“多逊素与李孟雍穆厚善。多逊窜逐后,万里相望,声迹眇绝。时法禁严,邸报不至海外。一日,忽赦书至,后有“参知政事李”。多逊云:“此必孟雍,若登政府,吾必北辕。”戒舍人僦装,已而果移容州团练副使。未渡巨浸间,忽见江南李后主,衣冠如平生,问云:“相公何以至此?”多逊云:“屈。”后主斥之云:“汝屈何如我屈!”由是感疾而殂。又多逊门下士有种英、苏冠者,平生最器重之。得罪后,宾客云散,独英、冠二人徒步送抵天涯而还。英后易名放,即明逸。冠易名易简,魁天下,为参知政事。
本朝有两张先,皆字子野,一则枢密副使逊之孙,与欧阳文忠同在洛阳幕府,其后文忠为作墓志铭,称其志守端方,临事敢决者。一乃与东坡先生游,东坡推为前辈,诗中所谓:诗人老去莺莺在,公子归来燕燕忙。能为乐府,号张三影者。有两苏世美。一东坡作哀词者,一苏丞相子名京,二人皆知名士也。
王子高遇芙蓉仙人事,举世皆知之。子高初名迥,后以传其词遍国中,于是改名蘧,易字子开。与苏、黄游甚稔,见于尺牍。东坡先生又作芙蓉城诗云:决别之时,芙蓉授神丹一粒,告曰:无戚戚,后当偕老于澄江之上。初所未喻。子开时方十八九,已而结婚向氏,十年而鳏居,年四十,再娶江阴巨室之女,方二十矣。合卺之后,视其妻则倩盻冶容,修短合度,与前所遇无纤毫之异。询以前语,则惘然莫晓。而澄江,江阴之里名也。子开由是遂为澄江人焉。服其丹,年八十余,康强无疾。明清壬午岁,从外舅帅淮西,子开之孙明之譓在幕府,相与游从,每以见语如此。此事与《云溪友议》玉箫事绝相类。子开,赵州人,忠穆鬷之孙,虞部员外郎正路之子。仕至中散大夫,晚归守濡须,祠堂在焉。贺方回为子开挽诗词云:我昔官房子,尝闻忠穆贤。又云:和璧终归赵,干将不葬吴。今乃印在秦少游集中,明之子即为和宁也,少游没于元符末,子开大观中犹在,其误明矣。
元符中,饶州举子张生游太学,与东曲妓杨六者好甚密。会张生南宫不利,归,妓欲与之俱,而张不可,约半岁必再至,若渝盟一日,则任其从人。张偶以亲之命,后约几月,始至京师。首访旧游,其邻僦舍者迎谓曰:“君非饶州张君乎?六娘每恨君失约,日讬我访来期于学舍,其母痛折之而念益切。前三日,母以归洛阳富人张氏,遂偕去矣。临发涕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