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这辈子他来了
将近下午四点，韩远准备要离开了。
他独自依靠在墙角，掏出那包芙蓉王，抽出一根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可能是烟好抽了一点，也可能是韩远现在心里装的事比较多，这一口下去烟只剩半截了。
眺望着夕阳之下的山村田野，韩远神色逐渐变得有一些复杂。
上辈子大二的一个暑假，也是在解放路，也是见到有女孩路演，韩远好奇的凑了过去。
而这名女孩，也是苏小柔。
那时苏小柔已经辍学了，在一家超市打杂，偶尔会来解放路兼职路演。
当时高中毕业只过去两年，韩远认出了苏小柔，正如这辈子在解放路见面一样，他也请苏小柔吃了碗粉。
那时的苏小柔也很自卑内向，但比起现在要好上一些，聊天时承认了是在高中见到韩远弹吉他，所以才会喜欢上吉他，喜欢上音乐。
并且在分别时，苏小柔鼓起勇气提出了想要跟韩远学习吉他。
韩远以学习繁忙为由，笑着婉拒了苏小柔。
时至今日，哪怕他不肯承认，也无法改变当时他是瞧不起苏小柔才会选择拒绝。
因为他才喜欢音乐，又提出想跟他学习吉他，苏小柔显然是对他有好感的，但对在大学都很受女生喜欢的他来说，苏小柔真的太平庸了。
只不过是出于同样喜欢音乐的敬意，他才会去请苏小柔吃一碗粉。
在此之后，两人就没再联系过。
直到大学毕业后，韩远忽然从姚文昊口中听到了一个消息。
苏小柔死了，连同她的妹妹苏小雅一起死在了家里，直到尸体在家里腐烂发臭才被附近村民发现。
那时候，韩远才开始去了解苏小柔。
他的心情是很奇怪的，好像自己有什么亏欠一样，跑到村里到处询问苏小柔的过往。
各方打听后才得知，原来在大二时，苏小柔的妈妈想着给姐妹俩多挣点钱，日夜在田地与山里操劳，支撑不住风吹日晒的大量农活，劳累过度突然猝死在了田里。
所以苏小柔才会放弃前景极好的985院校，辍学打工给妹妹苏小雅挣学费。
本来生活还能过得去，然而在苏小雅高三那年，遇到了一个利用职权侵犯女生的校长。
苏小雅自尊心很重，躲在屋里哭了好几天，险些因此自杀。
这件事闹得很大，苏小柔以命相逼才劝住苏小雅。
后来苏小雅放弃了念书，带着苏小柔跑到七中去拉横幅，想要告诉全市七中有这么一个禽兽校长。
可惜的是，在那个互联网还不发达的年代，两个穷苦女孩怎么斗得过身居高位的校长。
没有人相信她们的话，即便跑到派出所报警，也由于没有证据而不了了之。
见到校长没有被拉下马，周围开始传起了风言风语。
说是苏小柔穷的饭都吃不起，还要整天抱着一把吉他，可能是想红想疯了，所以才会不顾妹妹的清白博人眼球。
自那以后，苏小柔患上了重度抑郁症，精神变得有些失常，整日躲在家里不敢出门，见到生人就会受到极大的惊吓。
苏小雅也一改往日的性格，开始变得沉默寡言，独自跑到厂里打工养活姐姐。
后来她们是喝家里的农药死的，听说人在自杀时总会后悔，但她们只是一直在哭，并没有说出过‘救命’两个字。
也有路过的村民听到哭声，只是没有一个人愿意进屋探清情况，直到尸体腐烂发臭才忍不住进屋查看。
那一天的韩远有点懵，走进了这一栋陈旧的泥砖屋。
他找到了那把快要烂掉的吉他，也找到了苏小雅写在泥地上的一行字。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我们......’
她们就像是生长在水泥里的花朵，努力想要把美丽呈现给世界，负着一万斤重长大。
世界总是不遂人愿，本该拥有美好年华的她们，还未发芽就凋零了。
当时的韩远在想，如果他同意去教苏小柔吉他，或是再早一点跟苏小柔成为朋友，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
这件事于他而言很短暂，但却一直留在脑袋里挥之不去。
时至今日，韩远仍然记得那个校长的名字，只是他一时半会没能力做到什么，只能力所能及的先去改变她们的人生。
之前韩远第一时间想去到解放路路演，也是出于这件事的缘故。
只是他没想到，原来苏小柔早在高中就开始路演。
“韩远，你怎么还抽烟啊！我记得姐姐说你是好学生来着？”
“喂？喂？韩远，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韩远逐渐回过神来，扭头看到了满脸迷惑的苏小雅。
他没说话，低下头最后深深吸了一口，这才扔掉只剩滤嘴的烟蒂。
“韩远，之前你说......”
“丫头，我还有事得走了，记得好好学习。”
韩远大力揉了揉苏小雅的小脑袋，笑着转身朝三轮车走去。
苏小雅捂着被揉乱的头发，恼怒道：“喂！韩远，之前你说考到一中给我报销学费伙食费的事，应该不是开玩笑吧？”
“当然不是，你可得好好努力，我还会经常打电话问你姐姐，监督你的学习进度。”
韩远摆了摆手，渐行渐远。
这辈子，他来了，希望能让她们像田里的花草一样茁壮生长吧。
坐上三轮车后，苏小柔跑过来送行了。
“远哥，今天，今天谢谢你了......”
“谢什么？过来做客是我打扰了才是。”
“远哥......”
苏小柔表情犹豫，还想说些什么，但又不好意思开口。
韩远见状装作感慨的模样，叹声道：“哎呀，之前教你的曲子学会了吧？从来没有表演过真是太可惜了。”
苏小柔顿时紧张起来，急声道：“远哥，我，我还可以再去跟你一起路演吗，我不要工钱......”
虽然一个人也可以去路演，但她只是想证明一次给韩远看，她脑瓜子不笨，也有在好好学习韩远的曲子。
“好，那你现在上车吧，今天我最后一次路演了。”
韩远笑了一下，敢于主动提出请求，苏小柔总算是有点进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