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一支勉强像人的队伍
上午，最近难得的晴天，一队九人左右的队伍正幽幽然地走在路上。
他们之中有和尚，有强壮的男人、剽悍的女人。
这些人里，有的表情淡漠，有的相互之间关系亲密，偶尔会做一些让其他人觉得辣眼睛的亲昵举动，有的则是疲惫不堪。
他们来自东城寺庙、男子汉哲学会、平等会等组织。
平日里他们也在梁州县内活跃，只是由于群体人数偏少，无法像生命协会和罗汉会那样，每次活动都能叫上数百人进行游街、宣传。
相比人家，他们只是自娱自乐，甚至普通民众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于是自然而然地，小众被自嗨为有品位、志趣高雅、不与世俗同流合污，本就难以招到新成员的他们，变成了推荐入会制。
除了东城寺庙外，只有两个及以上的会员推荐，新人才能加入。
平时，他们每周一次聚会，通常在某个成员的家里，或者酒馆聚会，大家谈谈笑笑，分享消息，促进关系，抱怨其他人不理解他们的想法和追求。
但自从四条县路断绝三条、粮食短缺，养殖场里的动物被生命协会的人“放生”到野外与森林中后，城中粮价持续高涨，民众入不敷出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所谓的闲情雅致聚会了。
饭都吃不上了，饿着肚皮的时候，再远大的志趣，也难免提不起力气。
何况只是跟一群境况差不多的家伙聚在一起来回吐苦水？
唯一特殊的就是东城寺庙。
平时寺庙里香火一般，但寺庙中僧人数量也不多，加上方丈有远见卓识，每年都会存一些粮食，免得遇到灾年，寺院内僧人吃不上饭。
结果现在就用上了，他们寺内虽然不富裕，但大家也都能混个温饱，继续不事生产，来回念经礼佛。
这也导致许多普通民众听说之后，抛家弃子，踹开糟糠之妻，毅然断发为僧，“遁入”空门。
子女妻子的死活已经顾不上了，他们只想不被饿死。
东城寺庙里的僧人越来越多，即使方丈调整了入空门的条件与觉悟，仍有不少人在门口挤得头破血流，只希望能在寺庙里当个打杂扫地的小沙弥混上一口饭吃。
于是寺庙里的粮食也慢慢的无法支撑了，方丈不得不让手下的小沙弥们也到东城区的失业者救助站，寻找合适的工作。
听说最近城里死了不少百姓，说不定就有需要念诵经文超度死者的工作可以接，在这方面，他们和尚是专业的。
就光凭脑袋上骰子一般的戒疤，其他人就争不过他们。
而方丈和主持长老等人，则是挨个到富商家寻求上门讲经的机会。
只是现在整个梁州县都不景气，富商们一看梁州县的境况，更不愿意花额外的钱，直接变成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守着自己家里的粮仓和余财，都打算撑过冬天再说。
这种年景，就算是他们也不愿意当冤大头请几个秃驴到自己家里念经。
至于每年给寺庙的香火，早就断了。
这其中还有一个缘由。
生命协会的人“放生”养殖场里的动物们时，听说罗汉会的人也有参与。
罗汉会背后，就有几个寺院长老参与。
没了猪牛羊的供应，富商们就算有钱也买不到肉，平时锦衣玉食惯了的他们，自然是对生命协会和罗汉会恨得牙痒痒，顺便恨上了东城寺庙。
后来寺庙里大和尚小和尚一沟通，汇报情况，才发现没一个挣到香火钱的。
小和尚们发现，死去的百姓家里正为粮食的事儿犯愁，家里虽然有亲人死去很伤心，但已经想尽办法卷席下葬了，根本没有余钱超度亡者的灵魂。
人家还说：“活人都没钱吃饭，一家老小不知何时就会下去陪他，哪有钱再请僧人师傅念经超度呢？相信亲人在九泉之下也会理解，何况，出家人既然以慈悲为怀，连超度灵魂的事都要求报酬，哪有一点慈悲之心？”
小和尚们无言以对。
至于大和尚们，也无法说动富商们供奉香火，自然也就没钱买粮食。
这时，寺庙里的和尚们才发现，原本最被他们瞧不起的院落之一的“灵芝园”平日里种植的瓜果蔬菜和冬日暖棚小葱、土豆，竟然成了他们最大的救命稻草。
最后，东城寺庙总结出的办法时，突击检查寺庙中沙弥们对经文的背诵能力，不合格的全部驱逐出寺庙，为了防止暴动，还提前安排好了身强体壮的“武僧”，免得有人不服闹事，到时候可以直接赶出去。
顺便，长老大师们改变策略，以“施主家中有邪”为理由，结合梁州县当前现状，哄骗威胁富商，以开坛讲法，念诵经文驱邪的名义索要香火缘。
至于小沙弥们，则是能种地的种地，寺庙中倾尽琉璃资源，搭建暖棚，不会种地的，每日到失业者救助站寻找合适的工作。
只是来找工作的这部分小沙弥，如今是最被看不起的。
赚不到钱，骗不到香火，每天吃白食，经常有其他僧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们，背地里还说“只会念诵经文又有何用”。
他们本想说，寺庙里教的东西就那么几样，不是做保洁清扫工作就是念经，最多挑水浇地，到外界，哪找得到工作。
可惜他们不能，要是他们在赚不到钱的情况下还敢顶嘴，肯定会被逐出寺庙，那时候就要饿死街头了。
所以队伍中的几个小沙弥，是最重视这次任务的。
只要成群结队在颍川路附近生活一段时间，就能每人领取三个银元，这样的好事天下哪里找？
虽然同行的几人里，经常会看到一些非礼勿视的场景让他们敢怒不敢言，只能默默地念“阿弥陀佛”，但为了这次任务的报酬，他们还是忍了。
“看什么看，登徒子！”一个身材壮硕，长相剽悍的女人对着结伴的两个男人中的一个说道。
她瞪着牛铃般的眼珠子，说起话来像雷声震动。
“阿弥陀佛。”沙弥玄空念诵佛号，本想劝导女人。
结果那女人一瞪眼，手指着玄空：“小秃驴，你敢插嘴一个看看？”
于是玄空立马被同伴净空拉开，免得沾染祸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