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祥溪十三少
看着顾小眉头上的红云,陶姜心中一动,想到客服讲过的气运法则,决定捋起袖子干一干!
顾小眉见陶姜并不接话,又用手试了下她额头的温度,半嗔半怪道:
“你身子还没有大好,为何要去逞能比试呢?你要是真有什么,可让二婶怎么办!”
陶姜喝了口浓茶,将胃里的恶心稍稍按压了一些,转过头盯着顾小眉,尽量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二婶这是在怪我赢了比试?”
半真半假的话术最让人摸不着底。
咦……貌似言语攻击真的有用,顾小眉的红云稍稍黯淡了一点。
顾小眉脚步一顿,面上的五官没来得及调整,僵着一脸笑容打量着陶姜。
陶姜璀然一笑,目光直逼顾小眉眼底,语调轻轻柔柔,却任谁都听出了一丝挑衅:
“比起我获胜,二婶不是更想顾重楼赢下比赛吗?要不我怎么就莫名其妙落了水,落了水后二婶为何又苦口婆心地劝我放弃参赛?”
顾氏头顶的红云又暗了一点……
如果我逮着顾氏疯狂输出一夜,是不是就可以回到我亲爱的祖国去了?
门外的天层层叠叠暗了下来,下人们还没来得及将檐下的防风灯点亮,昏黄幽暗的回廊里顾小眉压根看不清陶姜的表情。
难道是自己让小厮推她落水的事情被她知道了?
不可能!
这件事自己做得极其隐蔽,就连下手的小厮也被她在吩咐出去办事的路上,找土匪劫杀了。
死无对证,陶姜怎会知道真相?
还是说今天比赛场上顾重楼说了什么话,让她生了疑。
自己老早就嘱咐过顾重楼,让他行事有分寸,切莫操之过急,一切都有自己这个姑母谋算统筹。
看来,还是坏在他这张嘴上了!
幸好陶姜这小丫头素来对自己言听计从,只要她费点心思哄个几日,就算她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也兴不起什么大风浪。
想到这,顾小眉赶紧话头一转,眼角边都多了些讨好:
“你这丫头,说什么呢!在二婶心里,别说重楼,就是陶罗都比不上你!你祖父在前院备了酒席,就为了庆祝你今日大胜,咱们赶紧过去!”
说着,便要来牵陶姜的手。
顾小眉头上的红云和数值突然消失,让陶姜准备的一肚子虎狼之词全部卡在了喉咙口,这是怎么回事?
自己刚准备大展拳脚,疯狂输出!
只听见穿书系统局响起优美的《致爱丽丝》旋律,竟是客服下班了!
那就代表现在所有的数值进行封存,无论原身做了什么都不会改变任何数值。
陶姜重重叹了口气--一定要给穿书系统局提意见,客服三班倒还是很有必要的!
于是她赶紧收回自己的功力,不愿在顾小眉身上多浪费时间,摆了摆手说道:
“今日我有些乏了,先回去睡了!”
说完连招呼都没打一个,掉头便走了。
陶姜纤弱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顾小眉仍是没有回过神来--
这种疏离与冷漠,她从未在陶姜脸上看到过。
短短一日辰光,究竟发生了什么?
自己还能像往常一般拿捏她,为亲生女儿陶罗铺路吗?
顾小眉的心思,第一次被撼动了。
这一夜,陶姜睡得极浅,一合上眼便是自己的气运数值起起落落,比A股大盘的走势还要唬人。
刚过了寅时便脑中一片澄明,再也睡不着了,不由想起今日的考题--清除螃蟹。
陶姜摇了摇头,这算是什么题目啊?
要是搁现代,喊上几个朋友,定是吃货出征,寸草不生!
“小姐,时辰还早,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在地铺上睡着的是陶姜的贴身丫鬟枳实,此时她听到响动,忙起了身子往窗外一瞧,双手还揉着惺忪的睡眼。
陶姜摇了摇头,示意枳实给她梳洗,然后在原主的记忆中努力搜索,突然转头问向枳实:
“我记得早些年前父亲行商东夷国时,曾带回三瓶塞外的桃花酿,这酒可还在?”
枳实不知为何小姐一大早便提起酒的事情,歪着脑袋想了半天:
“在的在的!老爷当时说这桃花酿极其少见,要等小姐及笄时再拿出,所以命人埋在了院里的桃花树下。只是老爷没等到小姐及笄便……”
枳实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她暗暗咬了下自己的舌头--
小姐明明只是在问桃花酿,自己为何要提及老爷的事情,明明谁都知道老爷的意外是整个陶府最不能提的禁忌!
陶姜仿佛也看出了枳实的尴尬,冲她摆了摆手:
“你去帮我把三瓶桃花酿取出来,今日便要派上用场。”
枳实这才长舒了口气,应了声便往外跑,却又被陶姜叫住了:
“你可知道逸云书院何时上学?”
逸云书院位于祥溪镇的逸云山上。书院造屋150间,藏书2000卷,周围学子不远千里慕名而至。
数十年间曾出过七榜中举56人,进士30人的科考神话。
再加上五年前帝师杨明修致仕回乡,担任逸云书院院长一职,众学子更将书院这个清幽之地追捧得门庭若市。
以至于学子中流传着“逸云虽好,不是久恋之家”的说法。
枳实的哥哥便三拜逸云而不入,在家日夜苦读熬得像个乌眼鸡一般,所以她对逸云的情况倒是有所了解:
“逸云书院每日卯时不到便有学子早起读书,大家一个赛一个可勤快了!”
枳实只是觉得今日小姐十分奇怪,问的问题都是毫不相干。但想着今日比试小姐许是压力过大,所以也不做多问。
却见陶姜抬起头来,烛火明灭之下黑白分明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志在必得的笑容。
……
城郊的丰实田庄是和财堂的公共田产。
早些年间,时局不稳兵荒马乱,南方涝灾北边大旱,甚至还有易子而食的人间惨剧。
祥溪县几个商贾大户圈地自保,便联手在城郊买下了上千亩的田庄,雇佣佃农数百人,防的便是天灾人祸之害。
第三场比试,便定在这里。
陶姜赶到田庄时,田垄上已经围了数百号人,想来是昨日的比赛精彩,今日有更多人来瞧热闹。
看到姗姗来迟的陶姜,缪一清白着一张脸,三步并两步地走了过来,张嘴就是一腔怒意:
“你怎么到这个点才来?可是昨日赢了比赛今日便骄矜自得了?大意失荆州,你可别在今天这场比赛中摔了跟头。”
缪一清一通连珠炮,说完胸部还气得一抖一抖的,就连平时飘然袅袅的白胡子此时都充满了怒意。
陶姜知道缪老是为自己好。
缪一清与自己的父亲是谈古论今的忘年之交,父亲背着一身诬名枉死时,是缪老力排众议不远千里去到塞外替父亲收的尸。
众人对父亲的香艳死法戳戳点点时,也是缪一清站在和财堂“道洽大同”的匾额下怒声力证:
“陶长卿绝非尔等口中的宵小之徒!”
陶姜见年逾六十的缪一清还似小孩子般恼红了脸,也不卖什么关子,赶紧笑着说道:
“缪伯伯,您先别急。虽说商场如战场,兵贵神速也,但是我也不能打没有武器的仗,您说是不是?所以这一早,我是去准备武器了。”
缪一清深知陶姜古灵精怪,在生意上的天赋远超其父,此时听她语调沉稳,悬着的心也便稍稍放下:
“看来姜儿你是早有准备了?”
说完,也不多问,便给陶姜细细说了说水家与顾家的策略--
今日第一个到田庄的是水家独女,水云天。
她一来便让佃农们放下自己手中的农活,表示愿意以十文一只的价格收购田中的螃蟹。
佃农们一听这话可乐坏了,大家都是跟黄土水田打交道的人,一人捉个上百只螃蟹可不是问题。
自己辛辛苦苦劳耕一天才能赚多少钱,可是一家人捉一天螃蟹便能赚到半吊钱!
这买卖不亏啊!
陶姜远远看去,便看到在水家的指令下田中不少壮汉赤着膊裸着上身,手中拿着篓子在田坝上掏呀掏,时不时就能挖出两三只螃蟹来。
还有光着屁股蛋的小童,跟在父亲身后,每看到一只螃蟹便拍手欢呼:
“捉到了!捉到了!今天晚上阿娘要给我烧肉吃了!”
田里是一片生计劳碌,坝上的人却看出了野趣。
而顾重楼,今日来的也不算迟,出场阵容甚至可以说是华丽无比。
他今日一身湖绿色上好丝绸袍衫,莹润的布料在日光下渗出湿润的春意,束发的羊脂玉发簪更显得他姿态闲雅,一尘不染。
只是这翩翩贵公子的形象,却非常不适合出现在当下这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场景里。
田中多飞蛾小虫,而绿色的衣服更是招虫子,顾重楼到田庄半日不到,便已经被叮了一脸的红包。
此时,他剑眉横倒,十指紧紧捂住自己的脸,一会儿让小厮打扇驱蚊,一会儿又命丫鬟烧艾点香,整个庄上就没有比他更忙的人。
缪一清看着那边如煮粥般的热闹,鼻子里挤出冷冷一哼:
“顾重楼告诉城中所有的酒楼,不日要给父亲办寿宴,而这寿宴的主题便是金菊螃蟹宴。说是哪家酒楼能提供的螃蟹多,这寿宴便在哪家酒楼办,且要连办三天!”
陶姜顺着缪一清的话音向下看去--
果然,城中叫得上号的酒楼老板带着自家掌柜和伙计,都在田中忙个不停。
“怎么样?有压力了吧?”缪一清看陶姜仍不出招,不免又心急了起来。
陶姜笑着摇了摇头:
“顾家和水家忙得不可开交,怎知最后不是为我做嫁衣呢?”
缪一清刚要深问,却见人群中一阵熙熙攘攘,很快清出了一条小道。
为首走来的一人个头不高,身材却胖得像个葫芦,一脚深一脚浅地边走边嚷嚷:
“螃蟹!是不是这里螃蟹最多?”
破锣嗓子加上骄横跋扈的气质,便是隔了老远,陶姜也知道这人便是祥溪县县令的独子--成大树。
而他身后跟着一起来的十来人,或是身着华服,或是镶金佩玉,主打的都是一个富贵逼人。
这便是祥溪县有名的团体--祥溪十三少。
这十三人出身非富即贵,老爹要么当官要么经商,十三人皆是纨绔子弟,专擅玩鸟逗狗。
若说这十三人不学无术,却偏偏又是附庸风雅之徒,最爱的便是包一艘花船,揽二三美人,看着花花草草绿波逐流再赋上诗歌四五六首。
“这螃蟹怎么卖?我都要了!”
成大山刚在坝上站稳,便拽起一个满篓都是螃蟹的佃农,财大气粗地叫唤着。
小佃农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这一会儿就怕有人抢了他的螃蟹,立马捂住了篓盖,颤着声音道:
“这螃蟹可都是我辛辛苦苦捉的!要卖给水家小姐的!她……她给我十文一只呢!”
“什么?”许是没听过这么便宜的价格,成大山细小的眼睛猛地睁得老大,随后与他的十三少们爆发出不可置信的笑声:
“十文银子一只?这么便宜的螃蟹有什么吃头!我们这些文人骚客要吃就吃金贵的螃蟹!一两银子一只,你们能捉多少,我们祥溪十三少全包了!”
成大山膀大腰圆,连带着中气也足,此话一说振聋发聩,沉沉地落在水田间久不散去。
“什么?一两一只?不是开玩笑的吧?”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县令公子!祥溪十三少你没听过吗?”
“成公子成公子,这是我的蟹!又大又肥!”
“成公子,我的蟹蟹黄满得很啊!”
一时间,不管是水家的佃农,还是顾家的酒楼掌柜们,纷纷倒戈,如同小山一般将成大山等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便是你的武器吧?”
看到凭空杀出的祥溪十三少,缪一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陶姜。
陶姜站在坝上,双目灼灼生光,悠悠然道:
“武器自然是我的,但给我送来这把武器的人却是逸云书院的杨明修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