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豌豆射手

陈凯哆哆嗦嗦的走过跳板，来到了那艘巴拿马籍货轮的船头。

这是一艘破旧到接近报废的中型货轮，大概有十几米宽，甲板上堆放着许多个锈迹斑斑的集装箱，看不到有任何人活动的迹象。

海浪微微起伏，摇动着船身，时不时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金属摩擦声。

站在这里，陈凯只感觉比游乐场里的鬼屋还要恐怖。他跟着在头顶盘旋的林凰，绕过集装箱群，来到了舰岛前方。

腰间的对讲机传出了谭璐哲的声音：“上面什么情况？”

陈凯哆嗦着回答道：“太恐怖了，我都快吓尿了。”

“到底哪儿恐怖？”

“呃……这是我的个人感觉。话说我该从哪儿找起呀？”

“这艘船还在动，说明它的发动机还在工作。如果舰岛上没人，就到引擎舱去看一看。”

“那引擎仓又在哪儿呢？”

“……自己找！”

这时，林凰也落了下来，变成了人类形态，陈凯赶忙把那件浴袍递了过去。

林凰冷笑着说道：“怎么，我不好看吗？”

又闻到了那股香气，但陈凯这回可不敢胡思乱想了，急忙说道：“不不不，您的身体简直太完美了，像我这样的人，看一眼都是对您的亵渎。”

林凰一下子乐了：“哟，怎么这么会说话了？”

陈凯恬不知耻地说道：“嘿嘿，瞧您说的。我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二百五，您别跟我一般见识。一会儿劳烦您看顾我一点，我可不想挂在这鬼地方。”

“哼哼，算你识相。”

林凰无视了他递过来的衣服，整个人往甲板上一趴，噗地一阵白雾闪过，居然变成了一只两米多长、通体银灰的猎豹。

陈凯当时就傻眼了，愣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凰像猫一样地舒展了一下筋骨，然后用猎豹形态下更加沙哑低沉的声音说道：“今天的任务其实是谭璐哲给你安排的一次考验，我就是监考官。如果你的确属于非正常人类，那就可以成为真正的会员。如果你只是个普通人的话……”

她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满口獠牙：“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尝过人肉的滋味了。”

这一刻，陈凯又一次感觉到了括约肌的近乎失控。一个大活人突然变成了会说话的豹子，还对他发出威胁，太特么吓人了。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应该相信谭璐哲的鬼话。

哆嗦了半天之后，他索性横下了心，反正今天是好过不了了，大不了豁出去，他倒要看看这艘船上到底有什么鬼东西！

首先，他需要找到引擎舱，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人。可他对货轮结构两眼一抹黑，根本不知道在哪个位置。

他想了又想，引擎舱是发动机所在的位置，肯定是在船肚子里面了。甲板上并没有下行的入口，那肯定是在舰岛里面了。

于是陈凯猫着腰，小心翼翼地钻进了舰岛。

这里明显经历过激烈的战斗，大部分玻璃都碎了，操作台上有好几处剧烈撞击的痕迹。地上还有不少血迹，其中有一道拖行了很长一段距离，一直延伸到了角落里，那里是一处带着铁栏杆的下行楼梯。

就是这里了！

陈凯来到楼梯口，探头张望了一番，里面一片昏黄，有几个灯泡闪烁着鬼火一般的光。血迹一直蔓延到了楼梯上，明显是被拖拽下去的。

“有人吗——我来救你们了——我……”

陈凯喊了好几声，然后才反应过来这是他娘的一艘巴拿马货轮，怎么可能有人听得懂中国话。

于是他绞尽脑汁，终于想起几句蹩脚的英语来：

“Is someone here？I\\u0027m……I\\u0027m……I\\u0027m他娘的来help你们这群傻叉的——”

就在这时，角落里突然传来了林凰幽幽的声音：“再磨蹭就要天黑了。如果你打算摸黑对付木乃伊的话……”

陈凯本来就一肚子怨气，又被自己低下的英语水平弄得焦头烂额。听到林凰这句讥讽，他当即愤怒了起来，扭头吼了一句：

“闭嘴！老子知道！”

“哼哼……”林凰发出一声带着野兽低吼的冷笑。

“不就是艘鬼船吗，老子豁出去了！”

陈凯咬牙切齿地迈上楼梯，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没想到脚底一滑，一出溜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哎卧槽……”

陈凯发出了半声咒骂，一连摔了几十个屁蹲，等滑到楼梯底的时候，整个下半身已经没有知觉了。

他全身领痉挛地抽抽了半天，好容易才缓过来，艰难地吐出了后半句：

“……恁娘！”

他哼哼着站了起来，摸了摸自己可怜的尊臀，从一边屁蛋子上拔出块碎玻璃来。

看着手里那块血呼啦差的碎玻璃，陈凯心里最后一丝恐惧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娘的，老子活了二十六年都没吃过这么大的亏，现在居然都屁股开花了。什么木乃伊国际大盗的，老子挨个收拾你们！”

陈凯骂骂咧咧地走在昏暗的船舱里，脚底下又是一滑，差点又摔倒。

他愤怒地朝地上的杂物堆踢了一脚，愕然发现，那是一张货轮内部结构图，上面用英语和繁体汉语标识着整艘船的舱室位置。

得来全不费工夫，这艘破船居然还是台湾的二手货。他捡起结构图，又随手摸了根撬棍当武器，借着昏暗的灯光，一步一步摸向了船底的引擎舱。

发动机的轰鸣声越来越近了，鼻子里灌满了汽油味和陈年铁锈的味道。长长的过道里到处都是激烈的打斗痕迹，地面上还有几个大坑，里面黑黝黝的也不知道通向哪个位置。

陈凯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着，前方赫然出现了一道厚实的铁门，铁门上方贴着三个醒目的汉字——引擎舱。

陈凯毫不迟疑地走上前去，趴在铁门上的小玻璃窗上瞧了瞧，黑咕隆咚的啥也看不见。趴上去听了听，只听见了震耳欲聋的机器声。

他也不二话，举着撬棍咣叽咣叽就是两下，扯着嗓子大吼道：“有喘气的没有，说句话！要是没有，老子就放火烧船了！”

话音刚落，玻璃窗里鬼影一闪，凭空冒出两只眼睛来，白眼仁多黑眼仁少，就那么漂浮在玻璃中央，除了眼睛什么器官都没有。

“哈——啐！”

陈凯照着玻璃窗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地吼道：“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敢这么吓唬老子！老子把你那俩眼珠子扣下来当溜溜蛋耍！”

看到陈凯之后，那双眼睛突然瞪大了一倍，眼睛下面张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一排白刷刷的牙来。

紧接着，引擎舱里的灯亮了起来。灯光一打，陈凯这才弄明白，原来那不是一双空荡荡的眼珠子，而是他娘的一个黑人。

这黑鬼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堆陈凯听不懂的话，然后往旁边一闪，露出十几个面黄肌瘦的脑袋来。

呵呵？陈凯乐了，原来活人都躲在这里啊。他又敲了敲铁门，大吼道：“有没有会说汉语的，出来！”

引擎舱里人群一分，一个长着副华人面孔的瘦子挤到了门前，哆嗦着问道：“你系……活人？”

“屁话！老子是来救你们的，赶紧开门！”

瘦子感动得眼泪都下来了：“妈祖显灵啦……有人来救我们啦……”

他回头用各种叽里咕噜的语言翻译了一通，引擎舱里顿时一片欢呼，还夹杂着抽泣声。看来这群人在里面躲了挺长时间的了，一个个都快绝望了。

陈凯不耐烦的喊道：“开门啊！开门啊！别躲里面抹眼泪，我知道你想家！”

瘦子抹了半天眼泪，忽然问了一句：“你带了多少人来呀？”

“就我一个。”

瘦子顿时面露惶恐之色：“那你系来送洗的啦！船上有僵西的啦！会吃人的啦！”

一口夹杂着浓重广东口音的普通话，听的陈凯脑仁儿都大了。

他咣当一声把撬棍杵在地上，板着脸说道：“知道老子是干什么的吗？驱魔人……不对，是驱魔大师，专门收拾僵尸的！赶紧开门跟我走，别废话。”

瘦子眼睛一亮：“原来系驱魔大稀……”

“呃……你还是叫我陈先生吧，大稀大稀的听得我想拉肚子。”

就在这时，瘦子突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哆嗦着指了指陈凯身后。

陈凯霍然转身，发现过道那头站着个黑影。黑影一现身，立刻呜里哇啦地怪叫着冲了过来。

陈凯努力挤着眼睛，才发现那是个大胡子白人。这家伙脸上血迹斑斑，脖子上开了个大口子，一条腿耷拉着，明显已经死了，成了一具僵尸。

这具僵尸拖着一条瘸腿，以八十岁脑血栓患者冲向初恋情人的决绝姿态，毅然扑了过来。

陈凯根本不害怕。他朝手心吐了口唾沫，攥着撬棍大踏步迎了上去。

咱们刚才说过，过道的地面上有好几个大洞。也是巧了，这倒霉僵尸刚冲到一半，扑腾一下掉进了洞里，只露出个脑袋来。

凡是掉到过井里或者粪坑里的人都有经验，一条腿是不可能爬出来滴。大胡子僵尸没头没脑扒拉了半天，根本上不来。

陈凯立即扑了上去，抡起撬棍当头就砸，一边砸还一边恶狠狠地怪叫：

“鬼船是吧！僵尸是吧！告诉你，老子的外号就叫豌——豆——射——手！”

一个字一撬棍，那倒霉僵尸的脑袋直接被砸成了散黄鸡蛋。

直到僵尸完全没了动静，陈凯这才收手，撬棍往肩膀上一扛，大踏步走了回来，那副拽样活像刚喝醉还没遇到老虎的武松。

只不过他这英雄般的光辉形象并没有保持多久。刚走了两步，陈凯脚底一滑，又摔了一个屁蹲。

过道上铺的都是铁皮，他摔的地方还翘起一个角来。好巧不巧，这翘起的一角正戳在他被碎玻璃扎出来的伤口上，疼的他嗷一声惨叫。

引擎舱里的瘦子被这声嚎叫惊得浑身直哆嗦，喃喃地说了一句：“咱们还系继续等救援吧，我怎么觉得他比僵西还恐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