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仙鉴
陆观睁眼时，发现镜面中的自己正对着他微笑。
古玩店中檀香熏鼻，数十年没曾整理的老旧玩意乱糟糟挤满了店面。
把柜台后头的他三面环绕，身子一动也怕碰坏物事。
虽说会被放在店面，而不是内库里头的，全是不值钱的玩意。
但也不是穿越成店里小小杂役的他，能够担待得起的。
陆观收起略显诡异的笑容，凝望银镜中清俊容颜，记忆涌入脑海。
此间乃修道盛世，抬头可见练气士飞空蔽日，如鲫过江。
仙佛传说家传户晓，更时有下凡，干涉人世大事之举。
好比当朝太祖高皇帝，便是为天所佑，赐予神兵斩蛇剑。
方于骊山斩得白蛇，承秦天命身登大宝，打下大汉王朝八百年锦绣江山。
汉得天命，国运绵长。
而历代帝王将相无一不是修行有成，寿数悠久。
是以这国祚，倒是比陆观前世的大汉足足长久一倍。
今虽踏入暮年，渐显倾颓。
但帝国余威尚在，强盛武功未减，四夷不敢犯边，老百姓的日子尚算过得下去。
可这些对陆观目前处境，并无半点的帮助。
原主本出身于一破落文士家庭，文不成武不就，亦无修行天赋。
双亲亡故后，能凭着识字找到一份在古玩店作杂务的差事，已是侥幸。
总算有两顿饭吃喝，有一张床安寝。
胜过无数仅能容身于地下水道，神憎鬼厌的乞儿，
然而时遭大掌柜打骂欺凌，克扣工钱。
营养不良体魄虚弱，终因过度劳累而猝死……
陆观阅毕原主经历，暗叹口气。
只怕这样下去，自己这一世也不见得能有多漫长。
好在这几天古玩店门可罗雀，大掌柜又有事外出。
店内独剩他一个守门的，暂且偷得片刻闲暇。
陆观抬头一瞥头顶“锋芒犹在”四字牌匾，若有所思。
大汉武风极盛，寻常门户若有子武道有成，练就一身无匹伟力。
从此便即前程无限，军中将职乃至庙堂高位均非奢望。
满门同得荣宠，三代不愁吃喝。
就连这不过作寻常古物买卖，藏有古剑仅仅数口的古玩店。
也受这兴盛武风熏陶，取名“古剑堂”。
大掌柜年少时倒真作过剑客，听闻剑术还不错。
只是当下早已肚满肠肥，再难言勇了。
纵是如此，也因着昔年武名，得了朝廷御赐的四字牌匾作表彰。
而与武者修士的崇高地位相对应的，则是身无修为者的艰困处境！
像陆观般自少便无缘修行的青年人们，在大汉社会的出路极为有限。
身无武艺无法投军，未修浩然气亦没法从文，通往庙堂之路可谓全然断绝。
就算竭尽才智经商有成，也势必守不住家财。
不得不托庇于各方势力麾下，将心血收益拱手奉上。
他今年已十八有余，根骨早定，练武难有成就。
就算存得一笔巨款拜师学艺，稍有良心的武师也决不会收。
更何况大掌柜连他的些许月钱尚要克扣，如何存得下钱银？
陆观微叹一声，继续拭擦起手中的银镜来。
能放在店面，任自己触碰的玩意都不值钱。
哪怕铤而走险，顺了大堆古玩逃出洛阳。
往后的日子，仍是见不到希望。
现下只得静观其变，伺机而动。
两世为人，陆观的耐心定力堪称上佳。
“骤眼看来，这片银镜该是店面上最贵重的物事。”
“真金白银只须熔掉，无论放到哪儿也有市场。”
“只是份量太少，顺了跑路，仍是不够。”
陆观一边擦着银镜，一边考虑着卷款跑路之事，绝不与那黑心掌柜谈甚么仁义道德。
“可惜店内的现钱不多，又被大掌柜临行时带去大批，不足他邦安居之用。”
“而且这世上真有仙神妖魔，若然只身离开洛阳，只怕没跑到别的城镇，就成了山林中猛兽凶妖的零嘴。”
“嗯，这些古玩纵然尽数取走，一时间也放不出去，徒添累赘。”
心中暗道间，已擦得镜面一尘不染，放回货架原位之上。
便在这时，他眼前忽起白雾，整个人飘飘荡荡如入仙境。
再定睛时，只见四野苍茫，一部白玉图册浮现于前方云雾深处。
长风一吹，书页掀开虽只刹那。
却已见得无数仙人虚影飘掠起舞，惊鸿一现后再不复见。
陆观眉心一阵刺痛，但见白玉图册无声合上，封面刻有古篆三字：
天仙鉴。
上古玄奇之世，天地间自有无数仙神妖魔行走世间，纵似飞鸿踏雪，亦必留下痕迹。
各般大神通者残留于人间器物上之痕迹名为“仙痕”，亦即坊间称为仙缘者。
每逢现世，便造就得无数人一步登天，千万户家门覆灭，福祸相依，难作定语。
非身具福禄宝运者莫道消受，就连察觉也绝无可能。
天仙鉴为记录仙痕之书，其主能在诸般古物上提取仙缘，录入图鉴，收获诸多超乎凡俗想象的神异奖赏。
陆观指腹按往眉心，试图缓解刺痛，下一瞬间便已回到杂物丛生的狭窄店面里头。
仙缘残留在古物之上，录入图鉴即可获取奖励？
骤眼看来，似是专门为时常接触古玩器物的古玩店杂役而设的外挂。
可惜陆观自己知晓自家事，店面绝大部份商品，都是来历普通的寻常货色。
当中许多，存世甚至不超过二十年。
真正价值连城，来历非凡的器物即便流传在外。
也是落入诸如内城“金玉楼”“白帝阁”等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行内巨头手里。
哪里轮得到古剑堂这座落外城偏僻处的小小铺子。
陆观正感慨间，却见得银镜镜面之上，骤然升起一道紫光。
没有给他反应过来的时间，便径直灌进眉心。
收受仙缘后，陆观眉心再次隐隐作痛。
只是这次远较早前为轻，过了一阵便缓了过来。
冥冥中浮沉云海的白玉图鉴悄然掀开，空白书页添上了一幅图形。
镜中有虎，神目如电。
回过神来，陆观眼望着镜中倒影。
一双眼眸正与图鉴中虎目如出一辙，威严肃穆，目含雷光。
天仙鉴录入仙缘，奖励地字五品神通，开明兽之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