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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礼包

校场高台

朱慈烺和陈四、向仁生正在木桶旁大快朵颐,而同样围在木桶旁的徐胤爵与常冠林却只浅尝辄止,似乎是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一旁的书吏身上。

今日朱慈烺虽起得晚了些,但当他到出现在校场中时太阳却也不过刚刚升起,民壮们也只是才开始训练而已。

来到校场前,朱慈烺还想着能否凭着自己的见识对训练项目进行优化,但看了一阵后他也只得承认自家的见识并没有涉及到这些。

最终朱慈烺在校场中装模作样地转了一阵,待看见勋贵大臣们的家仆将一桶桶早饭运至校场他才停了下来。

老实讲,他原本是打算随便寻个小旗队和他们一同用饭的,可派去查抄忻城伯府的人却也在此时前来复命。

因此他才不得不回到高台用饭。

“殿下,自忻城伯府抄出一百一十五万余两白银,三万余两黄金,七万两千六百余石粮食,另有房产田地、文玩珠宝、珍稀器物暂时无法统计。”

那书吏报完后便紧张地看着朱慈烺,似是吃不准殿下会不会因为赵之龙庞大的家产而动怒。

陈四、向仁生两人却直接被惊得长大了嘴巴,连食物正从口中滑落都丝毫未觉。

这也难怪,放在过去十多两银子便可供普通人家一年小康。

这百万...........,两人怕是做梦也没想过这么庞大的数字。

说起来,徐胤爵到底是国公爷,虽也有些担心朱慈烺动怒,但也仅此而已,对那串数字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惊讶。

“入库吧,”朱慈烺淡定地说了一句,随后又向正在发愣地向仁生说道:“再派些兄弟一同看守。”

徐胤爵看到朱慈烺的表现,心中除了感叹天家气度之外也没别的想法,可他却不知朱慈烺的泰然并非源自什么气度,而是来源于对明末财富格局的了解。

明末时节,皇帝穷、百姓穷,可夹在中间的勋贵大臣和地主乡绅却富得离谱,从掌着南直隶数十万大军的忻城伯家里抄出这些财货又怎会让朱慈烺有太多反应?

要知道当初崇祯虽只从自家臣子手中募得十余万,可李自成在北京劝饷时,光白银就得了七千余万两。

别看那帮人是京官,若是比钱财怕是拍马也追不上赵之龙这个江浙地区最大的军头。

江浙贸易发达,赵之龙作为这里最大的军头,无论贪赃枉法亦或规矩经商都可以赚的盆盘钵满,哪是北京那些人能比的。

念头转了一番,朱慈烺却没有因为礼包的丰厚而高兴,反倒有些惆怅起来。

现在他手中已有近三十万石粮食,哪怕将应天城中青壮年男子全都征为民壮也能吃上三个月。

可帐不是这么算的,围城之初朱慈烺手中的粮食只需供应军队、民壮即可,但时间一长,待百姓手中存粮消耗殆尽,这一百多万张嘴便全需朱慈烺供应。

当然,朱慈烺若是心狠一点,只保证军队供应不理百姓死活的话也没什么大问题。

可要是如此,他还折腾个什么劲?他和那些为了自家富贵而降清的人又有多大区别?

“粮食还是少了些。”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那书吏一听这话连忙解释道:“殿下,这只是赵家在应天城的储备,他们在各地还有粮库仓储。”

自古以来抄家便是一等一的肥差,特别是查抄如忻城伯这种延绵数百年的勋贵人家更是肥差中的肥差。

放在以前,这一趟下来主事的官员说不得便能为子孙后代攒下几辈子的花销,若运气好,他们这些具体做事的差役胥吏也能混上些散碎银两。

可这次不一样!

殿下派了各部差役、城中苦力和军中兵丁,却并未派有足够分量的人总揽。

如此一来,三波人互不统属,却又相互监视,哪怕期间真有私藏隐匿却也只是小打小闹,对最终得出的数字绝对没多大影响。

所以朱慈烺话音刚刚落下,那书吏便以为殿下心有疑虑,如此才着急忙慌地解释起来。

他想到的朱慈烺自然也想到了,太子殿下想到的甚至要比他想到的更深更远。

明末贪腐已然形成一套成熟的体系,无论火耗飘没、亦或冰敬碳敬,这无一不是直接摆在明面上的贪腐。

细论到抄家这种事上,哪个官员该占多少银子;朝廷该占多少银子;皇帝又该占多少银子更是早有成例,后面的人只需萧规曹随便是。

可这些和胥吏差役又有什么关系?

说到底他们这些人并不算统治阶级,若是主事官员心情好了许还能从自家腰包里掏出些散碎银两让他们下几顿馆子,可若是主事官员小气些他们最多也只能在背后骂上几句而已。

所以朱慈烺在派遣人手时才会将防大不防小当做原则。

如此一来虽免不了小偷小摸之事,但却也根本不可能出现以前那般大官拿大份、小官拿小份、差役胥吏混酒钱的集体贪墨行为。

当然,这样的办法不是长久之计,若是抄的次数多了人与人总会混熟的,到那时...............。

那书吏解释完后,朱慈烺也不说话,似是在斟酌他的话是否可信,又似是知道他们不敢多拿。

但他却不知,太子殿下并未在意抄家的人是否扣走了苍蝇爪爪、蚊子腿,现在殿下的心思早就飞到忻城伯府藏匿于各处的粮食财货上。

以朱慈烺现在的能力是无法收拢那些粮食财货的,可若是鞑子打来,各城又望风而降的话,那这些东西不就落在了鞑子手中?

届时本就兵强马壮的鞑子再有这些物资补充,岂不更是如虎添翼?

想到这里,桶中的烩菜突然就不香了。

朱慈烺放下碗筷,在几人注视中起身于台上踱步半晌,可最终也只能无奈地承认,现在连能否守住应天都为未可知,又哪来的能力去管这些?

更何况就算没有赵家财货,还有李家、王家,除非他能现在就将鞑子赶回江北,否则鞑子在这江南富庶之地吃个脑肥肠满就是必然的。

到那时,获得充足补给的鞑子又怎么可能轻易退回江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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