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第二幕
房间四周墙壁上摆放着各种颜色的装饰，衬托着节日的欢快，连带着大大的落地窗外都有缓慢飘落的白色雪花让观众身临其境。
房间两侧架起的扶梯，不但在视觉上对房子空间起到了分割扩充的作用，在感觉上还提供了一种小朋友滑滑梯般的游戏体验；左侧壁炉中烧的暖烘烘的炉火，映衬着房内温暖的氛围，散落于各处的彩色气球则让屋内的温馨气氛更加热烈。
胡戈先生的提问没有得到解答，罗恩定定的看着舞台上。
故事在人偶的表演下逐渐推进，在闺蜜的追问下女人得意的透漏出自己的秘密。
女人隐瞒丈夫弄了一大笔钱，这钱是用来干什么的呢？是娇贵的女士想要买些新衣服了吗？是女人背叛了自己的丈夫吗？
并不是那样，只是赤忱地爱着自己的家人的女士为了拯救自己的丈夫，为了避免重病的父亲担心，从那个生活“自由”的小松鼠变成了一只精明狡黠的小狐狸，玩弄了一点小小的技巧罢了。
“你想，一个人干了那种亏心事就不能不成天撒谎、作假、欺骗，那种人就是当着他们最亲近的人：当着自己老婆孩子的面也不能不带上一副假面。”
“因为在那种撒谎欺骗的环境里，家庭生后全部沾染了毒气。”
前一刻柔情蜜语的丈夫吐露出尖锐的恶毒语言，无论如何精巧木偶就是木偶，但那僵硬的面孔在这样的情景下反倒让情绪深化入骨。
前排的女士小心翼翼地偏了偏头，看向自己的男伴。
到这里，胡戈脸上的郁郁与执着反倒不见了，罗恩琢磨着胡戈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自己又该怎么打破僵局呢？
“咯咯。”坐席间不时传来小姐和贵妇人压低声音地娇笑声。
“这大概是这些女士们乐此不疲的事情了？”罗恩玩笑地开口道。
台上女主人正和丈夫与自己的密友——医生谈话，温暖的火炉与暧昧的氛围让在场的女士们有些激动，这也让他们的男伴或者是丈夫有些吃味，像是约好的一样，故意发出哼声。
“美丽的女士总是拥有众多拥趸，只要不逾矩大可当作生活的调味品，这些男士的表现可不够大方。”
罗恩没想到胡戈先生竟然思想如此开放，而故事的发展也确如胡戈所说，女人深爱着的是自己的丈夫，那位默默爱慕女主人的医生在无意中捅破事实后就遭到了女人的驱离。
胡戈见到女人的做法脸上严肃的表情都柔和了不少。
“确如您所说，这更加能够体现夫妻之间感情的深厚。”
这确实是最接近理想的生活了，现实中感情的事情更加模糊、难看，哪个女人能够拒绝这样一个能够为自己奉献一切的男士呢？而且是位优雅多金的绅士。这会让她们成为下午茶会上最得意的那一个。
在教堂遇到可怜的玛丽妇人，竭力维持家庭，真心爱着自己的丈夫与孩子，着实让他动容。激动下的正义之心差点把自己陷进危险之中。
“我想恢复我的社会地位，我想往上爬，你丈夫一定得给我帮忙！”
阴险狡诈的反派彻底露出真面目，女主人能怎么办？自己的把柄在对方手中，洁白的面庞在灯光下晦暗不清，她的心中翻过无数的想法，可是没有用！那是个准备周全的小人。
在座的男士在黑暗中拉住女士的手，他们此刻恨不得冲上台给那个阴险小人一记狠的，以表示自己对心爱人的赤胆真心。
“愿女神原谅他的罪行，真是卑劣的手段，这人的善心去了哪里？可怜的女士要怎么办？”
罗恩半真半假的发出感慨，他的注意又来到了身边的胡戈身上，今晚他必须要稳住父子俩。
“他是个有野心的，但可惜手段下作了些。”
胡戈这样评价这人。他的竞争对手中有无数这类货色，虽然欣赏他们的勇气，但是狭隘的心胸和短视都会害了他们。
“野心是进步的重要催化剂，无论是恶人还是善人，为了自己的目标拼尽一切的勇气总是炽热真实的。”
胡戈意外的看向右侧，他以为罗恩神父会对他所说的作以批评，年轻人的世界总是非黑即白，教会的教育更是让他们厌恶一切不端行为，没想到罗恩神父倒是给了他一点意外。
“确实如此。”点点头同意了罗恩的意见，他觉得也许自己可以再多说一些。
“小人物想要在这世上活下去，就要把委屈和善心藏起来，卑微的向大人物卑躬屈膝，要学会唾面自干，必要时还要主动当那个宴席上的弄臣、小丑。”
“为什么是藏起来？”
罗恩忽然提到，他很好奇胡戈为什么这样说，要知道上一世的商人们大都早已没了良知，善心？大抵是喂了狗。
“这下周末我不得不去教堂找您了，不是向您指教什么，而是向您忏悔了。”胡戈玩笑似的说道。
然后接着回答了罗恩，
“不要让别人瞧见你的软弱，敌人会伺机撕碎你的喉咙，下属会忘记敬畏想要掀翻你的权威，旁观者会嘲弄你的无能，就连你的亲人也会对你失望，不再信任你；
不要让别人瞧见你的善心，弱小者会利用你为自己谋利，敌人会瞧不起你，他们再也没了威胁，在家中你的权威会受到挑战。
但不能因此抛弃自己柔软的那一面，舍弃自己的善良。哭泣是身为人的权利，帮助他人是身为强者的责任，舍弃这些就是舍弃作为人的荣誉，如果因为向上攀登就要化作野兽，想必我会无法安心入睡。”
罗恩琢磨着胡戈所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这大概就是神明存在的意义，每一个人都可以对祂倾诉心中的沉淀，祂仁慈的宽恕每一个悔过之人，祂平等的爱着世人，愿意帮助善人在精神上至少获得解放。”
“愿智慧与荣耀庇护你胡戈先生。”
罗恩对着胡戈祝福道。
胡戈这番话不仅是对罗恩，也是对德里克说的，他的儿子学成归来，家族生意终归是要交给他去打理，胡戈希望德里克未来能够少走一些弯路。
德里克琢磨两人的对话，有他赞同的有他想要反驳的，只不过在陌生人面前他不愿发表意见，场合也不适合三人辩论。
舞台上的演出并不因为黑暗中的讨论而停止，光影变化间场上的情况又发生了变化。
“拉娜，你知不知道，我常常盼望着有桩事情感动你，好让我拼着命，牺牲一切去救你。”
男主人动情忘我地在妻子面前坦诚爱意，黑暗中罗恩见到一双双人影重叠，合成一个人。黑暗的环境显然也给了绅士，小姐们一个合理的忘记礼仪的理由。
哦，他们就不能考虑一下在座的单身人士吗？
罗恩无奈的摇了摇头。
“瞧，高chao马上就要来了。”
德里克兴致勃勃地说道。
这出戏剧确实很不错，控偶师的技艺也为剧情增添不少光彩，普通人难以察觉，但他还是看到了空中的细线。
罗恩和胡戈也不再小声聊天，认真的观看演出。
“你这坏东西！干的好事！”
男主人大段大段的控诉，将之前刻画的浓情蜜意、热烈爱意撕得粉碎，他口中的“小松鼠”“小鸟儿”此时变成了“下贱的女人”、“坏东西”。
男主人嘴巴一开一合，强烈的情绪配合着晃动的头发和挥舞着的手，这时谁能看得出来这是一个木偶？而那个甜蜜的小女人，甚至为了丈夫的前途愿意去死的妻子，不复活泼欢快。
“我明白。”
冷静简短的回应，使那个陷入爱情的女人逐渐清醒过来。
“瞧，我就说精彩的要来了。”
德里克表情玩味的看着人偶的表演。
态度大变的丈夫，逐渐清醒的妻子，让在场的观众骚动不已，这种动静在威胁者一封放弃举报的信件之后达到了巅峰，男人又变了脸，之前狠毒的咒骂像是云彩一样消失一空，甜蜜的爱又糊住了他的嘴。
这回女人还能相信他吗？
剧情还没继续下去，观众席上一声巴掌响，一道人影气冲冲的离开剧院，身后跟着一个狼狈的男人。但没人在乎这场闹剧，大家的心已经被舞台上的人偶牢牢拴住。
“我受足了委屈，先是在我父亲手里，后来又在你手里。”
女人冷静的分析着现状，一件件，一桩桩。被爱情粉饰的现实就这样冷冰冰的摆在面前。
“胡戈先生，你现在觉得这个女人真的过的自在吗？”
罗恩看着舞台上正激烈辩驳的两人，忽然问道。
胡戈沉默不答。
罗恩也没有继续再问，德里克不在乎他们说的是什么，他已经被那一幕场景吸住了全部心神。
“拉娜，我愿意为你日夜工作，我愿意为你受穷受苦。可是男人不能为他爱的女人牺牲自己的名誉。”
“千千万万的女人都为男人牺牲过名誉。”
一席话激起千层浪，观众席上女士们或哭泣，或直起身子离开怀抱，或激声叫好，就连罗恩也没忍住鼓了掌。
罗恩注意到胡戈先生的视线不在舞台上，正小声嚅嗫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