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知识

等戴克斯特记录完毕，坐在布兰登对面沙发上的女士放下茶杯。

“您强烈要求议员们在上周通过法案实在是再明智不过了，现在逐渐反应过来的富商派系开始在议会上给我们使绊子了。”

女士脸上扑着粉，高级的化妆品让人很难看出她真实的年纪，也许28，也许40，谁知道呢？反正在场的男士们是没有胆量去询问海蒂女士的，大概只有伯爵先生知道点什么了吧。

“的确如此，依照以往恐怕我们难以占到先机。”

“伯爵一如往昔，果断凌厉让您无往不利。”

布兰登笑呵呵的挥挥手叫停了恭维的众人，“别被海蒂带坏了，精明的女士来谈谈你的看法。”

瞬间所有人都开始打趣海蒂，在场的人里海蒂肯定不是与伯爵相处最久的，但肯定是最忠心的那一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猜测，但唯一肯定的是这与男女之情无关。

海蒂女士在众人的笑声中依旧姿态优雅，粉白色的露肩礼服下，皮肤水嫩，这可是花费大价钱费心维护的成果。

“威斯马特王国统一使用《王国宪章》为指导，在此基础上制定了《民事管理法典》、《刑事诉讼法》、《法院组织法》；

在三十年前开始为越发繁荣壮大的商业行为制定的《经营管理法案》到现在为止还在商讨中，仅有部分条例被明确执行；旧的体系框架在此时已经完全不能适用，地方上各种因为商业法律漏洞和矛盾而产生的案件在不断的激增；

哼，那些贵族老爷们对商业的一无所知，他们脑子里的交易还停留在驾着马车把凯尔特西的南瓜运到卢肯东，银行就是他们存钱的口袋，把土地租给别人收收租这种程度；

抱歉，大人，我似乎有些言重了。”

注意到自己的言辞有些过于锋利，海蒂停下来对布兰登表示歉意。

一谈到专业问题，海蒂就开始滔滔不绝起来，有太多的问题摆在眼前却得不到重视，这些话压在心底很长时间了，在伯爵召集他们之前，她完全没有料到克拉克伯爵竟然有这样超前的想法。

“你说的没错，在过去的日子我们不就是这样的吗？在战争停止后我们这些家伙唯一的用处也没有了，看我们眼烦的人可是大有人在。”

也许是海蒂的言论勾起了布兰登的心事，他有些怅惘的说道，“抱歉海蒂，打断你了，请继续吧。”

看了看伯爵的表情，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海蒂放下心来，继续讲道：

“自从机关行车出现以来，运输业就在不断发展，出现仅仅二十年的机关动力机车就被沙希·舒尔茨的蒸汽体系完全取代，此后蒸汽浮艇、蒸汽轮船，很快就替代了之前的机关动力机械；

这也让靠着手工劳动积累到第一桶金的家伙们窥到了机会，搭上了文明发展的列车，在十几年间就已经成为不能忽视的庞然大物了。

因此，迟迟不能出台法案自然也有那些家伙的身影，没有法律约束的地带更加方便他们的行动不是吗？仅仅是劳工工资这一项他们每年就可以获得十倍甚至百倍的利润。”

说到这里，海蒂停下来看着布兰登，眼神憧憬，语气坚定的说道：

“我刚接到首都传来的消息，国王默许了您的计划，但是要现在伊利诺斯看到效果之后才会在其他地方推广。如果这次的行动顺利的话，所有人都应该感激您，所有！”

布兰登靠在椅背上，听着海蒂的发言，自嘲着说道：

“感谢我什么呢？涨了工资，付出劳动的是他们；获得知识，付出精力的是他们；打碎阶级的是我，但是能不能把握机会登上阶梯还得看他们。”

“而且这也不是为了他们，这都出于我的私心，为了家族不在我的手中衰败下去，为了克拉克这个姓氏能够更长久的流传下去。”

帕考斯看着面前的男人，这是他的父亲吗？

伯爵府和年幼时没什么变化，深棕色的书架上摆满了书，这些书他都翻阅过，陪着忙碌的父亲，他儿时的时光大半都留在了这里，而他的梦想也是在这里找到的。

刚才站在一起时，他发现两人竟然已经一样高。在他的记忆中那个把他架在肩上威武雄壮，意气风发的男人，面上已经没有了过去的光彩，满面愁绪，那头金发也已经有些黯淡了。

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丹和娜塔莉亚都离开了，继承人自然不可能是他，那么爵位继承人就只能在旁系中寻找了。但是父亲真的愿意把爵位交给那些人吗？

“和平的时间已经太久了，人口增长的速度远超生产增长的速率，而且市场已经出现了垄断的迹象，大量的资本被掌握在贵族和富商手中，此时贵族和富商斗争的迹象就是垄断在加剧的表现之一；

目前贵族阶级依然保证着强势地位，但是在一些公国、小王国，贵族积累的疲软已经显现，我曾经和一些学者一起推演过，

无非两种情况，在贵族的强势镇压下一切回到过去，但是在旧的经济体系下已经无法支撑现在如此庞大的人口，战争在所难免；

第二种情况，富商们胜出，但也是惨胜，积累的压力会被过渡给民众，现有的稳定经济体系依旧难以保持；

我们现在所做的或许是一种成功的解决之道，但是我们依旧没有建立一个完善的新制度，大人，您的决定很冒险。”

正在发言的是约书亚，在斯托克大学社会学院任教，约书亚是帕考斯的某位祖爷爷兄弟的子嗣，按照辈分来说是他的叔叔。

而另一位到现在还没发言的黑色短发年轻男人，则是克拉克家资助抚养长大的孤儿，在法布罗市塔克商学院任职。

贵族最大的财富是什么？

是流传百年千年的古董吗？是星罗棋布的人脉关系吗？是源自血脉的权力吗？

不，是对知识的垄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