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夜袭
第89章 夜袭
“但夜袭也极危险,对方人数众多,刺史就带着两千人马去,恐怕……”孙郡守就算再没有上过战场,却也知道带着两千人去偷袭数万人,这不是找死么。
张云敏摇头,“我带着人马,也不是为了去刺杀阿卢察,只要毁掉他们的粮仓就行了。”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匈奴人就算再怎么兵强马壮,也一样要吃饭。而恰好因为他们的强壮,需要的食物也就更多。
匈奴自己并不产粮食,所以才会每到寒冬时节就来掳掠肇州。
只是或许对方没想到,如今的肇州早已经不再是从前北境的铜墙铁壁了。
这地方,远比当年要脆弱的多。所以在劫掠一番后,本应该快速撤离的匈奴人,却罕见的选择了留了下来。
张云敏并不打算劳师动众,这次跟着他们来祁阳县的有父亲和两位叔父,还有罗坚伯。
张云敏决定当晚就带着人夜袭,让父亲和两位叔父坐镇祁阳县。
张承安在得知女儿想要夜袭的时候,显然有几分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什么,“你路上小心,我会让段逐流派人去接应你们。”
“好,多谢父亲。”张云敏莞尔一笑,侧身将顾长亭给露了出来,“父亲,这是祁阳县的军备,祁阳县之所以能够撑这么久,多亏了顾军备。”
“我们带来的人要接手祁阳县的军队防守,难免要和顾军备打交道。”
张云敏并没有说的特别清楚,但未言之意都在里面了。顾长亭是个有能力的人,他们虽然兵强马壮,但也应该拉拢顾长亭。
“好,顾军备被少年英雄啊。”张承安笑了笑,开始和顾长亭说话去了。
张云敏也没多说什么,父亲没有出言阻止,就已经是默认她的夜袭计划了。
张云敏去清点了人马,准备等到天一擦黑就走。只是没想到临走之前,孙郡守却漏夜来访了。
孙郡守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男子,看上去也有些年纪了,蓄着胡须。他指着身后的男子,低声说道:“这是我的亲弟弟,他书念得不好,但是做事却还谨慎。”
“肇州也是苦寒之地,但一州也总归有些特产,咱们肇州产出的,便是铜矿。”
张云敏看了对方一眼,神色有些古怪。如今这个年代,矿产是非常了不得的事。
董龙不过是找到了一座银矿,就干脆一呼百应,生出要用银子买下县令官职的想法。
这铜矿,一样难得。
张云敏还记得曾经看过一个故事,有一任皇帝因为没钱花了,就找了寺庙将所有的佛像全都拆解融化,收上来的铜钱连库房都存不下。
傅庭涵:“佩服他吗?”
赵含章想了想还是点头,“这份决断和心胸就不是人人都有的,希望将来我落到此境地时,也能以大局为重,不因为对方是仇人就心怀芥蒂。”
傅庭涵知道她说的是赵济一家,想了想后道:“赵仲舆也就算了,赵济怕是没有那个值得你托付的能力。”
赵含章:“那可不一定,谁知道到时候我需要托付给他们的是什么事呢?”
傅庭涵面色一正,沉声道:“我们不会有那样一天的。”
如果有一天他们都需要托付赵济这样的人,可见情况恶化到了什么地步。
傅庭涵突然间有些担忧,问道:“晚上的夜袭你有多大把握?”
赵含章垂眸道:“六成。”
傅庭涵皱紧眉头,“刘聪很厉害吗?我在军报上看到他在此前连下两城,而且两月前就是他攻破东海王的防线围了洛阳。”
赵含章笑了笑道:“很厉害,不过也正是因为他之前连胜这么多场仗我才敢夜袭他。”
“他是一个很容易骄傲的人。”
傅庭涵略微放心了点儿,想了想后道:“我和你一起去吧,我脑子里有地图。”
“我脑子里也有,”赵含章道:“你已经做了你该做的,剩下的我来,这次我带二郎去,你替我留守后方。”
傅庭涵抿了抿嘴,不过没有再表示反对。
夜色降临,陈县内外都安静下来,赵含章和将士们早已经吃过饭,此时正合衣睡下,她睡得很熟,但梆子声一响她就睁开了眼睛。
眼中清明如水,似乎从未睡着过。
她动了动脖子,缓和了一下躺着僵硬的肩颈,她伸脚推醒听荷,道:“去看一下时辰。”
听荷惊醒,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去看时间,不一会儿回来道:“子正了。”
赵含章已经穿好衣服,闻言道:“去把二郎叫起来,让赵驹过来见我。”
听荷低头应下,“是。”
赵驹和孙令蕙等知道要夜袭的人全都没怎么睡,赵含章一叫他们就醒了。
除了赵二郎和赵驹,其他人脸上都有些困倦。
赵含章对他们笑了笑,“出征的是我,怎么反倒是你们睡不着?”
孙令蕙紧张担忧得半个晚上没睡,“郡守……”
赵含章伸手止住她的话,脸色一肃,直接下令道:“叫醒将士们,丑时便要在城门口集结完毕。”
众人应声而去。
这时候正是人一夜中睡眠最好的时候,也是最困倦的时候,被点到的队主在收到今天提前一个时辰入睡时便猜到今晚会突袭,因此早有准备,命令一下,他们立即叫来各什长,什长再通知手底下的士兵。
队伍很快集结完毕,赵含章一身甲衣,手握长枪骑马过来,众将士皆沉默的看着她。
火光中,赵含章面色坚毅,她道:“我们来陈县不是睡觉,也不是摸鱼吃饭的,而是为了解除豫州之危,今晚这一战便是让匈奴知道我们豫州并不是无人,也让他们知道我汝南郡的勇猛,将士们可愿随我杀敌?”
队伍低低地应了一声“愿!”
赵含章满意的点头,抬着下巴道:“所有人上马,走!”
城楼边的小门悄悄的打开,赵含章打转马头,往边上看了一眼,傅庭涵正拢着手站在那里,见她看过来,他便冲她点了点头。
赵含章笑了笑,打马率先从小门里跃出……
士兵们有序的紧随而出,夜色下,骑兵全都出去以后,赵驹这才带着他的人马出去。
他们将会在路上设伏接应赵含章,以步兵为多。
这里的动静自然瞒不住城中的一些人,荀修抱着被子坐在床上,老半天才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好胆,敢夜袭刘聪,她是真有本事,还是纯粹自大?使君没拦着吗?”
“没有。”
荀修皱眉,“使君不会不知道吧?”
“刺史院中亮了灯。”
那就是知道了,荀修挑眉,“使君竟对她如此自信,看来她是真有几分本事的。”
“刘景就是死在她手上,听闻她还击退过石勒。”
荀修脸色严肃了些,正色道:“前者还有凭有据,后者不是传说是赵氏为了她造势,因此将赵铭的功劳按在她头上吗?”
幕僚没说话。
当时毕竟只有赵氏的人在,谁也不知道实际情况是怎样的,所以就只能见仁见智了。
在此之前,他和荀修一样的想法,觉得可能是赵氏在给赵含章造势。
荀修睡不下了,掀开被子起身,“于盛,还有高将军几个呢?”
幕僚便往外看了一眼,“我在来前,于盛应该在刺史那里,高将军几个……我马上让人登高看一看他们的院子亮不亮灯。”
荀修点了点头。
幕僚立即出去,找了一个护卫,让他爬上屋顶看有多少人的院子亮着。
而就在刺史府的官员和将军们开始重视赵含章时,赵含章已经带着人迂回逼近他们要夜袭的地方。
赵二郎第一次干这事儿,又兴奋又紧张,赵含章也是第一次,但她心理却很平静,就跟半夜起床喝口水一样心无波澜,她带着人上了一个小矮坡,从这里可以看到大半敌营的情况。
赵含章扫视一眼,将看到的记在脑子里,那里灯火点点,但绝大部分是隐在黑暗中的,可,火柱有规律,自然营帐搭建也有规律。
只看火光量的地方便可大致推算出营帐的地方,以及……中帐的位置和粮草的位置。
赵含章目光炯炯的盯着一大片漆黑的地方看,她招手叫来季平和李天和,低声道:“你们一人带一队,季平,你从那儿绕到他们的西北边,看到那三个火柱后面漆黑的一片了吗?”
季平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后点头。
“那里多半是粮草所在的地方,你去查探一下,证实后放火烧了他们的粮草,得手后立即撤退回城。”
季平应下。
赵含章给李天和下令,“你则从这边绕到北边,见机行事,接应季平,只要他一得手,立即将兵力吸引过去,只要拖他们一刻钟就行。”
赵含章问季平,“一刻钟,你们能走脱了吧?”
骑兵的一刻钟,足够了。
季平一脸严肃的点头应下。
赵含章满意,“只要确定是粮草,若是你不能全毁,那就给李天和发信号,让他以火箭支援,务必要将他们的粮草烧掉。”
“是!”
赵含章让俩人带队离开,她估算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便一抖手中长枪,使众人看过来后便放声道:“儿郎们,我们走!”
说罢一踢马肚子便俯冲而下,赵二郎兴奋起来,但谨记来前姐姐的话,要安静,除了她的命令外,不许要其他大的声响,所以他压着兴奋,一踢马肚子便紧随着姐姐快马往下冲,身后的八百士兵也双眼放光的俯冲下去!
马蹄奔腾发出的巨大声响,营帐中有士兵听到通过土地传来的马蹄声,一下从地上跃起,抓起手中的武器便往外冲,“快醒,快醒,似有敌袭!”
没有用耳朵贴着地面的士兵则是翻了一个身,不太高兴的道:“大半夜的哪来的敌袭?晋人都被打怕了,岂敢敌袭吗?”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因为冲出营帐的士兵才一抬头便迎面撞见俯冲下来的赵含章,赵含章眼都不眨一下,手中的长枪一划,士兵瞳孔一缩,眼前一片血色,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伸手捂住脖子,一股鲜血喷涌而出,还未来得及说话便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赵含章未曾停留,一杀后便快马从他身边经过,越过一个火柱时手中的长枪一扫,里面的火把便被扫飞起来,直接落在帐篷上……
营帐瞬间大乱,有人叫嚷起来,有人冲出营帐,迎面便是赵家军的刀枪。
赵含章不断杀着从营帐里跑出来的人,同时将火柱中的火把扫到帐篷上,她身后的将士有样学样,一边杀人一边扩大火势。
赵含章扫空一片营帐,目光炯炯的盯着已经开始有序起来的匈奴军,大声令道:“分兵!”
各队主立即照着之前赵含章叮嘱的分别带着账下骑兵朝着各个方向冲去,迂回穿插,本来已经开始有序起来的胡兵再次被截断,彻底乱起来。
到处是杀人和火光,不少胡兵被火烧到,浑身是火的到处乱跑,众人心中恐慌,便是参将出面也很难再令他们冷静下来。
赵含章领着身后的一百人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杀进杀出。
这就是骑兵的可怕之处,他们就相当于坦克,对步兵,尤其是一群刚从睡梦中惊醒起来的步兵,连武器都拿不全的士兵来说,那简直是单方面的屠杀。
赵二郎杀疯了,不知不觉就远离了赵含章,专门冲着人多的方向杀去。
而胡兵们都下意识的朝中帐跑去。
刘聪提着大刀走出中帐,面色铁青的看着混乱的营帐,伸手抓来一人,下令道:“吹号,所有人往中帐靠拢,我的骑兵呢,我的骑兵呢,让他们上马!”
敢夜袭他的营帐,敢和他们拼骑兵,刘聪眼中狠戾,决定让晋人自食恶果!
赵含章带着人穿插杀了出去,调转马头要杀回去时发现了他们的马厩,眼睛一亮,立即带着人杀过去,将冲过来要上马的人挑下马,左右看了看,选了一个方向将火柱中的火把投到马厩里……
马儿的尾巴着火,立时受惊,加上这边火光冲天,它们扬起马蹄,嘶鸣一声就冲着营帐深处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