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重剑
第107章 重剑
张云敏摇了摇头，下面的人都知道张云敏在府衙里是坐不住的。她喜欢到处去看看，这是张云敏的天性，她从前就不是当官的料，如今子时不得已走到这个位置罢了。
除此之外，最要紧的还是人。
这里的世家贵族，包括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和皇亲贵族，压根就没办法普通百姓当人看。
但张云敏受过的教育，都让她没办法这么草菅人命。最要紧的是，从历史的角度来看，如果想要长治久安的稳定，最要紧的也还是百姓的平安，否则王朝的统治迟早四分五裂，现在的大胤就是最好的例子。
北境闹得这般风风火火，张云敏以女子之身做了刺史也能成功，完全是因为北境之乱，远远比不上王朝如今的乱况。安槐作为中原腹地的节度使，重兵在手，对着皇朝虎视眈眈。
皇帝的病情虽然好转，但朝廷的大臣却四分五裂，未必就真的对皇帝别无二心。
两位皇子争权，杨妃妖媚惑主……桩桩件件都是麻烦事，谁还会在意张云敏一个女子做了北境的刺史呢。
但张云敏也并不觉得自己这样就能高枕无忧了，撑着朝廷没空搭理她，张云敏要做的事反而更多。
“前几天不是安排了工人么，我去看看都建的怎么样了。城门外暂时不去了，安排到明天去巡。”张云敏收拢了思绪，开口说道。
阿玉连忙应了一声，张云敏倒是抬眸看了一眼周墨翎，“殿下要一块去么？”
虽然不知道周墨翎到庆城来究竟是干什么，但张云敏这几天还真是没避过人，除了那些见不得光的产业，其余的张云敏都大大方方的。要出去巡视，周墨翎心里略微想了想，也点了点头，“好，一块去看看。”
既然没打算出城，张云敏也没打算坐马车，而是准备走走，不过身后还是准备了一辆马车。一群人虽然晃晃悠悠的走得慢，但两人气质不俗，旁边还是有不少百姓看了过来。
周墨翎微微挑眉，“为什么不换一身衣服，这么多人看着，恐怕有人要粉饰太平。”
张云敏却摇了摇头，“不要紧，百姓要是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自然会站出来。”
虽然不懂张云敏的笃定从何而来，但周墨翎也没有多说什么，百姓们虽然看出来张云敏的身份，但还真没有贸然冲过来的。
如今的庆城，已经比两天前要好多了。
前两天还死气沉沉的街道上，如今已经有人在行走了。这些人有些有自家的店铺，虽然东西被抢的差不多了，但能做生意也比整日闲在家里要好。
还有的就是在卖自家院子里产的果子，这在北地也是极常见的事，家家户户都有院子，城里的面积不大，要和村子里一样种田种菜是不可能了，但种一棵果树，挖几分地出来还是很容易的。
张云敏看的津津有味，其实有时候上位者能做的也极有限，但只要营造一个和平健康的环境，百姓们自己也会努力生存。
这会儿正是吃枇杷的时候，张云敏看有老人蹲在路边卖枇杷，隐隐就有些心动。
走过去看了看，这枇杷长得倒是不错，一个个都有拇指头大，颜色橙黄。
张云敏也不在意那么多，就这么蹲了下来，“婆婆，这枇杷怎么卖啊？”
“三文钱一包。”老婆婆不大认得张云敏，但是看得出来对方出身不凡，小心翼翼的说道。
“好，给我那一包吧。”张云敏笑道，很客气的给了三文钱。对方收下后，用树叶包了一包枇杷给张云敏，老婆婆很珍惜的将三文钱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张云敏并没有急着离开，坐在路边开始吃枇杷。将外面一层很薄的果皮撕下来，有滋有味的吃起了枇杷果肉。
其实枇杷并不十分甜，比起后世改良过的品种，这个时候的果子味道带一点酸涩。但奇怪的是，也许因为不像后世改良了很多代，这时候的水果也有一股属于自己的清香，和张云敏空间里的物资也并不十分相同。
张云敏不光自己吃，也分给了身边的人。周墨翎向来爱干净，不怎么吃外头的食物，但这次竟然也拿了一颗，慢慢吃完了。
张云敏点了点头，回头看向阿玉，“味道如何？”
阿玉点了点头，“很甜呢，而且快熟透了，这会儿吃味道正好。”
“阿婆，送一篮子去衙门吧，到时候自然有人给你银子的。”张云敏笑着说道。
阿婆却有些害怕，瑟缩的说道：“送去衙门，这……这可不敢啊。”
“有什么不敢的，就说是张刺史要的，他们去了，仍按三文钱一包买您的。”阿玉则俏皮的说道：“你要是不敢去，这东西不就烂在这儿了？”
虽然现在的庆城已经被前几天好多了，但很多人依然囊中羞涩，张云敏出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但老婆婆眼前的这一箩筐琵琶，显然不像是卖出去过得模样。
要是再等下去，果子从树上摘下来，自然也就放坏了。
果然，老婆婆就有些意动了，“可……可衙门的人，要是不给银子怎么办？”
老人家年岁大了，对官府的畏惧心也很重，平日里就连看见府衙都要绕路走，这会儿还要去衙门卖东西，可是想都没想过。
张云敏莞尔一笑，“要是他们不给银子，尽管来找我。”
老婆婆一咬牙，还是挑着担子晃悠悠的去了。这一番对话不仅仅只有两人听见，这街边摆摊的人不少，还有闲人想跟着去看热闹的，一窝蜂的跟着老太太走了。
张云敏笑了笑，看了一眼阿玉，阿玉连连点头，也跟在老人身后往衙门去了。
“怎么不一开始就让阿玉跟着？”阿七有些奇怪的问道，“他们见了阿玉姑娘，自然不敢对这老人不尊敬。”
“阿玉是我的人，衙门前的差役都认得，要是阿玉去了，这就没意思了。”张云敏却笑了笑，泰然自若的说道。张云敏轻轻一笑，和李氏笑着说道：“买宅子容易，但到底是一家人住，总要长辈喜欢才好。而且如今的庆城一片荒芜，咱们家要买宅子安居下来是大事，知道的人越多越好。我实在没空，只能先放出风声去，来买的人越多越好，阿娘到时候可以好好挑挑。”
这是要用张家的声名来造势了，李氏掌家多年，哪有不懂的道理。倒是点了点头，“也好，左右咱们家都是要买房的。要是庆城百姓知道你在这儿定居，自然人心更加安稳。”
张云敏颔首，这也是她迟迟没有自己买宅邸的原因，张家出面要好得多。
李氏打听了原委也就放下心来了，微微颔首，“你心里有主意，阿娘就不说什么了。阿娘唯一期盼，就是你和你哥能平平安安的。”
张云敏莞尔一笑，“如今有了孙子，阿娘恐怕就不挂念我了。”
李氏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孩子固然金贵，但你是阿娘的女二，阿娘怎么会不心疼你。”
这一点张云敏倒是从来没怀疑过，只是和李氏说笑罢了，屋门外正准备办公的周墨翎，隔着窗户看见屋内巧笑倩兮的女子，竟然看的有一瞬的愣神。
李氏出去后，周墨翎这才走进了书房。门内，张云敏已经不再继续看账本了。看了三天的账本，她对庆城算得上了如指掌。再看账本对张云敏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而且家人既然都来了，张云敏更打算像是建设张家村那样，先看看基础设施。
她拍了拍手，阿玉就端着一碗绿豆汤进来了，“这是刚熬出来的，特意用凉水冰着呢，小姐喝一点吧.”
阿玉依然是围着张云敏转，张云敏不用干活，阿玉就继续开始为她的一日三餐操心。
张云敏自己倒也没客气，只是抬头看见周墨翎阴沉着连，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去给吴将军也盛一碗吧。”
“是。”阿玉吐了吐舌头，刚才走得匆忙，倒是忘记这位殿下了。
周墨翎处置军报的速度也不慢，虽然人在肇州，但幽州和京城的情报一直源源不断的送过来。
张云敏有时候都看的眼馋，这些情报线也不知道是怎么建立起来的，要是自己也有这么快的情报传输能力，就不用当个真眼瞎了。不过羡慕归羡慕，张云敏也从来没去偷看过周墨翎的那些书信。
喝了绿豆汤之后，张云敏虽然觉得舒服了些，还是觉得有些美中不足。
古时候的物资实在贫乏，白糖和蜂蜜都是极稀罕的东西。这白糖就不说了，蜂蜜就更加罕见难得。忽然间，张云敏微微一怔，张家村，似乎还留了养蜂蜜的人啊。
“张全的蜂蜜养的怎么样了？”张云敏忽然问道。
阿玉微微一怔，还真是愣住了，这……“这倒是不知道了，张家村那些特产的情况，恐怕要问老村长才行。”
张永并没有跟着他们离开，反而是留在了张家村，正儿八经的做起了村长。
不过到底是从京城来的，张永的村长并不是真的想做个田舍翁。听说最近涌去张家村的人越来越多，张家村产出的韭黄和辣椒被源源不断的客商带走，江南来的商人谢淮鸣为张家村的琉璃在江南打开了市场，如今琉璃镜子和花瓶已经供不应求了。
这些银子也慢慢汇入了如意钱庄，如意钱庄开的也逐渐开始朝外延伸，之所以能够开到外面去，完全是因为进书院读书的人越来越多，有些学了两年算账的学徒，已经可以安排进入钱庄办事了。
这些人都是跟着张家一块流浪的村民或者他们的子孙，家人都在张家村，也不怕他们叛变，用起来十分得心顺手。而张云敏的渠道消息，现在也是双管齐下，钱庄也占据了很大一部分。
“要不然，我让村长去问问。”阿玉低声回道。
“好。张云敏点点头，“你让张叔去问问，张全的蜜蜂养的如何，要是能迁徙，就让他收几个徒弟，再让他自己去莘县。那地方虽然贫困，那山势高耸连绵，高山之上更适合养蜂。那里的百姓若是能学会这门技术，也能好好活下去。”
“是。”阿玉俯身，将事情都记录下来。
一直坐在对面听着的周墨翎抬起头，忽然嘴角微扬，“这些养蜂的活，应该算得上是家族绝学，不传之秘了吧。你就这么轻易，让手底下的人交出来？”
“秘方而已，又不是什么金银珠宝。得到了秘方的人，不一定就能养好蜜蜂。要是愿意付出时间心力，所谓的秘方，又有什么关系？”张云敏平静的说道。
“你倒是天下为公。”周墨翎似笑非笑的说道，“不过有这样的心胸，做一个区区肇州刺史，恐怕容不下张大小姐吧。”
张云敏低敛了眉目，神色温婉柔和，“殿下说笑了，能做刺史，还要仰仗殿下之恩。要不是殿下愿意为我做戏，杨国舅也不会这般激烈，两相博弈，我一个女子才能当的了刺史。至于更高的官位，那便是奢求了，下官不敢奢求。”
周磨练挑眉，看了她一眼后却露出了一脸真诚的神色，“这蜂蜜竟然可以靠人工养育，既然张大人不在意这些秘技，不知道我的人能不能也跟着学一学？”
“当然可以。”张云敏笑着颔首，神色真诚，并没有作伪。
她没有装腔作势，对张云敏来说，这些实在算不上秘技，等到了后世，这些方子只要随便在网上搜一下就能找到。
周墨翎有些诧异，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侍卫，阿七连连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张云敏吃了绿豆汤，还是觉得有些可惜，没有白糖，这碗冰凉凉的绿豆汤，喝起来滋味都差了些。
“出门去看看吧。”张云敏喝完之后，其声说道。
在张家村处理事宜的时候，张云敏就喜欢到处卡看，在她身边伺候的人早就有准备了，阿玉点了点头，“小姐要出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