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龙,龙,斩龙！

“什么啊，手势我也懂一个。”

“胖次全看见。”

“呀——”

“明明是生死存亡的关头，别干这种无聊的事了，快走！”

也不知是受到波鲁纳雷夫潜移默化的影响，又或者自己本身就具有的白烂属性，也不排除睹物思人的可能，路明非总是不由自主地发散思维。就像现在，同样的水底同样是遭遇敌人的情况，他竟然还在回忆曾经，回忆与同伴第一次潜水的时候。

“你们龙族的教育里就没有不要随便打断别人思考的课程吗！”路明非通过替身怒吼。

滚动的暗红像是激光，即便在水底深处也能感受到的灼烧从背部袭来，路明非催动替身速度再攀。可即使如此，那烧灼的撕裂感依旧是迅速爬满了他的整个后背。黑匣却在龙类的阳炎中毫发无损。

“你让我又想起一个人，一个曾经的同伴。”路明非扭身，【小丑·盖布神】连金属也可以穿透的利爪却只能在这条龙的鳞片上留下些许刮痕，被反弹至浑浊的水底，“他的【魔术师之红】也能像你这样射出火焰，虽然威力可能比不过你，可他操纵火焰的技巧是你这畜牲一辈子都望尘莫及的！”

替身的来回需要时间，而其离开本体攻击龙类的间隙，路明非是借着惯性向前游动，也正是这个“空档”，一条漆黑细长蛇一样的东西快如闪电地一卷。

若不是借助嘴里提前含住的最后一口气，发动波纹修复自身，路明非恐怕会被瞬间为零的相对速度冲击下粉身碎骨。不能呼吸意味着无法使用波纹进行攻击或是治疗自身，路明非强忍着骨头错位的剧痛，直视那双璀璨的金色竖瞳。

“畜牲，以你的脑子怕是永远理解不了何为‘人类’，在你眼里也不过是一片片行走自如的面包吧？”他狞笑着。

【小丑·女教皇】

（Joker high priestess）

“一个曾经被我们打败的敌人说过，海底是一片广袤的矿物。她的替身确实蛮棘手的，也给我上了珍贵的一课。”

一个头大体微、丑陋面具下有着凶恶眼神与石柱般的牙齿，尽管不成比例却健硕粗壮的手臂，披着仿佛蓑衣似的皮毛，勉强能分辨出女性的石巨人从水底拔地而起。

【小丑·女教皇】的能力与矿物有关，还可以变成任何无机物，哪怕是这个有着两倍龙类体型的石巨人也不例外。

“现在，攻守对换！”路明非大喊。

形似肋差的“色欲”在他手中发出欢快的振鸣，将刀柄反握刀尖向下，只是一个下推便轻易刺进龙的尾椎，接着他搅动刀柄，像是将鸡蛋打碎和着蛋黄与蛋清一同搅拌。

与此同时，石巨人粗壮但是短小的手臂猛地伸长，水底周围散落或是固定的石块仿佛被磁力吸附的磁铁，竟一个个的炸裂崩碎然后重组，每根指头都有这条龙粗壮的双手像是抓绳索似的扯住龙类的首和尾，不失手巧地将其拧作蝴蝶结，接着张开外露的牙齿，然后一口吞下。

路明非趁机滑走远离，踩着石巨人高举的手臂从其鼻孔钻入，顺着咽喉爬到口腔。

“畜牲，受死！”路明非插回“色欲”，双手拔出“暴怒”。

一柄长约150厘米，弧形刃口在龙的金色竖瞳下泛着淡淡的辉光，像是中国宋代的斩马刀。刀柄同样振鸣同样兴奋，像是在享受数千年来再度出匣重见光明的激动。

“呼——”路明非双手握柄刀刃向前，久违的呼吸让他重新具备使用波纹的条件。在他面前，尾椎骨几乎被切断的龙类挺身直立，那对金色竖瞳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银白色波纹疾走！”路明非大喊着踏步向前。

这是可以在金属中传导的波纹，速度快且破坏力极强。

“暴怒”带着照耀四周黑暗的亮银色，宛如划破阴云的闪电向着龙类劈去。

那对璀璨的金色竖瞳光芒霎时大作，在那之下，有着太阳般的阳炎蓄力吐出。

接着闪电与太阳相撞，那条喷射的炎柱被劈成两股弱小的激流，分别被引向不同的方位，最终在臼齿的内侧烧红融化。

路明非嘴角溢出止不住的鲜血，灼热的狂流将他身上的衣物蒸发，细密的汗珠在筋节分明肌肉夭矫的线条汇聚成流，然后瞬间蒸干。“暴怒”几乎吸收了所有的热能，可饶是如此，路明非仍是被吸入的气流几乎将他的肺部燃烧，但他仍旧大口大口的呼吸。

“究极深仙脉波纹疾走！”路明非竭尽全力。

“暴怒”在这一瞬染上堪比太阳的光泽，那道光芒甚至盖过了龙的吐息。前所未有的力量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输送，也是这时，龙类盘踞的“地面”起伏摇晃。

趁那从其口中吐出阳炎倾斜的刹那，路明非猛地跃起，“暴怒”高举于顶，作势猛劈。在龙类挣扎着拧转身形重新振作，“地面”突然翻腾起将它裹缠，就像先前它用尾巴卷起路明非一样。

直到这时，它才看清楚刚才盘踞其上的东西——一个红色的巨型舌头。

它挣扎着扭动纤长的身躯，宛如蛇行。在之后牙齿组成的“墙壁”上下开启，直至包裹的身体被送达开启的牙齿之下，紧接着咬合。

凄厉但无法形容的声音从它的嘴里传出，像是一柄锋利的剑，恨不得将路明非两耳刺破。可即便比钻石还坚硬、足以斩断任何金属的咬合也没能将之拦腰切断，巨大的牙齿在它身体覆盖的鳞片上发出咯耳的噪声。

紧接着凄厉的声音停止，又响起低沉、但是充满轻佻的嘲笑——它在嘲讽路明非的无力，似乎在笑他即便如此也无法彻底将它击杀。

可它却忘了一件事。

路明非带着以生命为传导的最强大的波纹之力，并以号称“最强炼金武器”、需要血统浓度最高的“暴怒”直劈而下。

弧形的刀刃一如“色欲”刺入尾椎，毫无阻拦的切下龙的整个龙首。

那难以用语言去形容的笑声如掉落于口腔的龙首一并停止，与之一同熄灭的还有璀璨的金色竖瞳，除了大口喘息的路明非，世界在这一瞬仿佛变得无比……安宁。

哐当。

路明非躺在柔软的舌头表面，脱手的“暴怒”顺着斜角撞上以牙齿作为的边境，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什么‘最强炼金武器’，不就是锋利一点的刀剑吗……差点就阴沟翻船了。”他现在连最轻便的“色欲”也没法拿动，手臂完全脱力，“波纹似乎对龙类造成的伤害不大，除了浪费体力基本是徒劳的……能轻易击败替身使者的替身直接攻击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有用。”

路明非一边用波纹修复身体内部的损伤，一边思索着复盘。他意识到面对真正的龙，龙族，自己本以为的优势并非想象中的那般优秀。而且对方拥有不比人类愚蠢的脑子，要不是它的大意，将自己比作砧板任人宰割的烂肉，以及自己替身的出其不意，或许他今天真得折在这儿。

“听诺诺说龙族还分三六九等，不知道这条是什么等级。不过用来看门的侍卫，想必不是什么高级龙类。”路明非自言自语，但他并没因此受到打击，“我得加紧琢磨替身的变化，还要锻炼这具孱弱的身体，至少要恢复到和乔瑟夫一同训练时的水平。”

他这般想着，等他的实力重新回到巅峰，或许再遇见这种情况处理起来就要轻松许多。接着他又把视线转向一旁放着的黑匣：

“那个自称‘路鸣泽’的家伙也得注意，不过就目前而言，他没有加害于我，甚至还赠与我武器，如果今天是赤手空拳……”他停止了联想。

啪啪啪。

鼓掌自耳畔响起。

“哥哥，这是今天第几次……你带给我的惊喜可太多啦！”

路明非一个鲤鱼打挺，在看见是路鸣泽后他没来由的放松警惕，走到装有“七宗罪”的黑匣子旁，靠着口腔内壁滑坐。

“虽然这只是条连龙王都算不上的次代种。”下一秒，路鸣泽话锋一转，用一种打击的语气道，“哥哥你以后可是要以‘四大君主’作为对手的人啊，怎么能被一条次代种弄得这么狼狈呢？”

“四大君主？”路明非没去理会他的奚落，他要抓紧时间休息，恢复自身，周围并非彻底安全。

“青铜与火之王、天空与风之王、大地与山之王、海洋与水之王。你刚才击杀的是青铜与火之王的一名龙侍。”路鸣泽耐心地解释，不健康的嫩白小脸突然换上一副狡诈商人才会露出的奸计得逞后的表情，“所以，要交换吗？”

“交换什么？”

“你作为‘人类之魂’并自诩‘黄金意志’，不可能放任那些龙啊混血种啊去为祸世间吧？所以我想你需要一个后援，一个能跟你并肩作战的同伴。而我，是那个不二人选。”路鸣泽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的确，这次事件让我意识到凭我单打独斗是不可能断绝所有的邪恶。”路明非摩挲着光滑的下巴，看上去很是认同，“可我还没有落魄到相信一个来路不明半途蹦出的家伙。而且说起来你并没有提供实质的帮助。”

“天底下哪有免费的午餐。”路鸣泽反驳，“如果哥哥你答应和我交换，我的一切为你打开。”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只是一个十八岁的普通男孩，或许真实年龄要比看上去的大上那么一点，只是一点点。”路明非食指和拇指完全紧贴。

“我要你的生命，肉体灵魂，一概包括。”

“你是魔鬼吗？来世间找那些冤大头的凡人签订契约？”路明非突然觉得比起家乡，乔瑟夫他们所处的世界似乎要好一些，尽管也是危机四伏。

“也可以这么说。”小魔鬼态度端正，服务优秀，有问必答。

“开价那么高，你能做到什么？”路明非开始重新打量眼前这个“弟弟”起来，可任他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个端倪。

说到底，如果魔鬼真的存在，哪能让你个凡人凭肉体之躯就能看清他的实质的？

“一切……不，几乎一切。”小魔鬼挑了挑眉。

“你能让我回到曾经同伴的身边吗？”

“不……能。”小魔鬼皱着眉，“哥哥你这条件也太苛刻啦。而且就算真能让你回去，那你还会继续我们的交易吗？魔鬼可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听起来还是一笔长期交易？”

“是，我就像你的召唤兽，你一共可以召唤我四次，但是每一次召唤，会耗费你四分之一的生命，灵魂肉体。与之相对的，每次召唤我都会满足你一个愿望。”小魔鬼重新拾起笑脸。

“太狠了吧？召唤你出来说说话就花四分之一的生命？你说话那么好听我非要听你说？那岂不是我现在答应你我的其中一个四分之一立马就没了？”路明非惊讶道，这亏掉底裤的买卖只有白痴会做，也只有白痴魔鬼会提出这种买卖条件。

路鸣泽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我的意思是，你要求我做到的事情我做到，我才收取报酬，如果我没有做到，我自然什么都不收。魔鬼说到做到。”

“你靠得住吗？”路明非调侃，“你这个‘幻境’固然真实，可并非牢不可破吧？而且你似乎并不能‘停止’时间，只是让周围的时间变得‘缓慢’，换个说法，你能让自己的一秒，相当于外界的数秒。”

“这还不够吗？据我所知，这个世界上能做到这一点的，应该不超过三个，最多四个。”小魔鬼骄傲地挺起胸膛，修身的黑色夜礼服此时完全衬不上他这套幼稚的做派，小大人总算是露出马脚，在路明非面前再也装不下去了。

“嘛，也就那样吧。”路明非笑笑。

心说我有个兄弟，尽管论辈分比我小，那不重要。他甚至能将整个世界的时间暂停五秒。有个吸血鬼更夸张，甚至能暂停九秒！这比你还要厉害得多。

“一边去，等我什么时候想好了再喊你。谢谢你提供的休息时间，还是蛮有用的能力。”路明非挥挥手，像是在谢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