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间章（四） 风与潮之夜
第128章 间章（四） 风与潮之夜
宫本泽就是其中的一员，他同其他学家一样，手指在键盘上高速地跳动，他也在记录这场足以被载入史册的堪称浩劫的东西。
这是科学家的战场，死在这片战场是科学家的荣耀。他的内心满是平静，甚至有些形似疯癫的喜悦，他原本已经戒烟多年，今天又夹起香烟掉在嘴里吞吐云雾，十指敲击键盘仿佛行云流水。神情是那么专注、敲键是那么潇洒，特别是或指间或嘴巴的烟屁股，更是点睛之笔——活脱脱无数中国网吧的网民。
楼底下方忽然响起跑车引擎的轰鸣，咆哮是如此的雄浑，仿佛撕裂开了风暴。有人下意识从窗边往下望去，不知道什么人会在这种时候赶到东京气象局来。气象局信息中心在半小时前就已经撤空了，现在整栋楼里只剩下他们这些奋战在一线的科学家。
在他们眼中数据甚至超过他们活着本身。
几分钟后，一位身穿黑色礼服，银白色的头发梳得很整齐，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无可磨灭的痕迹，仿佛风化开裂的岩石或是枯烂腐朽的古树，但是线条依旧坚挺的老人推门走了进来，行动干净利落又不失孔武有力。在他身后还跟着另一位畏手畏脚勾腰驼背，穿着亚麻衣同样白发的老人。
“校长阁下！”宫本泽第一个认出了西装老男人的身份，惊得豁然起身，对着他深深地鞠躬。
“你也在学院本部进修过？有上过我的课么？可我的课应该更偏向历史而非科学，不像是你会选修的课程。”要知道昂热在日本的名声坏到了极点，当然也仅限于日本分部的上层人物，因为他的事迹像宫本泽这种可以随便找人更替的角色没有人会向他提起，那是被蛇岐八家视作耻辱的一段历史。
“您身上特别的气质是寻常人模仿不来的。”宫本泽久久弯腰不起，“而且您曾和副校长阁下争夺过体育课的代理权，偶尔也会参加期末的游泳考试。”
昂热抬手放在他的肩膀，把他整个人插柳似的扶正：“往事都如过眼云烟，过去的就让他过去，人不能永远回首逝去，目光得展望未来。”他重重地拍拍宫本泽的肩，像是给予下属厚望的领导。
宫本泽一头汗水只觉得校长果真不同寻常，是这么的亲民爱民，他虽然看上去老得像是已经风化的岩石，可手掌间却是那么温润有力。忽然间他觉得自己被消磨的耐力在一瞬间重新补满，他又具备了持续作战的精力。
只是他太过沉浸于校长宽厚的手掌跟对自己的鼓励而轻视了校长额前的一笔黑线，以及站在校长身后男人满脸的讥笑。
“为什么这一路走来都不见警卫之类的其他人？”昂热继续说道，“他们都撤离了么？”
宫本泽淡淡地点头，语气间是斩钉截铁的坚定：“即使东京今夜就要被滔天大浪淹没，作为科学家，我们也有理由坚守在这里为人类留下第一手的数据！”
“噢噢！我听说过宫本家主的消息，对他的死我深表遗憾，他是位名副其实的英雄。”昂热后退半步，又拍拍另一位老人的后背，上杉越感觉他的肺部快要在这足足一百年功力的一掌下灰飞烟灭，“不愧是我的学生啊，这种时候没有选择避难而是留在这里坚守。你们的大家长呢？自己的下属都是如此标榜的角色，想必蛇岐八家的大家长更应该冲在第一线了吧，真想认识认识啊。”
宫本泽尴尬地挠头，糊里糊涂地跳过了这个话题。
这时候楼顶上方又传来直升机旋翼的嗡鸣，所有人再次下意识地抬头仰望。
又是几分钟后，一群睡眼朦胧的家伙提着沉重的装备箱走进计算大厅，乍看起来都有些猥琐，细看则应该说是变态，很难想象天底下竟是有如此之人能将“既猥琐又变态”这种人物形象生动明确地标记在自己身上气质里。他们都清一色的白色防护服，带着防毒面具，如果不是胸口别着“半朽世界树”的校徽，所有人只会认为他们是投放毒气的恐怖分子，那沉重的装备箱里装满了载有毒气的炸弹。
这帮家伙懒洋洋地扫视过在场每一个人的面孔，然后懒洋洋地挑眉。宫本泽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他们对自己的招呼，因为做完这两件事情，他们又带着各自的装备箱占据了不同的桌子，粗鲁地用箱子一扫光桌面的杂物，然后将其打开，开始组装起个人电脑。
东京气象局的计算大厅不仅仅是满员的状态，现在人数多得有些拥挤。
“他们都是学院本部的装备部，来自瓦特阿尔海姆的专家，不过这里或多或少都存在些问题，不用过度理会他们。”昂热将手指抵在太阳穴前，他拍拍手，掌声的巨响占据整个房间，“没必要保留什么数据了，放心吧，东京不会被水淹没的，因为我们已经来了！”
成箱成箱的啤酒可乐和薯条从楼顶搬运下来，顷刻之间计算大厅看起来又像是要开派对，装备部的技术宅们各自取了可乐或者啤酒，吃着喝着在日本分部成员诧异的眼神下把他们的个人电脑接入东京都气象局的内部系统。
疑虑还处在酝酿阶段没有于科学家们脑海中发散开来，来自学院本部的专家组就彻底打消了他们即将成型的质疑。
没有任何人想要问这里原本的工作人员索取密码，他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地破解了气象局的防火墙，战斗力不可谓不惊人。十五分钟后他们已经完成了东京都的封锁，控制了这座“铁穹神殿”，还管理起这座城市的所有交通枢纽，也包括排水系统。
同样是对一座城市的管理，在东京都政府的手中这座城市只能发挥出100%的效率，而在这群看似衣不蔽体甚至酒后工作大大咧咧的家伙手上效率竟是达到200%甚至绰绰有余的程度。实际上他们对城市的管理也是一知半解，全靠平日里游玩的游戏了解。真正掌管了这座城市控制权的是EVA，在校长的授意下，诺玛的战争形态EVA全面开启，权限甚至超过校长本人。
可面对“神”，他们不敢有丝毫懈怠。
哪怕是嘻嘻哈哈惯了的装备部也是如此，因为来之后校长就彻底断绝了他们返航的可能，属于本部的飞机甚至无须降落，飞行员的任务仅仅是将他们投放至此，这种恶劣的天气航班是绝对不允许离港的。
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解决这次“灭世级”的灾难，要么跟日本一起率先成为“神”复苏后毁灭打击的目标。
“情况比我们预计的还要棘手，神的复苏因为奥丁的闯入正在加速，它已经拥有了完全的自我意志，虽然现在的台风还是因为奥丁‘尼伯龙根’的影响，可神主动想要毁灭东京重演高天原的沉默只是时间问题。”副校长在电话里压低了声音，“你是怎么骗到装备部那群神经病一起跟你降落日本的？”
昂热正躲在一个装备部监视不到的角落，偷偷摸摸完全没有刚才威风凛凛的样子：“怎么能说骗呢！他们只是被我一腔热血打动、想要跟随我这个伟大校长的员工而已！”
电话另一端沉默不语。
“好吧好吧，在‘猎人’网站发布关于神复苏消息的前一秒，我让诺玛断开了装备部的网络连接，那时候他们只以为这是一次寻常的故障。我就借着这个机会答应给他们报销头等舱机票和豪华酒店，还告诉他们东京的居酒屋是世界上最刺激的地方，那群只会搞爆炸玩cosplay的老处男就来了。”昂热无视了在他身旁从上杉越眼里投来的毫不掩饰反而加重数倍的鄙夷视线。
“这么评价你的下属真的好么？还好在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我就打开了录音功能，现在你在我手上的把柄又多了一项，下一任校长的位置非我莫属了，我建议你今后对我好点，自己冒险还把部下和学生也都拉来陪葬就算了，这种工作不要找到我就行。”副校长抠着屁股，用脸贴着肩夹着手机，一边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龙舌兰酒。
“那不成，我还给他们说你也会参与这次行动，因为没有你装备部这帮胆小鬼也不会来。”
“我干你老母！昂热你真是个混账到底的混蛋！你有考虑过我那秃顶儿子的感受么？还有学院没了校长坐镇这些孩子不得闹翻天啊？”副校长在电话里对着他破口大骂，而后又用央求的语气，“你就行行好说我任务已经提前完成归校了，行不行？”
“喂喂？听得见吗？”昂热用力拍打手机，“这该死的台风干扰了信号，不说了，我特意给你准备好了我最心爱的专机，他会把你完整的带到东京降落，等你消息，老朋友我们东京再见！”
“昂热我操——”
“你是想在自己的葬礼上尽可能多些人给你陪葬么？”目睹了一切的越师傅斜着眼冷冷地道。
“你们为什么不能往好一点的方面思考呢？万一我们完美的解决了这次事件，不仅拯救了地球，还完成了足以被载入屠龙史册的伟大功绩。”昂热转身走向大厅，“而且你还没有真正见过明非的实力，他是我们当中最优秀的那个。”
“说得像你见过似的，你不也只是从报告上得知他的事迹么？”上杉越脑海中浮现出那位壮硕得不像是地球人身材的少年，“他只有十八岁吧？你给我讲那他妈十八岁？你们学院都是群疯子！”他爆出了中国的国粹。
他们走进忙碌的大厅，机械运转声、键盘敲击声……不得不说一旦危及到装备部这群疯子的自身性命，他们会立刻变得无比可靠起来。
“谁下令开放的机场？你们疯了？这种情况下允许航班离港真的是有理智的科学家能做出来的事情么？闪电不会把飞机打下来么？”昂热从一条条被下达的指令中捕捉到一则微不足道的消息。
整个东京在短短数十分钟内都被卡塞尔学院掌握了。
“无所谓啦，成田和羽田两大机场一共滞留了300多架飞机，就算掉下来那么一两架，死亡率也不过1%，湿湿碎啦。”某位香港籍的研究员轻描淡写地说。
“给我立刻关掉！我看你们已经买好票是想趁机逃走吧！”昂热扶额，替刚觉得这群疯子靠谱的自己感到不值。
“奇怪啊……”研究员乙喃喃地说。
“关掉了么？再耍花样我让EVA扣掉你们的年终奖金！”
“奇怪啊……”
“关掉，全都关掉！没听见年终奖金要鸭子飞了么？”研究员甲面目狰狞。
“是到手的鸭子飞走了，你用词……用句不对。”研究员丙纠正道。
“真奇怪啊……”
“混账！就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么？从刚才起你就不停奇怪个什么？”昂热忍无可忍。
宫本泽的心情从欣喜逐渐转变为忧虑，这支接管了东京防务的专家组固然都是技术天才，却也都是绝顶的浑蛋，他们的领队看上去更是浑蛋中的浑蛋。他开始担心起日本淹没以前，会不会就折在这群天才的手中了？
“排水系统的功率已经提升到极限了，可上面显示所有蓄水池的水位甚至不在盛满状态，总蓄水量不增反减。”研究员乙叼着棒棒糖，左手还拿着一只炸鸡腿——这群家伙在来之前就准备好了所有口粮，告知大家这个反常的消息。
“说人话，尽可能精简些。”昂热说。
“就是说这场台风只是看上去那般声势浩大，实际上则是虚张声势。”研究员乙在防护服上擦拭满手的油，白色的研究服像是被沾上黄色笔墨的宣纸，他松了一口气，面罩上吐满白色雾气，“校长你真坏，想让我们无偿加班也不用编造‘神’复苏这种逆天的理由嘛，看在你都报销了住宿和行程费用的份上，这点程度的加班小事而已啦。”
“……”昂热快要被这群逆子气得昏厥，“给我通知楚子航，让他们尽快来找我。”
上杉越在门外笑翻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