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真红之土（八）
第132章 真红之土（八）
部分内容节选自《龙族》，如有雷同，不是巧合。
……
“你是说富士山？可它最后一次喷发是在1707年，休眠至今已经过去300多年，哪怕上世纪90年代被那些学家重新列为‘活火山’，可我还是不认为它会爆发。”上杉越一惊，“如果真这么说富士山不就是一枚哑弹么，整个日本的繁荣都建立在这样的一枚巨型哑弹上？怎么可能！”
“你是相信自己空口无凭全靠直觉的猜测，还是相信学院那些老不死站在巨人肩上的观测？”昂热淡淡地盯着他。
“专家要是可靠，母猪都能上树！”越师傅言辞义正，可他没发现自己说这话时底气全无，像是萎掉的公鸡。
……
与此同时，多摩川附近的山中，液压钻机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钻杆向着底层深处推进。
樱井雅彦站在帐篷下，眺望着汽灯跟雨水笼罩的工地。豆大的雨点打在遮雨棚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成百上千面同时擂动的战鼓，也像是神明向地面的人类宣战。作为山梨县环境科学研究所的高级研究员，樱井雅彦负责监督这次钻探考察。
研究所在接到来自蛇岐八家的直接命令后在第一时间便展开了代号“东京冷却”的行动，因为山中重峦叠嶂，信号大都传不到这里，唯一与外界联系需要驾驶山地车经过两小时的行程抵达附近的乡镇。此次行动已经开展了数天有余，可进展几乎为零，有时候他甚至怀疑本家的判断是否失误。
因为山梨县科学研究所就是专门成立来研究休眠火山的机构，而今年是樱井雅彦在这里工作的第七年，就像宫本泽是家族在东京气象局的内线，他是家族在这座研究所的内线。像他们这样的人还有很多，蛇岐八家的人在暗中掌控着这个国家，近百年来他们一直在探索这个国家，就像猛鬼众渗透蛇岐八家一样。
所以他自认在研究火山方面论经验家族中没有人比得过他。
看似沉寂的富士山其实并未完全熄灭，它不时地冒出危险的黑烟，下方的裂缝直通往地幔层，那里是岩浆的海洋。如果富士山再次喷发，火柱会直冲上云霄，像是接天连地的承重柱，密集的火山灰将笼罩整片天空漂浮数十年而不散，再无阳光普照地面。漫长的黑夜中气温会越来越低，然后无数动物与植物与农作物死去，黑色的天幕下金红色的粘稠液体从山顶缓慢地向下奔流。
就算是神明也没法在这种极端恶劣的自然环境下生存，“葬身之所”不可能埋在他们踩着的土地之下。
可上头甚至不给他汇报的机会，没等他被确立为行动考察，山梨县环境科学研究所的其他成员们已经在富士山周围开凿了大量的钻孔，长长的探杆直插钻洞底部来监测底层的变化。一旦他们判断富士山将要喷发，那么“东京冷却”计划将瞬间启动。
虽说是“东京冷却”计划，可真正知道计划具体内容的人只有樱井雅彦。
这个计划的最终步骤是把东京全城的皇室和内阁送往海外避难，内阁官房长官曾经戏称“这样的话跟亡国也没什么区别了”。可如今玩笑正逐渐向现实演变，至于普通的平民老百姓，事发突然，他们已经无力组织基数如此庞大的人群避难。
可樱井雅彦在得知这一真实内容后大为震惊。如果跟他通话的人不是当任大家长橘政宗，他会震怒会质问，蛇岐八家是不可能丢下普通人不管的。但对方却是德高望重的政宗先生，樱井雅彦不由得自行脑补起现在情势的严峻，已经困难到了连政宗先生也不得不做出如此冷血的判断。
那他这个作为下属的家族成员，更没道理去指责甚至是阻拦政宗先生的命令，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全力以赴，尽可能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将死伤数目减小到最低。
“似乎碰到了非常坚硬的岩层，钻杆打不下去了，强行钻下去的话只怕把钻头磨坏。”工程指挥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浆，雨水很快将他的脸颊冲刷干净。
心中一直以来的隐隐不安终于成为事实。
液压钻机已经连续工作了36小时，直到现在还没因为过热而停机已经算是个奇迹，这是当下最尖端的设备，出问题的话他们没有多余的时间以供维修。
“硅质岩么？”樱井雅彦钻出雨棚，看向施工人员围成一圈。
“不，现在钻探深度已经超过300米了，按理说应该是肉团的多孔火山岩，就算是其他坚硬的岩层也不该连金刚石钻头也钻不开。”工程指挥不停擦着脸上的水，说不清是汗还是雨。
“设立警戒区，除了操作钻机的人，让其他人都撤到警戒区外，别太靠近钻洞，我们很可能已经靠近目标了。”樱井雅彦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他们勘探的的山谷距离多摩川不远，山谷正下方那条汹涌的地下河名为“赤鬼川”，在底层深处无声地流动。赤鬼川由两股水流交汇而成，一股流进富士山、经过岩浆加热的滚水，另一股则是寒冷的地下水，冷热水混合的时候发出巨大的声响，像是地下在炸雷，所以这里又被称作“雷鸣谷”。
当地有传说八岐大蛇的八个头饮用八条河的水源，其中有一条就是多摩川。八岐大蛇被须佐之男杀死后，它的血浸透了方圆数百公里的土地，所有浸泡过蛇血的土地在上千年中都是赤红色的，于是又有“真红之土”这个名字，附近还有一座奈良时期的八岐神社。
樱井雅彦一点都不喜欢那个传说，应该说山梨县科学研究所的所有人都不喜欢那个传说，因为他们知道八岐大蛇既不是神话也不是传说，它的出现是真正存在过的，是以无数人的鲜血为代价的。
他撑着一把伞跟着工程指挥来到钻机旁，钻机正把长达几百米的钻杆从钻洞中抽出来。钻杆是一节一节驳接起来的，每根钻杆都长达几十米，几十根钻杆首尾相连，最顶部的钻杆装载了金刚石钻头。钻洞中冒出的粘稠黄色泥浆溅了施工人员一身，这是非常反常的情况，虽然钻探的过程中会注水进行冷却，但不至于产生那么多的泥浆。
“放心吧，我们带了防护服过来。”工程指挥挥手示意，白色防护服的施工人员上前接管钻机，其他人撤出警戒区。
心里的那股隐隐不安正逐渐发酵，现在已经演变为剧烈的危机感。
“立刻停止！不要回收钻杆！”樱井雅彦忽然放声吼叫。
话音未落，黑色的高压气体就冲出了钻洞，气体流速极高，发出火车汽笛般的声响。悬挂在高处的汽灯碎裂了，黑色气体接触到蓝紫色的电弧，立刻化为熊熊的焰柱。
巨大的冲压将钻杆连杆拔起，很难预测那股喷张力到底有多大。钻杆被接连冲出，易燃的黑泥是富含沼气的土壤，附着在钻杆的表面，它们在地层积累了几百万年，数量非常巨大。可到了最后几节钻杆，黑泥开始转为暗红色的土壤。
“后退！后退！撤出警戒区外！”樱井雅彦还在大吼。
他忽然蹲下身捻了捻掉落在脚边暗红色的土壤，非常粘稠，还有一股淡淡的腥味，他皱起眉头：“蛋白质？可地层里哪里来的蛋白质？只有生物才能产生蛋白质！”
惊惧的念头在他们心底诧然炸开。
神，葬身之所！
他们找到了神藏匿的地方，神真的藏在他们脚下的土地深处！
最后一根钻杆离开钻洞，火柱熄灭，紧接着暗红色的液体从钻洞中喷涌出来，一道几十米高的红色喷泉将众人的面颊染得通红。他们有的脸上沾满黑泥，有的被雨水混杂着汗水浸湿。所有人都看呆了，他们都是资深的地质人员，是精英中的精英，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奇景。
很快红色喷泉就化为了赤红色的大雨，空气里白雾升腾。
积水仅仅在几息间便漫过了还未来得及离开钻洞范围的施工人员的小腿，黏黏地涌动着，像是缓慢移动的毛毛虫。樱井雅彦心里有种诡异的感觉，他觉得警戒圈负责施工的同事们站在……血池里。
可依然有反应极快、或者说聪明的人，他们用极短的时间调整心态，用试管提取了水样，封装好之后将自己也一并送出警戒圈外，也送到了樱井雅彦和工程指挥的手中。
“这是什么？”工程指挥摇晃着试管沉思。
常见矿石中只有赤铁矿是红色的，南美洲就有一条赤红色的河流，河水里都是赤铁矿的矿渣……可他手中的试管与其说是铁质的红色，更像是粘稠的血。
“总不是富含铁质的水。”樱井雅彦转身去检查被“喷泉”带飞至地面的钻头。
钻头扭曲变形，遍布的痕迹惊心动魄，这种程度的损坏下它已经变成了一根废铁，可什么样的东西能伤到嵌有金刚石硬质合金制造的钻头？而且他越看越心惊，越心惊他就越想看，这种程度的损伤完全不是磨损，倒像是被什么东西疯狂啃噬过的咬痕！
巨大的恐惧同时涌入所有人的脑海中，在瞬息间便涌起了滔天巨浪。
逃！
逃！
快逃！
逃跑的念头像是不断响起的警笛，压榨尽全身的最后一丝力气在拼了命地从大脑命令指派向身体的各个角落。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抬脚，试图脱离这片猩红之海。
可随即人群中有人发出惊叹。
银色的光点随着喷涌的红色喷泉冲出地面，成百上千，成千上万，它们在黑红相间的空中分散，像是恒星散落银河中。这些光点落在每个人防护头盔的面罩上，每个光点都是一条银蓝色的小鱼，它们的身体短小而尾部细长，嶙峋的尾椎在薄薄的鳞片下清晰可见。
没等有人进一步发自内心的感慨，银蓝色的小鱼们张开了嘴，细密如荆棘刺的利齿见缝插针，轻而易举咬穿他们身上的防护服，像是突袭跃至身上的蚂蟥，先用锋利的口器在他们皮肤上打开一道细微的口子，在一瞬间化为狂怒的小蛇，钻进他们的皮肤之下！
十几秒钟里，几十条小鱼钻进了那个倒霉蛋的防护服，从他的面具上撕咬，钻进头盔，再钻进他的鼻孔，离他最近的其他几名施工人员甚至看见那些细长的尾巴在皮肤外抖动，像是从毛孔生出的触手。
“救救我！救……我！”他跌跌撞撞地奔向身边的同伴，伸出手试图让他们拉自己上岸。
更多的银色光点仿佛流星坠落，混杂在豆大的雨水中一同附着在来不及躲避的人身上。
顿时尖叫声如雨点击打雨棚，响成一片。
“急救箱？快拿急救箱来！”樱井雅彦声嘶力竭，“ばか！你在做什么？”而后他震惊了。
工程指挥对着天空仰面，他张开双臂，任由雨水或者银色光点滴落在身上，“神代遗迹，神代遗迹！找了这么多年，没想到一直藏在我的脚下！”
他狂笑着，咆哮着，面目扭曲而狰狞，那完全不像是人类所拥有的表情中的任意一种。一个又一个施工人员站在他脚下的土壤中，向他伸直求助的手臂，可他只是居高临下的俯视他们，像是人类观察运送食物的蚂蚁。他一脚又一脚踢开一个又一个手臂，仿佛好奇的小孩子用木棍捣毁蚂蚁的窝。
“混账！你这是在谋杀！”樱井雅彦忽然从工作服里掏出格洛克手枪，一枪命中了工程指挥的额心，“我是蛇岐八家驻山梨县科学研究所执行官樱井雅彦，照我说的做，事后家族不会找你们任何麻烦！拿燃油来，要快！”
所有人惊呆了，谁也想不到工程指挥会在这种时候发疯叛变，谁也不敢相信素来温文尔雅的樱井博士竟然会带着手枪，枪法更是凌厉，那一枪洞穿了工程指挥的颅骨，直接破坏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