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路明非从天而降(十)
第134章 路明非从天而降(十)
“如果不是那个完全不懂的怜香惜玉的家伙,我都不会插手你们家族的糟心事。”赛琉倒像个家庭主妇抱怨起平日里的琐碎来,她碎碎念仿佛颂唱佛经的僧侣,红唇翕动,“可谁让本姑娘人美心甜,最见不得别握住你的手像是看‘全村的希望’似的看着你,你总不能拒绝人家吧。”
她一边说一边挑开闪烁着残影的刀光,速度快到根本没有人看清楚她手中握着的究竟是何种武器。虎彻招招至险刀刀逼命,带锯齿的反钩刀在他手中变化莫测,时而直球般突刺,时而反向着回钩,凌厉而出招奇巧。
可赛琉身似游龙翩若惊鸿,不是“恰到好处”堪堪避过锋锐狠辣的刀光,就是精准拍击在虎彻招招最为隐匿的弱点上,以绝对完美且优雅的姿态从容不迫。
攻击无果,虎彻也不恼,但见他体势一沉,足下倾荡一泻,整个人如若脱笼之兽,迅猛而出,迎着赛琉正面横冲直撞。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直接硬碰硬的来!
森寒的白芒划破雨幕,刀刃所向之处连雨珠也切割开来,尖锐的锯齿在火焰中反射出狰狞的光。在一瞬间刀光的残影闭合,形成一张仿佛细密坚实的“面”。这也是虎彻最引以为傲的一招,他自诩的成名绝技,其实最为致命的并非带锯齿的反钩刀,也不是那灵活翻转的刀技,而是单手持刀的另一只手上,藏在行动服里的大口径左轮枪。
锃——
如果说一个人仅仅凭借着本能就可以完成别人需要思考斟酌后才能完成的事——这并非夸大,也不是不可能为之的本领,恰好赛琉就是这种人。
当虎彻充满杀意的刀网铺天盖下,即便能从中逃离也必将受到重创。可赛琉身姿笔挺如立杆,她以“点”破“面”,只在一息间完成对刀网的摧毁,就像是从天而降的白纸被竖立的笔尖穿透。
当然这并非赛琉经过瞬时思考后得出并付诸实践的行为,她只是看见了虎彻的行动,然后下意识地就使用了这一招而已。这对她来说并不困难。
她足尖轻点,身形扭转,反身迎上虎彻——她两手空空!
“这是……”虎彻只在曾经教导过他、后来成为他手下败将的老师们口中听到过对这类人的口述,那是传说中的剑术天才,几乎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来得好!”看着破招欺身的赛琉,虎彻面露亢奋之色,久违的战火在心中熊熊地燃烧。
话音未落,他已收刀回身、厉招疾进,横斩、纵劈、翻腕反钩,其刀身疾速挥动,便划出六芒似的寒星。
赛琉趋近趋退,化险为夷,尽管从樱井雅彦的视角看来,她无疑是处在下风、顿落险关的一方。可只有身处在她对面的虎彻知道,这个女孩步步轻摇、游刃有余!他的攻击虽然凌厉狠辣实则招行式微,从头至尾他都是被动的一方,完全进入了赛琉的节奏之中。
二人各不退让,一杀一躲。
刀来刀往间,寒芒乍泄破风声鹤立,掀起阵阵凶声。
时间虽然短促而动作剧烈且迅速,虎彻愈是挥刀心里的震惊也就愈是浓郁,即便有着混血种支持的身体也经不起如此迅猛的攻击方式,他的速度开始下滑,力道也略有不足。反观赛琉,整个人闲情气定,杀意完全内敛,在她周围甚至察觉不到一丝气息的流露。
樱井雅彦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从头到尾他只看见关东支部的壮汉不停挥刀砍向女孩,像是巨人四转捕捉身旁围绕的蝴蝶,尽管力大无比却力不从心,他刀刀落空,已经显露出疲态。
不管怎样能赢就是最好的结果!
“呼……哈……”虎彻胸膛剧烈地起伏,他正做着深呼吸平复紊乱的气息,“长船,别看好戏了!再耗下去我快不行了!”
“这或许就是小蓧不喜欢你转而喜欢阿须矢的原因吧,”耳机里响起贱贱的嗓音,长船在直升机上通过瞄准镜对准窈窕有致的女孩,“男人永远不能说自己不行,即便是任何时候。”
“混账,趁火打劫也不是男人应有的行为!”虎彻低声骂道,“她的言灵太过诡异,每当我试图释放‘涡’时都能被她恰到好处的打断!”
“她的言灵是什么?”
“ばかやろう!要是我知道还会落得这么惨?”虎彻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她应该是本部派来的学生,阿须矢还想和那个叫……”
“楚子航。”
“对,那个叫楚子航的人过上两招。不知道这个女孩在本部排名如何,想来不会比楚子航低,果然那个地方的混血种都是些疯子!快帮我!”虎彻收刀后撤。
秉承着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的赛琉抓紧时机趁虚而上。
也在这时,黄色的火光从漆黑狭小的枪管迸发,子弹几乎是擦着赛琉的发梢没入她身后的洼地,在空中被截断的发丝混杂在雨中消散。
砰——
砰——
砰——
“见鬼!”长船吐出一口唾沫。
赛琉辗转腾挪优雅的后跳空翻,子弹全部落空。要知道长船在关东支部乃至蛇岐八家的狙击技术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这还是他第一次遭到如此沉重的打击。
“现在体会到我的感觉了吧。”虎彻苦笑,“我知道有一种言灵的效果是‘预知未来’,可这妞儿展现出来的实力也不像。”
他们来时匆忙,在收到王将发来的信息后便第一时间倾巢出动,奈何消息临时且时机微妙,大多载具都被调动用于维护日本的治安,只有一架直升机可供他们出行,所以他们来时并未携带大量人手。光是维持现场秩序,屠剿鬼齿龙蝰就已经应接不暇了,于是用人海战术对付赛琉的计划胎死于腹中。
“小心!”樱井雅彦大喊的同时开枪掩护。
那是一道绝不可能出现的身影,原本被他第一个击毙的工程指挥,此时竟然站了起来,好像刚睡醒还犯着迷糊的人……他机械似的起身,凭借凡人的身躯举起被盛放在一旁的钻杆,用何等夸张的力量向赛琉站立的方向掷去!
情况紧急樱井雅彦的准心失衡,但也如实命中了工程指挥,可子弹仿佛击中坚硬的铁皮表面,擦出星星点点的火光转瞬即逝。
“哦?”这种程度的偷袭赛琉只当是对方突如其来的招呼,她面露疑惑地看向那具不似人形活动着的身体,“樱井雅彦,我想你必须得离开了。”
这是她出现以来第一次主动发起的攻击,无形的气流从四面八方向着她的手掌中心汇流,最终凝聚成一柄修长的细剑,倒是很符合她在众人心中“世外高人”的角色形象。
她一剑直取对方头颅,化作流星转瞬而奔。
“上次见面实在匆忙,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工程指挥扭曲的身形撑破防护服,露出近乎赤裸的身体,在通红的火光中看去,是铁灰色的鳞片。它们在他的体表不停开合,仿佛呼吸,“猛鬼众,王将,恭候阁下多时。给我刀!”他冲远处的虎彻大声喊道,声音甚至盖过了头顶螺旋桨的轰鸣。
樱井雅彦也不矫情,他自知自己在这场战斗中的身份跟地位,这位女侠胆肯出面救自己小命已经是他莫大的荣光,既然对方开口让自己走,那他就识相的抓紧时间能溜就溜,什么“不能丢下女侠”、“独自逃跑不符合我心中的大义”……之流的傻帽台词不属于他。
“你还真是杀不死的小强啊。”赛琉对王将全无好感,这种非人非鬼介乎人类与龙类之间的怪物,拥有着人类的皮囊却自诩一颗龙类逻辑思考的大脑。
他们视生命为草芥,唯己是图,以强者为尊,秉承“吃人”的原则。
“看来阁下对我的印象颇具误解,在追求权与力的道路上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牺牲的,哪怕我自己。”王将举臂以手作盾,细长的剑锋在铁青的鳞片表面划出一道道火光,像是切割机切割铁条。
“牺牲你自己?”赛琉好像听见什么叫人发笑的冷笑话,“像你这种死而复生生而复死的怪物真的会被‘牺牲’么?”她细剑舞动,化作星点仿佛繁星点缀。
“真叫人心寒啊,我也是人,哪怕是龙王也是会死亡的。”
“对,你也是人,所以你在恐惧。”
“恐惧?呵呵哈哈哈……”王将放声大笑,形似癫狂,“胆怯和恐惧,是有希望的人才会有的感情,而那种感情跟只有绝望的我无缘。不像他们,也不像你们,正因为有希望,绝望才会越来越茁壮,所有人都是我成长的养料。”
“哼,如果你真如所说的那般心无畏惧,那么你又为何这么紧急的派出关东支部前往这里?这会让猛鬼众潜伏在蛇岐八家中的重要棋子曝光。”凌冽的刀光横扫,难以想象这股蛮横的力量自女孩的手臂传导至剑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个显而易见的道理幼儿园的小屁孩都明白。尽管你控制了辉夜姬,还摧毁了源氏重工,让仅剩的各大家主彼此间无法联系,但你也知道,即便如此现在的蛇岐八家仍是猛鬼众无法碰瓷的对象,不然你也没必要伪装成蛇岐八家发布本家的悬赏公告,甚至利用‘猎人’网站吸引全世界的混血种抓捕橘政宗,后来是路明非。”
“为什么人们总喜欢自诩‘正义’的一方呢?赛琉小姐,看来我们的谈判根本达不成一致啊,十分惋惜。”金色的竖瞳爆射,公卿脸面具混合着红色与金色的光,妖异难以言喻,“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每一次见面我都比上一次更加强大,更加难以被你们打败?更好奇为什么我会浪费时间于根本不可能合作的你谈判?”
他后撤步侧身避开从上至下的一斩,这一瞬赛琉后知后觉,火焰中沸腾的鬼齿龙蝰燃烧殆尽。原本喷薄出银色光点的钻洞忽然一转为黑不见底的深渊,巨大的吸力席卷仿佛鲸鱼张开血盆吃食成群的小鱼。
有什么东西在他们脚底以鬼齿龙蝰为食物,可什么东西能以传说中的龙之行刑者为养料?
“你疯了?”赛琉甩手细剑凭空消失,她后跃着远去,“虽然不知道你用的什么办法能让蛇形尸守听从命令,可龙形死侍即便在历史上也从没有人差遣的记载!”
看来他们已经彻底定位了“神”苏醒的具体位置,因为龙形死侍是只有龙王及其以上的存在复苏才会拥有的守护者。可让她没想到的是王将这个疯子居然企图利用鬼齿龙蝰的尸体引诱龙形死侍的出现,这个卑劣的窃权者妄图以某种神秘的方式去命令死掉的纯血龙类!
“啊~啊~看样子大家差不多都现身了嘛,这就好办了。”尽管次数有限,可让王将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通过扩音设备仿佛神的证言从天降下,“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和你们多啰嗦,来吧,谁先上来领死?”他可谓是嘲讽全开。
听到他的台词,赛琉暗自松了口气,只是按计划路明非现在应该正帮助凯撒他们从旅馆撤离,他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黑色人影从悬停的直升机舱内被人粗暴地向外投掷,长船哀嚎着从天坠下,他沿着树林仿佛斧头斩断树干,最后栽倒在流动的土壤中。紧接着魁梧的少年从高空起跳,即便有着龙族血统强化后的身体也无法承受从高空中直接坠落毫无阻挡的压力,可他还是这么对对直直地纵身而跃。
“看来你的同伴也没比我好到哪去啊。”王将静静地看着路明非自杀般的行径,他当然不会期盼路明非会被自己这一跳送去黄泉。
在接触地面的刹那,直径两米范围的地面随着他的接触向下塌陷,准确地说应该是化作了粘稠的橡皮泥,将大部分下坠的冲力统统卸掉,接着又像是弹簧床似的把路明非高高地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