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付之一炬吧,我贱烂的生命
第155章 付之一炬吧，我贱烂的生命
“你先走，让我……让我稍微休息一下。”上杉越试图甩开昂热。
他不说什么我休息完了就追上你之类的话，这种只会存在于影视剧中煽情的台词在现实是毫无意义且浪费时间的行为，现在被抛弃在尸守群里的人只有死路一条，更别说上杉越体内流淌的血统是无数尸守甚至八岐大蛇都垂涎的东西。
好在昂热也不是那种会停下脚步叽叽歪歪的人，也不会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抱住他然后哭哭啼啼地大喊“不能丢下朋友”之类的。他和上杉越一个是从无数同伴尸首堆积起来如山般的地狱归来的复仇者，一个是昔日万人之上的黑道皇帝，他们都曾是高高在上杀伐果决的人，看过太多太多的死亡，知道什么时候该放弃什么人，什么时候该被什么人放弃。
这种情况下应该被放弃的人毫无疑问是上杉越，昂热还可以独自杀出重围，可他带着上杉越即便有“时间零”的优势，过度消耗体能后最终二人的存活率只能是零。
可上杉越还要去见他的儿子们，现在的他既是曾经黑道的皇帝，更是一个新加冕的父亲，一个不久前刚知道自己成为了父亲的男人怎么能死呢？他甚至都没见过自己的孩子一面。
“混蛋，你是来救我的啊！”昂热大吼，“请你脑子清楚一点，你是来救我的。你如果死了，那还有谁会冒着被尸守群吞噬的危险来救我呢？虽然大家的都有一条既贱又烂的命，但贱烂命也是命啊！”
上杉越的脑子嗡嗡作响，似乎病情在这一刻极速加剧，他逐渐连站直的力气也没有了：“不，你不明白，我没有时间了，你懂么？我没有时间了！”
“不就是肾衰竭么！大不了少沾花惹草就好了！路明非告诉过我在中国那里的已婚男人们平时都不喝自来水，他们通常只喝泡了枸杞烧开后的水，据说长期这么做有助于养肾！我想你可以试试！”昂热把上杉越往肩膀上送了送，用握着折刀的手擦干脸上的血迹，笑了笑。
“你看过关于我的那些体检报告是修缮后的内容，其实我早应该开过追悼会好几次了。”上杉越淡淡地说，“我不再是曾经那个试图刺杀你的‘皇’，也不再是最后的怪物，我已经是个老人了，全身的器官都已经衰竭，脑神经血管正在封闭，心血管上还长满了莫名其妙的增生物，医生告诉我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整整三十年……我现在都还记得她当时看我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什么洪水猛兽。我早该死了，可皇血还支撑着我苟延残喘，每晚我都听见死神在我家门口敲门，已经听了三十年。
“我只剩下一个愿望，就是回法国去看看，看看妈妈当年待过的修道院，最好是能在那里死去，然后举行葬礼，我会躺在棺材里听他们给我吟唱安魂弥撒……可这个愿望在你告诉我还有两个儿子之后就不一样了。
“原本我觉得啊，这个世界已经跟我不再有任何关系了，既没有我的亲人也没有我的朋友，你这样的家伙早该死掉无数次，说句实话在这以前我甚至希望神能成功复苏，然后带着整个世界给我一起陪葬。但现在不一样了，东京城里有我的儿子，连你这样的家伙都依旧跳脱，所以这个世界跟我还是有关系的。”
“上杉牧师你的逻辑让我再一次愿意相信你是个法国人了。”昂热笑笑，挥刀斩断又一个尸守的脖颈，黑血冲天足足有三层楼的高度，“既然世界跟你有关系那你就应该活下去保护好有你儿子们的城市！我认识一个神乎其技的医生，他曾经说过只要病人还留有哪怕一口气他都能把人完好无损的从黄泉关给逮回来。”
“真的不是骗人钱财劫人美色的江湖道士么？”上杉越捂胸。
“你见过哪个江湖道士会贪恋你这种人的美色么？”昂热没好气地说，“他是我的学生啊，你也认识的。”
“我可不记得我什么时候拥有能被卡塞尔学院校长觊觎的东西，说真的昂热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直接要不就好了，真没必要这么套近乎，怪尴尬的。”
“是路明非啊。”昂热没有理会他的无厘头，“就像我说的，他很优秀，我要做的只有对他微笑就好了。”
此起彼伏的震响打断了他们优哉游哉似的对话，不远处的山顶接连游动起黑色嶙峋的骨脊，伴随数个骨脊的游曳，他们脚下的土地也随之震动——一个又一个龙骨制成的龙形尸守遵循白色皇帝的旨意而来！
“嘿，看来祂似乎不想再留给我们挣扎的时间了。”上杉越忽然神情变得肃穆起来，“老友，你先听我说，不然或许再没机会了。禁忌的大门已经打开了，这个世界都没办法回头了！”
“我听不懂……虽然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可也别太小瞧人了。”昂热握紧刀柄，整个人的气势猛增如虹。
“别废话也别顶嘴！”上杉越也变得中气十足，在学院里从没有人想过世界上存在用这样的语气面对昂热的人，“集中精神听我说！世界上所有的历史都是战争史，龙的历史、人类的历史……我知道这方面你比我在行很多。”
他顿了顿，越来越虚弱起来，连说话也不得不暂停恢复，“自古以来混血种打败了无数敌人，也包括龙族，但我们永远无法打败内心深处的贪婪，至少绝大多数人类是这样。龙族的遗产就像潘多拉魔盒，古往今来我们一直试图打开这个魔盒，觊觎其中超越了时代的力量。现在这个魔盒已经被人打开了，被释放出来的只有魔鬼。
“我没办法解释得很清楚，但这就是我的预感，皇血带给我的直觉。青铜与火之王的复苏就是魔盒被开启的初始，你就不奇怪你们在中国三峡水库发现了那座青铜宫殿，可康斯坦丁的骨殖瓶却是在纽约被捕获的么？在不久前连龙王诺顿的行踪也被人发现出没于日本……每位龙王的复苏似乎都在某个人的时间表上，简直就像是……被人唤醒的那样，就像王将唤醒了白王。这么多年来蛇岐八家一直死守着白王的秘密，当然你可以说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自讨苦吃，但你不能否认他们在阻止白王复苏上做出的贡献。结果这个秘密终究还是泄露出去了，王将的每一步都计算得那么精确，他对白王的了解甚至超过蛇岐八家。扪心自问，就算是前千年以来一直用生命行走在一线的秘党对白色皇帝的了解也只是冰山一角，那么必然是有人告诉他这些事情的，那么是谁告诉他的？是某个人类？还是某个龙类？但无论是谁，康斯坦丁甚至是白王的复苏都是被人操纵的，在王将背后还有别的人。
“有人唤醒了龙王，再不断把你们引诱到屠龙的战场上去！”
昂热觉得自己正坠向某个漆黑的深渊，明明他踩在泥泞的土壤，如履平地。他当然知道有人躲在王将背后甚至是整个世界的幕后操控着一切，因为他从楚子航以及路明非的报告中了解尽管只有冰山的一角，可上杉越没有得到那些情报。
“你这脑子不是还挺好使的嘛。”他笑着说出了心里话。
“我只是器官衰竭身体衰老，又不是脑子愚蠢。”上杉越反驳，“幕后的人已经摸到了龙族的大门，他们走进去的那天就是人类自我毁灭的那天！”
他狠狠地抓住昂热的肩膀，无法想象一个饱经病痛折磨的老人是如何爆发出这股惊人的力量，昂热强忍着传来的疼痛：“回去之后再慢慢给我分析好么？如果你讲得好的话我就皈依你们教派也不是不可能。”
“你这样的人哪个教派都不会要的，你是堕落者，你太骄傲了，对这个世界太过愤怒，所以变成了复仇的魔鬼。”上杉越摇摇头，看着愈发逼近几乎近在咫尺的龙形尸守，他似乎已经用尽了力气。
“你也太小瞧我了吧。”昂热轻声地说，他缓缓侧身，将折刀粗鲁地塞进上杉越手中，然后夺过“暴怒”，“曾经有一位学生告诉我，你还留着一条命，就是等待着将它豁出去的那一刻。”
在“暴怒”入手的瞬间，它震动着发出长吟，是的，这柄古老的炼金刀剑发出了生灵般的吼叫，无形的领域在急剧扩张。那并非属于昂热的“时间零”，而是这柄斩马刀的，它是炼金技术的产物，封入了活灵的屠龙圣器，铸造于龙王诺顿……它本就是一件活着的东西！
它的外形在变化，刀身通红如融化般延长，从原本的一米多长延展到接近六七米的惊人长度，表面笼罩着灼眼的烈光，平滑的刃口变作锋利的齿刃，仿佛龙类张开巨口，露出无数尖锐的龙牙。
它苏醒了！或者说这才是它本来的样子，它感应了昂热的血统，突破了封锁自己的禁制！连流淌着皇血的上杉越都不曾把“暴怒”的这种形态激发出来。
昂热的外形也在变化，此时的他已经不再被称作人类了，而是头角峥嵘的凶兽，与尸守的外形类似，青灰色的鳞片覆盖了他体表的每一寸肌肤，骨刺从鳞片之下狰狞地突破，带着鲜红的血色，他的脸上还罩着青铜般的铁具。
“三度爆血……”上杉越轻声地喃喃，他曾经见过昂热的这种形态，所幸站在昂热对立面的东西不是人类。
昂热的爆血直接从第三度开启，体内流淌的龙血在瞬间便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将他提升到足以媲美纯血龙类的程度，甚至超过上杉越。
“老友，看好了，世间再无最快的居合！”昂热不回头，怒吼的嗓音穿透尸守群传到每个人耳中。
这个老人带着那柄人类似乎永远也无法握紧的巨刃向远处赶来的龙形尸守发起了主动的冲锋，他高高跃起。
目视！吐纳！鲤口之切！拔付！切下！
不可思议的高速让刀身在挥斩的途中消失，空气中只剩下一道通红的燃烧着的金色光华——居合极意，竟是出自本土之外的人手中。这一刀极具庄严而肃穆，仿佛挥出的不是锋利的刀刃而是群山和大海，他站在高山之巅的悬崖上把沉重的刀挥砍，将底下的海潮断成两截。
巨龙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直面冲锋向它的人类之躯，空洞的眼眶中爆射出赤金色的光芒。它挥动着枯骨的骨翼和光秃秃的尾骨甩向昂热，同时仰天发出无声的怒吼，呈现出巨龙愤怒的相貌，以相同的对冲迎向昂热。
所谓居合，就是在拔刀出鞘的瞬间释放全部力量的一斩，刀出鞘的同时也是最终结果落幕的时候，胜负几乎在同一时刻就已经决定。
龙形尸守的骨翼撞击在燃烧的金色光华上，把天空中灿金的一片生生闯断。可刀光并未停止，昂热带着依旧灼烈的光砍在龙形尸守的面骨上，巨龙被震得后仰倒地。刀光在空中不停演化，到最后已经完全变成了一条没有形体的狂龙，这是两条龙类之间的对决！
爆炸在撞击的瞬间产生，似乎是“暴怒”具备的领域造成的效果。透明的冲击波呈辐射状朝着四周迅速蔓延，造成的压迫不亚于一颗小型炸弹近距离爆炸，将四周散落的尸守骨骸以及碎石和稀土一并推散。
龙形尸守倒塌在山腰，重新化作失去生机的骨骸散落一地。昂热踏着空中的碎骨向地面坠去，这是完全超脱世界规则的行为，无视了力的本质。
“我知道你是个不要命的狂徒，可没想到你已经疯狂到了这种程度。”上杉越看得目瞪口呆。
昂热的手已经化作尖锐的利爪，他五指并拢插进山壁向着地面滑去。虽然看上去是那般轻松整个战斗过程仅在短短数息间结束，实际上他完全不轻松，相反三度爆血尽管最大程度强化了人类之躯，甚至可以在短时间内媲美纯血龙类，但这个过程也耗尽了他的所有体力。
至于四度爆血，历史上从未有人真正实现过，那是只存在于想象中的东西。
龙王之心被释放之后，以人类之躯还有什么是可以用作等价交换的筹码？
灵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