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龙之身的人与人之心的神
第161章 龙之身的人与人之心的神
耶梦加得警觉地看着这个少年模样的龙类，利爪中握着世界上最锋利的剑，天丛云。刀尖从后背贯穿了少年的胸膛，像是手指戳进海绵通畅无阻，连龙化后的鳞片也阻挡不了尖锐的刀锋半分。
刚才的死战中，诺顿的狂暴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果没有天丛云在手，她是绝对不会冒险挥出象征背叛的一刀。
他依旧是曾经的那个诺顿，愤怒狰狞而狂暴的龙王，青铜与火之王！
“你在犹豫。”诺顿的利爪扣住自胸膛贯出的刀尖，鲜血沿着掌心缓缓流下，“是什么让你分心？你很清楚龙类的弱点。”
耶梦加得没有回答。
“我能理解，新生的王永远不会允许旧王活在这个世界上，这是铁则。”诺顿吐出满口的鲜血，“为什么不现在就吃了我？吃了我，你就能成为海拉，拥有凌驾世界的力量。”
“闭嘴，我正打算这么做。”耶梦加得单手用力，天丛云的刀身更加深入几分。
“不，你已经失去了最完美的那个机会，在你犹豫的时候。”诺顿无视天丛云忽然转身，锋利的刀刃横向切开他的整个胸膛，他满嘴是血嘴角却带着那么凄美的笑容，“路明非！”
“这不可能！你竟真的寄希望于一个人类，你疯了么？你曾是那么高贵的王！”耶梦加得青色的手腕翻转，她反手握住刀柄，硬生生将诺顿斩断为两截。
“‘不可能’？这次的旅途中我们干的全是不可能的事，‘不可能’‘没用的’这种话我们早就听厌了，也和我们没关系。”少年青涩却无比雄浑的嗓音从下方向着天空猛地袭来，“不要小瞧人类的厉害啊混蛋！”
【小丑·小脚】
一个路明非将另外数个路明非缩小至玩偶般大小。
【小丑·航空史密斯】
一架头部鲨鱼造型酷似二战的p-40战鹰式战斗机的玩具飞机载着他们向着苍穹之上猛冲。
【小丑·疯狂钻石】
瞬间变大恢复的一个路明非在空中对着诺顿挥出双拳，喉咙里同时还爆出“嘟啦啦啦啦啦”的怪喊，形似疯狂。原本被一分为二的诺顿被不明能量包裹着反重力升向天空，仿佛时间倒流，他再一次回溯到了被天丛云贯穿胸膛之前的时间。
“你别忘了我可不是孤身奋战啊。”诺顿仿佛又重新变回了那位名叫“老唐”的人类，同样少年般的笑容于他脸上浮现。
“你岂止有队友，在我们身后的可是千军万马啊！”路明非们的喊声震天。
“以区区人类之身，怎敢直面君王之威！”耶梦加得没有花去太多的精力思索诺顿身上发生的变化，以及路明非身上诡秘莫测的能力，她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天底下最锋利的刀剑在手，而她面对的仅仅是一条重伤的龙王和数名血统还算是优秀的混血种——而那是以人类的视角。
在她看来无非是卑劣的人类与背叛的龙王彼此狼狈为奸要做临死前的一搏。
“你是我们中最聪明的那个，为什么不能好好静下来听他解释呢？”老唐试图说服她。
“闭嘴！你这个卑鄙的叛逆之徒！”耶梦加得嘶吼，她的眼角有红色的水流下，不知道是龙的眼泪还是刚才战斗中沾上的血，“你已经忘记了弃族的绝望，上千年的沉睡，无穷尽循环的噩梦！你明知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力量是我们唯一得救的可能，可你却背叛了我们，背叛了你自己！”
“喔！上升到国家民族大义了，真是慷慨激昂，我还以为对面坐着三岛由纪夫呢。”一个路明非鼓掌，“顺便提醒你一句，当我们在天上彼此内耗的时候，赫尔佐格已经在脚底开始了他从人类进化为神的最后一步。不过我是不在意这些啦，毕竟最想得到白王遗产的人……不对，是龙，最想得到白王遗产的龙是你。”
……
“真是一场扣人心弦的好戏，史上再无这么璀璨的战争。”赫尔佐格丢下奄奄一息的犬山贺，跌跌撞撞地奔向远方轰然倒地的八岐大蛇，手中紧握着黑色的木梆子，“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为了眼前的利益斗个你死我活！伟大的神怎么可能就此死去呢？”
八岐大蛇的确是死在了诺顿和耶梦加得的联手合力下，可死去的仅仅是一个被临时虚构而出的身体。赫尔佐格在空旷的山谷中摇响了沉闷却又清脆的梆子，似乎他不再害怕被暴露的风险。一道纤瘦的人影摇晃着身子，迈着虚浮的步伐缓缓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走来，尽管看上去弱不禁风好像风吹之即倒的嫩叶，可来者却带着怒涛般王者的威严。
犬山贺认出了那个年轻人，正是一开始被寄生的那名混血种。他脸上的表情正高速地切换，时而露出人类怯懦恐惧的惊悚，时而又是带着滔天般怒火的君王。每一声梆子被摇响传递进入他的耳中，表情就产生一次剧烈的变化。赫尔佐格带着不加掩饰的贪婪，快步上前迅速逼近到他三米以内的范围，他忽然像是受惊的小孩那样惊恐地保住了脑袋然后蹲在地上，仿佛更让人恐惧的不是复苏的神而是眼前的这个人类。
“该死，真该死，真是一群该死的家伙！”赫尔佐格蹦跳着抓耳挠腮，“我计划了二十年！最完美的容器和最完美的步骤都已经了然于胸，只差最后的一步，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打乱我的计划！”
他咆哮着一脚踹翻那名年轻人。年轻人的身体赤裸，在他裸露的背脊上一节蝎子一样的枯骨刺破他的皮肤，猩红的血水从其中钻了出来。
“不过那都无所谓了，这是黄泉之路贯通的一日，我仍会是最后的赢家。”赫尔佐格站起身来，输血管将年轻人和他的主动脉插好连通，血液交换机开始作用，双方的血液互换，“犬山君，再坚持一下，用你凡俗的眼睛看看这伟大的一幕，否则你会死不瞑目！”
虽然唐威作为混血种的血统评级甚至算不上中庸，但好歹也是暂时储存过初生之龙的鲜血的载体，或多或少具备了白王最低级的权柄。现在初生之龙的鲜血源源不断地灌注入赫尔佐格的身体，反过来赫尔佐格衰老的血液流入唐威的身体，他像是被吸干迅速干瘪的猎物，而那根插入体内的输血管则是某个狩猎者的口器。
“没想到对不对？你现在看到的才是这个计划的核心，”赫尔佐格的瞳孔越来越明亮，他的体表也生出了那种白色的细丝，缓慢生长着将他包裹，像是正在化茧的某种生物，“圣骸的真实身份其实只是白王留下来的寄生虫，被它寄生的生物虽然能重新进化为新的白王，但意识也被剥夺，仅仅作为白王复活的容器而已。想要在保留自己意识的同时进化为龙，那个过程就不能发生在自己身上，这时候容器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少主他……是容器？”犬山贺一字一顿，呆呆地看着这惨绝人寰的一幕，或许早已失去意识对那名年轻人来说是莫大的幸运。
“不不不，虽然他和源稚女都是我最得意的产品，可跟他们的妹妹‘ξ’比起来二者相加都不如她所具有的价值，两兄弟只不过是实验的副产品而已！你知道人们是用一头头活生生的牛作为实验载体，才发明了牛痘给人类带来免疫力的么？我那漂亮的小姑娘就是那可爱的小牛犊，她的价值，就是要为我过滤龙血的毒性！”赫尔佐格忽然间又笑得是那么开心，而后又极致的暴怒起来，逐渐呈茧的白色丝球里传出沉雄庄严的怒喝，“可路明非终止了我的计划！最完美的容器被他抢走了，那个该死卑贱的逆命之人！我要杀了他喝光他的血，他才是世间最完美的养分！”
“上杉家主？他们……他们是三兄妹？”犬山贺近乎尖叫，可大量的失血让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消耗。
“是啊，可你们知道得太晚啦。无论是得到了源稚生的蛇岐八家还是得到了源稚女的猛鬼众都惊喜若狂，我只是随意修饰了几笔你们便觉得这是命运的恩赐，还被你们高高捧起来认为是家族的复兴。”赫尔佐格发出歇斯底里的嘲笑，“人类就是这么愚蠢，你想驱使他们去战争，只需要告诉他们这是一个伟大的时代，略加描绘那美好的未来。纵观整个人类历史，拿破仑是这么做的，俾斯麦是这么做的，希特勒也是这么做的……可那又如何呢，人类唯一从历史上学到的教训就是没有从历史上吸取到任何教训。”
“所以在他们中间挑拨离间的人也是你！”
“当然是我，不管是源稚生和源稚女之间的关系也好，还是蛇岐八家与猛鬼众一直以来的斗争也罢，我只需要在关键的时刻推动一下就好了。这也是我同时把你们掌握在手里的方式，是不是很巧妙？”赫尔佐格的声音逐渐减小，“历史上卓越的谋略家都是这么做的，不需要使用蛮力，仅仅是一些巧妙的手段，所有愚夫都会屁颠屁颠的追随你，还为你歌赞称颂。
“你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如果还有疑惑我不介意替你解答。”
“你是怎么用梆子声操控那些死侍甚至是尸守的？”犬山贺问。
“就拿源稚女来举例吧。”赫尔佐格说得很慢，好像这样做才能让他一字一句清楚地知道他们是如何被把玩在掌心的，“其实他和源稚生一样，根本就不是什么极恶之鬼，他们中只有‘ξ’才是真正的鬼。之所以会出现那种情况是因为我给他们做过脑桥中断手术，经过我的改进，这种本用于治疗癫痫的手术会在人的脑海中制造出双重人格。
“手术切断了他们两侧半脑间的脑桥，做过那种手术的人会用两个半脑分别思考，换句话说两个半脑中各藏着一个人格。通常情况下，一边储存着高尚、正义和道德的人格，另一边则是暴戾、自我和兽性的人格。梆子声只是用来切换不同人格的一种特殊信号，我从中美洲的印第安人部落学会了这种技术。而猛鬼众的‘龙王’风间琉璃正是他体内暴戾的部分，源稚女则是道德的另一面。世界上最引人瞩目的无非是血亲间的爱恨情仇，便如源稚生那么正义的年轻人，尽管再怎么疼爱自己的弟弟，却也不得不为了心中的‘正义’杀死他。”
犬山贺能感受到从白色的“茧”中投射而来的视线，那是赫尔佐格在打量着垂死的自己，他能想象出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笑容中带着的嘲讽，毫不加掩饰。
“时间差不多了，你将会是历史上第一位见证最伟大进化过程的人类，黄泉古道于此刻贯通，从人类到龙类的道路终究还是被我走通了！”赫尔佐格像是站在舞台中央的主持人，他声情并茂抑扬顿挫，“女士们先生们，接下来你们就将目睹新时代的到来！一个你们被……奴役的时代！”
仿佛整个世界也在期待着这场即将举行的盛宴，死寂降临世间笼罩了一切。素白无染的茧被一只利爪从内向外撕破，那完美的生物从裂口中猛地腾起，在空中张开了白色的膜翼。
赫尔佐格悬浮在空中，像是巨大的十字，同样素白的鳞片反射出的光照亮了黑暗。
他的头角峥嵘曼妙优雅，介乎天使和魔鬼之间，即使是老唐和夏弥化身为龙的时候也没有他那么完美。这一刻他成为了新的白王，白王赫尔佐格，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伟大生物，在这个黑王还未苏醒的时代，整个世界都是他的王座！
狂风席卷了独属于他的舞台，白王赫尔佐格冲天而起，瞬间消失在骤雨的空中，带着狰狞的威严仿佛神亲临的审判冲向两位龙王所在。
“少，少主，这就是……一切的真相。”犬山贺松开拳头，从始至终紧握的手掌第一次张开，一个黑色的小型窃听器从湿透的掌心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