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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初战——虎(二)

第86章 初战——虎(二)

嘭嘭嘭——

舟船陆续触底,朱仝绰起枪一跃而起,水花四溅中高声喊道:“下船,与我并力杀上去。”

有人从旁船牵过朱仝的马让他骑了,旁边雷横也是一般无二,同样拈刀上马,水流顺着靴子淌下,复又归入水泊中。

当下二人催动战马,招呼众军士上前,率着这百余人杀奔岸上。

咚咚咚——

战鼓的声音响彻天地,澎湃的鼓点震动着人的耳膜,也震凉了朱仝雷横二人的心。

“停!”朱仝一伸手发出号令,身后众军士纷纷停下,站在尚未没过小腿处的水泊里。

“朱兄,怎生在此停下。”雷横策马过来,不解的看向朱仝。

朱仝深吸一口气,勒着缰绳,把枪一抬指着前方:“你看那山坡处。”

雷横闻言连忙努力睁开眼睛,顺着朱仝指的方向看去,就见一队队骑兵正顺着山坡奔下来,那同样式的皮甲与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刀刃告诉他,这是一只要人命的队伍。

“再往前……我等就要在空旷处迎击骑兵了。”朱仝的声音有些发涩:“小小水洼草寇竟然有骑兵,却不是要人性命!”

“叵耐知县小儿不肯听朱兄之言。”雷横面如死灰,他等只有百余步卒在此,下来的这伙梁山马军看着不过半百之数,然而步对骑,在这无险可守之处结局似乎已经确定了。

轰轰轰——

前方铁骑催促着马匹小跑着往朱仝等人处行来,队伍行进间,只能听闻马匹偶尔的响鼻声,以及刀兵与盔甲的碰撞之声。

一众军士紧张的握住手中武器,额头淌下豆大的汗珠,一个个眼神闪烁,祈祷着等下冲锋时这群骑兵会被水泊阻上一阻。

朱仝面色紧张,如此距离已经够他看清来人,那当先一人骑着一匹火炭也似红色战马,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身上红棉百花袍,身披暗金兽面吞头连环铠,腰佩赤色刀鞘环首刀,手上一红杆方天画戟,整个人犹如一团焰火,炽热地灼人。

这人身后跟着三员身披黑甲的壮汉,左边一人手握熟铜刀、中间之人持着点钢枪、右边的人拿着开山大斧,三人都是身材健壮之辈,望之不似易与之徒。

跟着的骑兵都是一般打扮,皆是身穿黑褐色皮甲,手持长枪,腰间配着马刀,身形随着马匹起伏之间能看到有人腰间别着什么东西。

朱仝深吸一口气:“不能让马军冲起来,否则我等全要死在此处。”

雷横生平头一次面对装备齐整的骑兵,紧张地汗直往下流:“似此怎生阻拦?这窝贼匪何来的马军?怎地装备如此齐全?”

朱仝一咬牙,猛地打马上前,水花溅起,沾湿衣甲,放声大喊:“水洼草寇,识得郓城县美髯公朱仝否?可有人敢来决死?”

画戟竖起,随后,骑兵轰然停下。

“哥哥,我去会会他。”拿着开山大斧的正是薛灿,此时见吕布没发出冲锋的命令反而停下,不由上前请战。

“不用。”吕布望着来人,冷硬的面孔看起来似乎有一丝丝的缅怀之色:“某自己去。”

“哥哥……”

“首领……”

一旁费珍、萧海里两人还想再劝,吕布竖起手一挥,二人只好咽下到口之言,看着吕布打马出阵。

吕布轻轻踢了下身下战马,赤兔立马迈步向前停于朱仝不远处。

“这位都头又见面了,倒是不知你叫朱仝。”吕布眼神异样的看着这张脸,但见此人头戴绿巾,身披镔铁连环青鼬甲,腰束狮蛮带,一把钢枪手里拿,身体里的血液隐隐有沸腾之感。

长得是真像,

只是……

不知你有关二几分勇力!

朱仝不知吕布所想,当下一手勒缰,长枪一指:“吕布!伱等无知水洼草寇,现今天兵在此,此时投降本都头尚可为你美言几句,莫等被擒时后悔。”

吕布也未答他,上下仔细打量了朱仝一番。

“呵呵,呵呵呵呵~”低沉的笑声从喉间发出,吕布微眯着虎目,嘴角慢慢勾出一抹嗜血的笑容,凶念与杀意似是凝结于身后,随后一声大吼响彻在水泊上空:“朱仝!”

虎目睁开,似有闪电划过:“莫死了!”

赤兔似是明了吕布的心意,“了”字尾音一落,马腿猛地发力,仿若一道带着金色星芒的红痕,势若奔雷般杀向对面的朱仝。

“莫小觑我!”朱仝吃了一惊,不敢在原地硬接吕布冲来的一击,连忙催马挺枪正面迎了上去。

“喝!”

吕布不管不顾,暴喝一声,方天画戟从上方劈下,匹练也似地光华似是要将人一分为二。

朱仝看出吕布所想,本想抢在方天画戟落下前在他身上扎一个枪眼儿,无奈赤兔神速,而画戟下劈来的实在太快,忙不迭双臂用力将枪上举,欲先架住这一戟再说。

哐——

震耳欲聋地金属撞击声响彻天地,朱仝一张枣红脸狰狞扭曲,气血上涌间似欲滴血一般,双臂用尽平生气力依然在一寸寸地被方天画戟压下来。

“某说了。”吕布眼神微微有些失望,低沉的嗓音似是未在施力一般听不出二样:“你,不是他。”

莫名其妙!

看着越来越近的方天画戟,朱仝脑子里冒出四个字,然而无论怎么想,现在形式对他不利,甚至都能感受到戟耳那冰寒的锋芒。

“呀!”

朱仝大喝一声,用尽全身力气施出卸力的法子,枪杆歪斜崩弹间,画戟的锋刃被卸到一旁,顺着身侧劈下。

“我管你说的他是谁!”朱仝心里恼火,口中大喝一声,两马交错间,奋起余力一枪抽向吕布。

嘭——

吕布面不改色的用戟杆挡住抽来的一枪,看着面色愤愤然的朱仝冷笑一声:“不是他,何来胆量敢与某独斗!”

赤兔迈动步伐,画戟翻转,巨大的力量将长枪逼退,顺势闪电般刺向对面朱仝面门。

朱仝忙不迭闪身避开,却被戟耳挂破面皮,一抹猩红顺着脸颊夹着汗水流下。

马匹不停的换着方位,方天画戟横劈竖砍,锋锐的戟刃不离朱仝要害左右,逼得个美髯公手忙脚乱,遮拦不住。

不过三五回合,朱仝就感手酸臂软,虎口处火烧般的疼痛,身上不断有新的伤口出现,鲜血流淌间,殷红的血液染湿了征袍,眼见是败象已定,败亡就在当下。

“休伤俺友!”雷横在后边看的心焦,开口狂喝一声催马踏水而来,一把朴刀轮转间寒光闪闪,杀气升腾。

“无耻狗官想以多欺少?”

萧海里三人登时大怒,一个个手握缰绳想要打马向前接战。

“莫要插手,让他来!”吕布打的轻松写意,早就瞥见雷横的动作,窥见己方将领想要上前助阵,不由开口制止。

萧海里、费珍、薛灿三人面面相觑,却都听令停了下来,只萧海里忍不住换弓在手,搭着箭矢引而不发,生怕吕布那边出现意外。

孟夏末,郓城县以一县之力欲要剿灭新入境的山贼势力。

一路遇阻,危急!

……

天光明媚,稀疏的云朵散落在青空之上。

梁山附近肃杀的气氛似乎影响到了其他生物,水鸟纷纷飞离水面躲进不知藏在何处的巢穴。

梁山后山的岸边比较杂乱,不大的滩涂布满了乱放的巨石与木堆,因着修建房屋与关卡的关系,此处作为材料与建筑废料的堆积处,甚是杂乱。

“都小声些,那些草寇说不准在哪看着我等。”

赵能拿起朴刀下了船,淌着水带领军士朝着梁山后山的岸上赶去。

赵得与他兄长不同,赵能乃是步将,他却是个马上逞能的,因此绰了三停刀,骑上战马,招呼着军士快速跟上。

一同跟着赵家兄弟来的柳元、潘忠二人也是互看一眼,牵了马骑了,走在队伍中段,以免突然遭袭。

“有些不对,此处太安静了。”潘忠凑近了柳元说了一句。

柳元点了下头,有些紧张的看了眼四周,小声回道:“小心提防。”

咚咚咚——

似乎是回应潘忠柳元的话,就在这队官军刚刚踏上岸,战鼓激昂的声音响了起来,鼓动人心的力量从未如今次般让人心寒。

“防御!”

赵能本能开口高喊一声,一众郓城县军士乱哄哄的摆开阵型。

尚未站稳,就听一声喊,从后山乱石与木堆后方站起来近两百手持兵刃的壮汉,皆是人披皮甲,装备完备,不比他们这伙人装备差。

“无耻狗官,中俺们计矣。”

一个粗犷的声音中,从人群后方传出,随即人群中捧出四员壮汉。

就见当先一人骑着劣马,臂长腰阔气冲天,头戴牛角盔,身穿素子百叶甲,甲勾连环。胸前掩心镜大如冰盘,腰佩三尺护身剑,手提一把开山大斧,寒光闪闪。正是河北大汉——赛仲康卞祥。

他左边乃是鄂全忠,一张长脸似驴马,头戴狮子盔,身披锁子连环甲,腰束狮蛮带,一把护身刀挂腰间,手持细长锋寒眉间刀,杀气腾腾怒视众人。

卞祥右边是他老友傅祥,如今一身黑色犀皮甲缀满铁片护心肺,背后五把飞叉排扇面,手中二股虎叉闪寒芒。

最右面则是一员步将,但见他身高逾丈,长手长腿长得高,一身劲装,以两身皮甲改成一副,手中一把巨型朴刀护持己身,乃是新进投山的云里金刚宋万。

“直娘贼,中伏了!”潘忠咬牙切齿的对空挥舞了两下手中的长枪似是在泄愤,伸出手臂搭在柳元身上,小声道:“柳兄怎办?那邓飞看来也不在此处。”

柳元面色阴沉,冷冷瞥了面前的人一眼,一咬牙低声道:“一会儿开战你我往山上冲,看邓飞是否在山上,若在最好,快速擒了他尚有一分转机。”

“若不在呢?”潘忠脸色有些不好看。

柳元苦笑一声:“若不在……呵,不在就找个头领劫了,否则你我遮莫就要折在这水泊了。”

潘忠表情几经变换,最后一咬牙:“死里求生,干了!”

前面赵家兄弟也是表情难看,赵能举起朴刀大声喝道:“都听着,眼前就是贼人,我等身后已无退路,当奋勇杀敌以破此必死之局,否则你我皆要成为贼人刀下之鬼。”

赵得也举枪跃马,大喝一声:“是男儿的,随我杀!”

“杀!”

“杀!”

“杀!”

身后的军士也知此时必无幸理,当下高喊三声,由赵家兄弟打头,这近二百人的官军队伍疯狂的朝梁山众人冲去。

“不知死活!”

卞祥冷笑一声,蓦地爆喝:“碾碎这群杂碎!”

喊罢,一挥手中大斧,当先冲向赵得而去。

“杀!”

他身后梁山众人皆是发出一声喊,以奔马得速度冲向郓城县官兵而去。

咣——

赵得一枪刺出,被卞祥以斧面接住,见卞祥并未还手,不由大喝一声:“贼人不过如此,不要怕!并力杀贼!”

说罢,抖擞精神,使出浑身解数,一把枪舞动犹如梨花盛开,点点白芒凭空绽放,罩向卞祥浑身要害之处。

卞祥冷哼一声,开山大斧谨守门户,轮转如飞,或挡或砸或崩,将赵得的枪尽数挡开。

赵得见进攻无效,愈加地焦急,一杆长枪恨不得变为两把,只顾奋力抢攻。

他二人在此厮杀,鄂全忠早就挥舞着眉间刀杀入人群中,但见刀光一闪,劈过人体,歪斜着栽倒在地,喷涌的鲜血沾染身旁袍泽一身。

赵能见状大急,想要冲往鄂全忠处却不料眼前一暗,一个高大的汉子站到了眼前:“俺乃梁山云里金刚宋万,相好的,留下吧。”

刀风呼啸,超越常人的巨型朴刀当头砍下,赵能急忙抡刀接住,只觉碰撞间对方力量甚大,心知这是个强手,连忙振作精神与宋万杀做一团。

“柳兄,机会。”潘忠眼神一亮,冲着身旁的柳元喊道。

柳元抬头观察了一番,见傅祥也杀向人群没在意他二人,吩咐一句:“我打头,跟我冲。”

说罢,一摆手中刀,砍飞一个拦路的梁山喽啰,战马奔行间柳元口中呼喝连连,四周无论梁山喽啰还是官军皆是后退让开道路,柳元对此自是大喜,当先策马踏上后山的山路。

潘忠知柳元武艺比他高,对他打头冲阵自是没有异议,当下紧紧跟在他身后,往梁山上冲去。

“哼哼。”卞祥一斧打偏赵得的长枪忍不住哼笑出来。

“兀那汉子,你笑什么?”赵得面色阴沉的看着眼前的壮汉,他不是蠢人,适才数次急攻都被对方毫发无伤的一一化解,心知此人武艺比自己要高,只不知为何在此戏耍自己。

卞祥嘴角带笑,手臂用力,大斧指着赵得道:“你无需知道,投降吧,尔等官军没有胜算。”

“放你的鸟屁!丑鬼受死!”赵得怒骂一声,一振手中长枪冲着卞祥肋下搠去。

“冥顽不灵!”

卞祥冷哼一声,大斧猛地朝外一封,当的金属碰撞声中,赵得长枪经不住卞祥巨力,当即被打的撒手偏开,中门不由大开。

“过来吧你!”

卞祥大手伸出,趁两马交错间,一把揪住赵得肩胛,猛地一提就马上擒了,接着往一旁一扔。

嘭——

赵得狠狠被惯在地上,登时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卞祥狞笑一声,大斧一挥,杀入身旁与梁山喽啰对敌处,三斧两斧将人劈成几段,对着那几人一指赵得道:“把他绑了看好。”

“是,卞头领。”

喽啰当即应了一声,抽出麻绳将尚没回神得赵得绑了。

卞祥哼了一声看着混乱的战场大吼:“尔等都头已经被擒,现在弃械投降,保证不杀尔等!”

附近有听到的纷纷扭头看去,就见几个喽啰压着赵得,拿刀架在脖子上,不由呆愣了一下,瞬间被对敌的喽啰打掉兵器,踹倒在地。

“弃械不杀!”

鄂全忠、傅祥也跟着发力,瞬间杀伤七八人跟着高喊起来,有胆小怕死的当即扔了兵刃站于一旁。

卞祥看看负隅顽抗的官军顿感不耐,催动战马,伸出胳膊,一把抓住赵得举了起来:“尔等看真,弃械不杀!”

越来越多的人扭头看了过来,纷纷怔愣的看着被举在半空,面如死灰的赵得,不由垂下了兵器,被对面的喽啰趁机拿了。

“这位都头,投降吧!”宋万连砍两刀逼开赵能,也没去追击,站在原地看着他:“何必苦苦挣扎?”

赵能转头四顾,战场上的投降就似是瘟疫一般蔓延开来,一件件刀兵被扔到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而被人举在半空的兄弟赵得,犹如最后一根稻草般压垮了他的脊梁。

“我……降!”

咯当——

朴刀坠地。

郓城县剿匪第二路,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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