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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权欲之心

“你便是李老二?”

吕布上下打量着被绑得结结实实的李蒙,心中暗叹。他入城后,见城中已有不少士卒尸体,一猜便知这是定然是那些西凉军明白事不可为,故而互相搏杀以图投降后有功绩可保命。

这种人,他在董卓麾下时见得多了,西凉军就这德行!

吕布回忆起当年跟胡轸,牛辅的冲突,西凉军在他心中本就不那么好的形象更是一落千丈。

他看着脸色满是不屈之色的李蒙,心道:想来这也是个勇猛之士,才被束缚这般结实。

什长低着头,满脸可惜。

墙头怎么没有铁链呢……这李蒙原来可是我手底下的,趁这机会得赶紧多绑几层,最好绑得他转不动脖子。

这样哪怕觉得我眼熟,也不能仔细辨认我的面目,我岂不是就能又逃过一劫?

李蒙被迫梗着脖子,面无表情。

他心想也不晓得绑我的这家伙跟我有什么仇怨?他娘的,我快要被勒死了啊!

“是!”

吕布见李蒙面色坦然,无所畏惧,对他更为欣赏。

此人临危不惧,又有勇力,我可收为副将用之!

“你可知今日之事,背后是谁在谋划?”

吕布有了收降之意,一撩袍角,分开腿坐下,哈哈大笑。

他不知道,自己这话的本意是质问李蒙,看破贾诩之计的到底是何人,同时为了收拢李蒙之心,特意大笑以示欣赏。

但是在李蒙耳中,就变成了胜利者的炫耀。吕布是在卖弄他身后有人看出了西凉军的反心,刻意羞辱于他。

这一看便是少府的手笔,我怎会认错?你在这骄傲个什么劲?

李蒙下意识想挺胸,然而什长实在绑得太紧,不由得他活动身躯,因此只能靠翻白眼来表示自己对吕布的怨念。

“当然是我家少府!若是没有少府谋划,今日之功,哼!”

他本想说不是种平看破了他的计划,吕布不可能如此轻易就阻止西凉军起事,只是他才说了几句,便被勒得喘不过气,便只能冷哼一声,草草结尾。

吕布一拍大腿。

我怎么给忘了!对啊,这城中还有比种伯衡更适合自己的吗?!

论智谋,种伯衡上可谶纬除董卓,下能布局破贾诩。

连贾诩让我背反之事都能提前预见……种伯衡真乃神人也!

今日我能入城,当是城中士卒太过无能之故,眼见不可抵抗,竟然互相残杀起来,若是我统兵,断然不会有此事!不能算是种伯衡之过。

论身份,侍中之子,天子近臣。

过去在司徒做客时,司徒言语之间对种伯衡可是多有赞赏,听闻司徒还曾有过收徒之意……若是我有了种伯衡,四舍五入不就有了司徒?

现在要是我弃暗投明,想来种伯衡为了维护长安稳定,也会想法子帮我洗脱污名,至于军中那些郭汜安排进来的士卒……已入了长安,还担忧这个吗?

有长安城墙之坚,加上种伯衡之策,配合我麾下之兵。

区区郭汜贾诩?不足为虑。

那今日背反一事,也就做不得数了嘛。

最后论年龄,种伯衡毕竟还是个孺子,手无缚鸡之力,要是说不动他,或是长安抵挡不住郭汜之兵,我也可将其绑入军中……

嘿嘿。

走在路上的种平:突然好冷。

未央宫正殿

张济拖着长枪,跨入殿中。

每日精心保养打磨的枪尖寒光凛凛,枪上红缨沁透热血,紧紧贴在枪头,尚未被布料所吸收的血液滴落血槽,湿润过其中厚厚的黑色血痂,随着尖端的移动,曳出长长的血痕。

他抬头望向跪坐上位的刘协,一时间并未行礼,而是立在原地,微微晃神。

太师第一次面对陛下时,心中究竟是抱着何等念想?

张济无法揣度董卓当日的心思,刘协也看不透下方张济的想法。

权之一字于人,恰似手持炬火夜行于平芜尽处,只须半点星火迸射,霎时间山火燎原,难以遏制。

此时木炬虽在手中,被野火光亮灼烧过双目却已蒙上血色。

若是握不住本有的炬火,将焚山之火当做天明,继续前行,无异于飞蛾扑火。

刘协的目光穿过冕旒,投向直立的张绣,如同很久之前,他骑在马上,隔着杂乱的发丝,注视着前来的董卓。

两个身影似乎有瞬间的重合,片刻后又泾渭分明。

“臣张济,叩见陛下。”

张济将长枪横在胸前,姿态虔敬,轻轻置于地面之上,随即俯身,额头叩住交叉于石砖上的双手之后,行肃拜之礼。

《左传·哀公十七年》记载说:“齐侯稽首,公拜。齐人怒。武伯曰:‘非天子,寡君无所稽首。’”

郑玄则在《周礼注》说:“稽首,拜头至地也。”

稽首,拜中最重,臣拜君之拜。

张济额头与地面接触的那一刻,便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原本握着大刀,跟随在他身后的士卒们见主将跪拜皇帝,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是该继续站立,还是该放下武器,一同行礼。

刘协攥紧袖角的手指微微松懈。

“张卿请起。”

刘协整肃面容,沉声回应。

他也许是犯了一个无可挽回的错误。

在叛军迟疑,出现疏漏的那个瞬间,他本可以出声怒喝,近一步动摇士卒的心神——

那些人终究是黎庶,对“皇帝”二字还抱有原始的畏惧之心。

主将摆出明显臣服于皇帝的姿态,更是为那居于高位的人影,镀上一层不可侵犯的色彩。

然而刘协最终选择接受张济的“臣服”,如同接见一位近臣般,让张济起身。

因为刘协不敢赌,这会不会是张济对自己的试探。

他已经放弃手中原有的炬火,被即将溅射的火星迷了眼。

怀抱着在夜晚踉跄着行走了许久,才得到天光乍现的一丝希望,哪怕前面的是冲天焰火,刘协也甘之如饴。

尝过掌权的滋味,怎么可能为着那微末的机会,赌上自己的性命?

张济是个聪明人,自己给了他这个面子,他就不可能再动自己。

毕竟自己是先帝仅存的子嗣,也是最好掌控的傀儡。

刘协眼底暗沉,他还可以蛰伏,等待下一次时机。

到那时,他要以最快的速度,将一切权利抓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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