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我的正义
第307章 我的正义
穿着波西米亚风格长裙的女孩赤着脚,缓步走过光洁的大理石地面,来到楚子航面前。
两人就这么看着对方,时间好像静止了。
“喂喂,干嘛一直盯着人家的脸看。”夏弥眨巴眨巴眼睛:“我脸上是有芝麻还是绿豆?”
楚子航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开口了:“你怎么在这里?”
不知为何,夏弥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她半低着头,蚊子哼哼似的:“我晚上给你发信息,你怎么没回?”
楚子航一愣,他在进入神道后就把自己的手机关掉了,在辉夜姬全面的监控下,他自然也没有想跟谁发短信的兴致。
“我睡前一时兴起啦,就查了查你的位置……”夏弥嘟哝。
“你怎么能查到我的位置?”楚子航又是一愣。
“我上次拿你手机叫茶餐厅外卖的时候偷偷跟移动公司定了一个搜索位置的服务嘛!”夏弥黑着脸大声说:“好了好了!很丢脸就是啦!我承认了又怎么样?我就是看你在这个鬼地方手机又打不通,好不容易混进来了又找不到人……”
“喔!”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一拍手接着说:“我刚刚上来的时候还遇到路师兄了。”
“路明非?”楚子航问:“他怎么样?”
“很好呀,虽然因为地震他看上去有点紧张,不过毕竟有诺诺师姐在旁边罩他嘛。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痛并快乐着!”夏弥咧嘴一笑:“他说你是上来干大事业了,好像是要炸什么东西来着,还让我跟他一起快跑路,可我这不是放心不下……”
她似乎是意识到不小心把自己心理活动也说出来了,于是立刻双手捂嘴,尴尬一笑。
楚子航看着小脸微红的夏弥,又开始有些恍惚起来。
他和夏弥之间的对话几乎全无营养,分明就像是才一起吃完了干炒牛河作宵夜,其中一份要双倍豆芽,然后再端着加冰的港式柠檬茶在雷蒙德家的沙发上无所事事地闲聊。
“你刚刚说的……约定。”楚子航揉了揉自己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是指什么?”
“你忘记啦!”夏弥瞪大了眼睛,看上去一脸难以置信:“不是说好了要来我家做客,吃我煲的小排骨么?”
“你说的约定原来是指这个么?”楚子航有些错乱,他确实记得夏弥说过自己的厨艺不错,还邀请他来自己家里吃饭……这件事发生的地点是在那个夏夜的阳台么?可关于自己是否答应了这件事,楚子航又开始有些不确定起来。
因为他记得自己好像早就去过夏弥的家里,记得那是一间推开门就会有阳光迎面而来的老房子,记得正对着门的就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还记得……
“不是这个还能是什么啦!”夏弥气得跺脚,粉白色的脚丫在大理石地上踩得啪啪响:“可恶的男人,自己答应过的事自己不记得,还要别人来提醒!渣男啊渣男!”
“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楚子航有些尴尬,没想到自己也有被称作渣男的一天:“我以为你说的约定,是去更远的地方。”
“更远的地方?”夏弥歪了歪头,忽然笑笑。
她脸上的怒意消失了,双目中亮起了一抹明亮的赤金色,有些讥诮地看了楚子航一眼:“我还以为,你会觉得那是一场梦呢。”
她突然变了,分明还是同一个人,脸颊上还有嘟嘟的婴儿肥,可此前溢于言表的青春稚嫩此时却荡然无存——她一下变成了另一个人。
“耶梦加得。”楚子航说。
耶梦加得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又上前了一步。她不知何时已经爬满了青灰色龙鳞的手掌在这时猛地探出,一把扼住了楚子航的咽喉:“好久不见。”
楚子航无法出声,他握住蜘蛛切刀柄的手甚至使不上劲。
“又是三度爆血么,还是这么乱来啊。”耶梦加得缓缓地说:“可这次又是为了保护谁,为了杀死谁呢?以你现在的身体,又还能经受几次这样的以命相搏呢?”
“你的心里其实根本没有答案对吧?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在想法跟上之前,身体就已经动了。你一直都是这样。”耶梦加得笑笑:“真的觉得自己的命那么不值钱么?明明还有未完成的心愿吧。”
楚子航无力反驳,大脑的缺氧让他的双眼又开始充血,在那对永不熄灭的黄金瞳中,耶梦加得的脸渐渐模糊了起来。
“作为差点亲手杀死龙王的人类,死在这种爬满畸形生物的地方实在是有点丢人。”耶梦加得凑向了楚子航,额角两侧新生出的尖锐龙角刺进了楚子航的额头,两行殷红的鲜血顺着伤口流出,又顺着耶梦加得的眼角滑落:“如果觉得不甘心的话,就不要再幻想自己的葬礼会如何举行了。”
耶梦加得的声音很轻,可那些话却一句又一句地冲击着楚子航的耳膜。是啊,不能在这里倒下,他还有必须完成的复仇,还有想要见到的人……
牢牢扼住他咽喉的龙爪松开了,眉心忽然开始发烫,本已衰弱的意志和力量再次苏醒,此前几乎已经无法维系的爆血状态再次启动。
无边无际的黑炎和记忆中的少女消失在了眼前,楚子航又一次置身于火场的中央,紧握着手中的那柄传世斩鬼刀“蜘蛛切”。
黑血从蛇男的双眼汩汩流出,楚子航一招反手的“苏秦负剑”瞬间毁掉了它的两只眼睛,颅骨和肋部的剧痛感再次袭来,但他还是摆出了标准的“正眼”架势。
蛇男痛苦而妖娆地舞动着,烧红的双刀划出明亮的刀弧,渐渐逼近楚子航。其他死侍都伏低身体,长尾在身后摆出扭曲的S形。这是蛇类进攻前的预备动作,脊骨弯曲肌肉收紧,猛地弹向猎物的时候,它们会绷得笔直。
楚子航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蛇男的双刀上,眼盲并没有严重地削弱蛇男的战斗力,它靠着灵敏的嗅觉锁定了楚子航的位置,出尽全身力量把长刀舞成火热的狂风。
它还是人类的时候想来是位剑道爱好者,无数遍地做套路练习,这些攻防技巧深深地刻在它的记忆中,以至于在畸变之后仍未忘记。
柳生新阴流·五方出势,楚子航能隐约地判断出蛇男的刀术流派。蛇男一轮轮地重复五方出势,加上它惊人的臂长,身边两米都是火红的刀影,乍看上去密不透风。
身体的疼痛并未影响楚子航的判断力,他清楚自己只有一次出刀的机会,出刀就得斩断蛇男的颈骨,彻底瓦解它的战斗力,否则会来不及反身应付背后攻过来的死侍群。
被强化过的血统在体内横冲直撞,楚子航猛地踏地,冲向蛇男,和背后那群死侍拉开距离的同时凌空跃起,蛇男直起身体的时候有接近三米高,他必须跃起挥刀才能将它斩首。
脑后传来刺耳的啸声,另一柄刀正破风袭来!难道死侍群中还有另一名死侍会使用武器?但楚子航身在空中已经无法闪避,他迎上密集的火红色刀光。
蜘蛛切只砍中了蛇男的胸口,被背后那柄刀干扰,楚子航出刀的时机差了一点。但他居然平安地落在蛇男面前,关键时刻蛇男的刀舞戛然而止,它的脑门上插着一柄利刃!
黑色的猎刀!那柄刀脱手飞掷,在很近的距离上擦过楚子航的侧脸,插进了蛇男的脑颅!
楚子航不由自主地笑笑,原来这世上至少还有一个人跟他一样固执。黑影冲破火墙,双手冲锋枪扇面扫射,射击动作大开大阖……这位一贯如此,什么时候都是王者气概。
蛇男伸手从额头上拔下猎刀,高举猎刀对四下发出愤怒的嘶吼。
“都是要死的人了,还摆出自由女神的姿势,你果然是个搞笑角色!”恺撒从背后抽出了那支古董猎枪,一枪管塞进了蛇男大张的嘴中,一声轰然巨响过后,蛇男的下颌骨完全碎裂,它手中的猎刀应声落地,身体也抽搐着倒在了烈火之中。
很快死侍腰部以上的身体像是半截蜡烛那样开始熊熊燃烧,露出了古铜色的骨骼——源稚生的猜测没错,死侍的油脂果然极其易燃,前提是鳞片下的脂肪直接接触明火。
恺撒拾起狄克推多插入风衣中,楚子航把剩余的铠甲部件也解了下来扔进火堆里,恺撒双手抄起司登冲锋枪,扔了一支给楚子航,楚子航从风衣中抽出温彻斯特霰弹枪,也扔了一支给恺撒。两人背靠着背,一边用弹幕压制死侍群一边往电梯井的方向缓慢移动。被冲击波掀翻的死侍群重新集结起来,狰狞的金色眼睛围绕着恺撒和楚子航,子弹一再地把它们打倒在地,它们一再地直起身体往前冲。
恺撒和楚子航都不说话,机械地装填子弹、上膛、开枪,能够保护他们只有前方的弹幕,一旦弹幕消失死侍群就会扑过来撕咬。它们对于恺撒和楚子航手中这吼叫的、喷火的、能令它们剧痛的东西充满畏惧,其实有限的枪弹并不能给造成致命伤,它们只要一拥而上就可以把这两个人撕碎。
但子弹迟早会耗尽,就像人举着火把吓唬狼群,但火把渐渐要烧完了。
“回来救我并不是什么理智的决定!”楚子航一边开枪一边大吼:“再来一挺加特林重机枪我们也杀不出这里!”
“妈的!你以为我想来么?”恺撒端着司登冲锋枪扫射,嘴叼着霰弹往霰弹枪里装填,他必须保证至少有一只手的枪在发射,“可那个日本人一直在说我们走吧我们走吧!我为什么要听一个傻逼的话?”
楚子航不再说话了,只是笑笑。
苍红色的立柱一根接一根倒塌,炎风和黑烟在大厅中横冲直撞,壁画在火中卷曲,画上的龙蛇夭矫欲飞。
……
源稚生的视野一时清明,一时被黑烟遮蔽,他看着那两个互为对手的男人背靠着背战斗,死侍群越逼越近,近到恺撒有一次把枪管递进了死侍张大的嘴里才开枪把它打飞出去,楚子航把长刀和蜘蛛切插在面前,如果有死侍逼得太近他就拔刀逼退它,然后再拾起枪来开火。
他们离源稚生很远,烟尘如浓雾般笼罩着这座大厅,能见度低到了极点,有时候低头源稚生都看不到自己的手,可他似乎总能看见远处那两个背靠背的男人,他们似乎闪着光,他们的光无论黑烟或者浓雾都遮挡不住。
雪片般的文件被吸入火场中焚烧,它们在火风中震颤着化为火焰的蝴蝶,让源稚生想起红莲烈焰中的极乐馆,那晚也是这样,明亮的蝴蝶飞舞在火焰中,那些都是燃烧的万元大钞。
回想起来樱井小暮真是一个很美的女孩,恰恰是源稚生会喜欢的那种类型,如果是在东京的酒吧中见面,源稚生也会走到她的桌边邀请她一起喝一杯。
她差一点就死了,如果不是龙王及时赶到,她大概已经因为进化药的作用变身成了生满青灰色鳞片的恶鬼。源稚生毫不怀疑樱井小暮那时的觉悟,在那样的烈火中她早已明白了自己的结局,可仍然固执地想要像一只扑火的飞蛾一般起舞……就像此时火场中搏杀的恺撒和楚子航,就像在肺螺堆中跋涉的恺撒和楚子航……坚持到死都不放弃,到底是美德还是愚蠢?
“我是正义的伙伴!”恺撒的怒吼声回荡在他耳边:“从不丢下朋友就是我的正义,我为我的正义活着,也为我的正义去死!”
真是孩子气的话,可是真羡慕,羡慕他的年轻和无所畏惧……
源稚生把仅剩的力量灌注在左臂中,骨骼爆响,他从腕部到肘部肩部全部脱臼了。这是特殊骨骼构造带来的便利,他可以通过发力让自己的全身关节脱臼。剧痛折磨着他的脑部神经,但他还是挣扎着把脱臼的胳膊从束缚中解脱出来。
脱臼之后他的胳膊软得像是面条,关节可以逆向翻转。右臂也挣脱出来了,他用单手脱掉自己的白衬衣,把它卷成一团,然后拔出童子切安纲切开了左手手腕,腕血瞬间就把白衬衣染红了。当这件衬衣吸收了足量的血液之后,源稚生把它狠狠地投向了火场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