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刺伤
江万潮目送着陈实的车临AJ7690,越野车一骑绝尘向西驶去。
自己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了……
江一川,被关在房间里,日出到日落,天黑下来,灯没有开——这是他第一次让陈絮失望了。
那个黑房子里的江一川,此刻,浮现在江絮的眼前,在阿若的小车里,车窗外大雨滂沱而下,看样子天明都不会收。
往事,在时光里冲刷得干干净净,他和陈絮,都回不去了。
黑夜中,灯光照到了前方一个人影,阿若紧急踩下了刹车。
车子距离那个人很近,几乎要撞到了,但那人穿着黑色的雨衣,站在雨中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
江絮隔着车窗,看着那人的样子,仿佛很熟悉,笑了:“哼,真是个莽夫。”
说着,打开了车门,那人立刻冲了过来,一下子坐进了后座。
脱下雨衣,是林晓东,健硕黝黑,和边上苍白瘦弱的江絮挨着,越加对比鲜明。
“这破地方连个遮雨的地方都没有,亏你想得出来,约我在这里见面。”他没好气地用阿若递过来的纸巾擦拭着溅湿的衣领,脱下泡满了水的鞋子。
“你说有急事,我只是大方地告诉了你我的行踪而已。”江絮一脸嫌弃地看着光着脚一身狼狈的林晓东,拿出手帕捂住了口鼻。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林晓东擦着脚,仿佛随口提起。
“嗯?”江絮看起来不明所以。
“叶蘼蘼是陈絮。”林晓东不喜欢说话拐外抹角。
江絮转头看向被雨水冲刷的车窗,意味深长地说:“无人生还。”
“江万潮不知道?”
“他不知道是好事。”
“怎么理解?”
“他知道了,就已经死了。”
“嗯?”林晓东一转头,只看到车窗玻璃映照出江絮的脸,因为过于瘦削而棱角分明,“这话我听不懂了。”
江絮转了回来,看着林晓东:“知道我是怎么被关进疯人院的吗?”
“因为你坚称陈实的死是意外?难道不是因为这个?”
江絮冷笑了一声:“这种小事,不至于让江万潮下决心把我关到那个地方。”
“那是……”林晓东不理解了。
“因为他差点死在我手里。”江絮平静地说着,仿佛只是一个寻常的事情。
“额,你干了什么?”
“陈家的葬礼上,我看着那个人假惺惺地忙碌着,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仗义的好友的样子。那一刻,除了让他死,我没有其他的念头。
但我不能在陈爸的葬礼上做这些事,在陈爸那里,一川是个好孩子,永远都是。
我一直等到和他回到那个公寓。
那个在小絮他们去雪域那天,把我锁在里面的牢笼。
挺有意思的,一切都不难。
因为,江万潮那时候根本没把我当成一个大人。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个孩子。他对十八岁的男孩,没有概念,因为他从来只关心他自己。
操持葬礼很累吧,不过我想那时候,他体会到的更多的是放松了。我不会忘记在殡仪馆,当陈爸他们残缺遗体被送进去活化的时候,江万潮那混迹在人群中,悄悄的如释重负的模样,哼,他天真的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他甚至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之后带着那种让人讨厌的志得意满回去睡了。
过程很简单,我去厨房拿了把水果刀,走到他卧室,朝着他的肚子刺了过去。可惜,只刺中一下之后,他就惊醒了。
我不是小絮,没那么敏捷的身体素质,江万潮到底是个强壮的中年男人,被他逃走了。
有意思的是,他竟然没有报警,而是找来了他公司的帮手,把我控制住了。
本来,我应该会死,我确信他是想杀了我的,哈哈!”江絮说到这里,忽然自己笑了起来,仿佛说到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
林晓东却笑不出来,对他来说,这实在是最让人难过的事情,那个陈愚口中阳光善良的江一川竟然向自己的父亲举起了屠刀。
然而江絮却笑得好像停不下来了,他的笑声在深夜的雨声中听得人毛骨悚然,而坐在副驾驶座的阿若应该是知道些什么,始终沉默着。
“江絮,够了,这没什么好笑的!”林晓东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
“当然好笑,你知道江万潮没有杀我的原因吗?”
“难道不是因为你是他亲生儿子吗?”
“不,是因为我是他这辈子唯一的亲生儿子了,哈哈!因为我那一刀,不小心,让他再也没法生育了。”说着江絮又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声里听不出半点喜悦,只有让人心寒的嘲讽。
“你是故意的。”林晓东沉着脸看着江絮。
江絮忽而止住了笑容:“故意?也许是天意吧,在之后的每一天,我都感恩上苍,让我没有杀死江万潮,不然,这么多年,我怎么可以一直都看着他那恨透了我,但下不了决心杀我的可怜样子。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和我在一个屋子里过夜,真的是胆小。”
林晓东沉默了,江絮口中这么说,但这十年过得最不好的,不就是他自己吗?
“你什么时候知道陈絮还活着?”
“五年前。”
“老实说,我查过你们。”林晓东坦白地说,“但没有找到你们之间的关联。”
江絮对他冷笑了一下:“我们的关联,只是十几年一起长大的默契罢了,你们能查到什么?”
“如果江万潮当年可以对陈实下手,现在陈絮在江南医药,不是很危险?”林晓东莫名在意着她的安危。
“没有人可以阻止她,包括我。我说了,无人生还。小絮,已经死在雪域了。而叶蘼蘼,谁也阻止不了。”江絮说着攥紧了手里的手帕,这话,好像是他说给自己听的。
林晓东回想着一开始江絮的话,忽而觉得不对劲:“你说如果江万潮知道了叶蘼蘼是陈絮,他就会死?”
江絮冷眼看着他,嘈杂的雨声中,说话轻柔而语气怪异:“要取江万潮的性命,有什么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