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长持斋胡须满腮,不请自来
夕阳余晖下,阿京在前面蹦蹦跳跳给还不忘跟公冶涵斗嘴,公冶涵跟在后面吵吵嚷嚷大踏步跟着,只有公孙冉踱着步子,不紧不慢地边走边欣赏周围的景色。三人一路前往下河村。
“师父,为什么十二获救了,结界就没了呢?”阿京好奇地问。
“这种结界是摄入结界。需要有人能牺牲自己的灵识,就像想要得到回报就得付出一样。这个规矩是在哪儿都存在的定律。想要的越多,付出的就越多。这次咱们看到的是十二,可能因为十二的精元更加适合,毕竟她修行已过千年。她被选中,并且被控制,如此看来背后操控着一切的肯定不是个无能之辈。咱们一定要小心谨慎。”看着公孙冉耐心细致地跟阿京述说,公冶涵觉得好无趣:“哎呀,某人收了个徒弟,就像娶了个媳妇儿一样春风得意啊,说起话来都这么曼声细语。啧啧。”公冶涵无比嫌弃的地说着,手里顺便拿起那块玉诀:“十二,你叫十二是吧?这个名字我不喜欢,我给你改个名字吧,你叫什么好呢?”他顺手从路边揪下一根狗尾巴草,抖抖毛茸茸的毛,把另一头塞进嘴里叼着,“叫大玉?叫石头?小白?大宝?……都不好听。”他边走边想,絮絮叨叨给十二胡乱改着名字,最后也没定下来叫什么。
天色已黑的时候,三人来到了下河村口。
一切静悄悄的。居然黑咕隆咚,进村的路上,看不到一丝光亮。
公冶涵纵身跃上一座院墙,又跳到邻近的一棵大树,高高地站在树上张望。
整个村子漆黑一片,鸦雀无声。只有村子的南边有一处看似有灯光。
公冶涵指点着方向,三人奔着光亮走去。走近了,才看到这里是一处院落,院子不小,那点光亮,来自门口的黄色灯笼。公孙冉一看那灯笼,不禁皱了皱眉,这点变化,没有逃过公冶涵的眼睛,“是百子千孙灯笼?”公冶涵问公孙冉。
“是的,所以进吗?”
“能不进吗?有得选吗?”公冶涵无奈地摇摇头,破天荒地对阿京说:“跟紧你的师父,这个你放在身上,任何时候都不能丢,丢了小命别怪我。”说罢,他掏出来一个红布包,递给阿京,又递给公孙冉。阿京赶紧塞进怀里放好。又按了按胸口,确定不会轻易掉出来。
公孙冉顺手接过来,塞进袖子里。两人刚想上前敲门,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
门里站着一个看似五十多岁管家模样的人,脸上没有表情,说不出别扭的五官看着有些僵硬。公孙冉走到哪里都不忘记保持礼貌,他看到有人开门了,他赶紧冲着管家做了个揖,鞠了个躬客气地说:“老丈打扰,我们三人路过此处,只见得您这里一户有光亮,所以就冒昧来了,想问问贵府是否能行个方便,让我们留宿一宿。”
老管家看了看他们三个,说了句:“稍等。”独自关上门进去了。
这三人站在外面,公冶涵刚想骂骂叽叽说啥,公孙冉瞪着眼,挥手示意他不要乱说话。公冶涵吐了吐舌头,闭上了嘴。
阿京虽然好奇,但是也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要紧厉害的事情,所以,他也闭上嘴,什么都不说。牵着公孙冉的衣袖,怯生生地躲在后面。
没一会儿,听见脚步声,门又打开了。还是那个管家,这次他说了句比较长的话:“我家老爷应允了留各位在此住一宿,里面请。”
公孙冉再次作揖表示感谢,三人跟着老管家进了院子。管家径直领着他们来到院子西头的一间厢房。房间里点着灯,桌子上摆了一些菜肴。
虽然不算很丰盛,但是也不失礼数。
管家说:“不瞒三位,今晚府里大小姐出阁,三位既然能找到我们这里,说明也是有缘分的,二进的院子正在操办喜事,宾客都已落座,都是乡野之人,怕是没见过几位公子这样的人物,别再冲撞了各位,还请几位今晚留在这里休息,不论听到见到什么千万不要出门。明早自行离开即可。不便之处,还请几位海涵。”
公孙冉轻轻语作揖:“老丈此番话,晚辈们记住了。恭贺府上小姐出阁,愿百年好合,百子千孙,福寿绵长!我们稍后就歇息了,老丈您忙,请便,不用顾虑我们,这里已经很好了。”
老管家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丝不自然的笑容,点点头,带上门出去了。
公冶涵拎了拎桌上的茶壶,里面新砌的茶,不知道是什么茶,但是闻着怪怪的。他倒了一杯,递给公孙冉。
阿京忍不住了,问公孙冉:“师父,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怎么觉得那个管家怪怪的,有些吓人。”“吓人?这还叫吓人,我们这是进了黄仙的窝了。”
“啊?黄仙?难道就是大家说的黄……?”后面两个字没说出来,被公孙冉捂住了嘴巴。
“不要多说,对方没有恶意,”公孙冉端起茶杯,仔细看了看茶汤颜色,又闻了闻味道,轻声说:“怕是它们自己也有非常棘手的事情要处理。这个不是茶,闻之味道苦中带着甘凉,又掺杂着像是浓郁的沉香味道,茶汤颜色也是琥珀色,还是是那种极不常见的根珀颜色。没错,是终南山最难找到的仙草,花甲茯苓。这世间现在怕是也没有多少可以找到,非常稀有。”
公冶涵听了,跳起来,这个他早就在参习《一朴仙草籍》的时候,知道有这么一种仙草。百年难得一遇,怎么会在这里遇到?
他又倒出一杯,回想着书里看到的描述,仔细又比对了,没错,公孙冉果然学识扎实,名副其实的好眼力!
“还真是!可是,为什么呀?”公冶涵百思不得其解,屋里来来回回晃荡。
“首先,我们能找到这里,说明我们不是凡夫俗子,一般凡人是看不到这个百子千孙灯笼的,其次,它收留我们,还给我们这种仙草汤水,无非是进一步试探咱们的能力。”公孙冉依旧慢条斯理地解释。
“明白了,但是,你怎么知道它们有棘手的事情要处理?”公冶涵的脑子貌似又离家出走了,他的智商总是不在正确的时候出现,或者说,跟公孙冉待久了,他自己都不想动脑子了。
“这家能下血本给我们仙草喝,必定有所考究。如果我们认识,说明我们不俗,或有利用之处。如果我们没有认出,这个味道和颜色这么奇怪,我们自然不会喝。他们也不浪费。最后,即便我们蠢得像猪,什么都不顾及,一口气都喝光了,那就当白送了,他们自认倒霉,能送得起,说明也倒霉得起。总之,如果不是有大问题需要人手解决,为什么还要一试呢?”这回不用公孙冉回答,阿京清清楚楚地说出来了。
公孙冉惊喜地看着阿京,“就是这样!我们阿京,这么聪明啊!没错,喝了花甲茯苓的汤汁,会增加千年的功力,但是它最着名的功效却是起死回生,用来救命的。抱着一半以上的希望求救,宁愿赔了也要一试,我在想这到底是什么样的麻烦呢?”
公冶涵这才彻底明白,今夜注定不平凡。但转念一想,既来之则安之,管它呢!这种想法倒是蛮符合他的性格特点,快乐地活在当下,也是非常难得的境界。他满心欢喜,端起茶杯,连喝了三杯。
公孙冉倒了一杯给阿京。阿京本身也是起死回生的神物,但是它年头还不足千年,喝了花甲茯苓的汤,能增加千年的灵力,这个倒是意外收获。三人分完了一壶花甲茯苓汤。顿时觉得气息翻滚,公孙冉在屋里设了个防护结界,三人各自踏实地坐下调息运功,消化着意外得来的千年灵力。
夜半时分,屋里的人不约而同听到二进的院子一片嘈杂。隐隐约约,听到女子哭泣的声音。公冶涵心想,平白得了差不多三千年的灵力,耳朵都陡然好使了,这花甲茯苓当真是好东西,不知道主人家还有没有?要是能帮忙解决问题,搞不好还能喝上一壶。
只听到有人在对话。
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说:“小女今日出阁,你却今日要来虏人,婚事也是你们帮忙促成的,我们跟你从无冤仇,你们这么做是为什么?”
一个女人冷酷无情地回答:“为什么?你们要找个女婿,我们给你们找来了,要你们帮我们修建祭台,你们家最不积极,按照交易来说,我们完成了约定,可是你们却不到位,如今祭台被人毁了,放眼看去,只有你家女儿适合坐镇祭台,我们修复祭台,她必须在。”
苍老的声音说:“我们跟你们也是从来没有任何瓜葛,你们跑到我们的地界,要修祭台,我们同意了,也派人去了,的确,我们势单力薄,但是我们还要怎么配合?之前派出去的大概三十多人,如今一个都没有回来,你说,他们人呢?”
“哈哈,人?你们还真以为自己从动物修出人身就真的当自己是人了?!可笑,不过还是臭烘烘的动物而已。实话告诉你,你那些小辈们怕是骨头渣都不剩了吧,祭台修完以后,就像你们吃鸡一样,我们吸了他们的精元,灵力,对了,还有他们的魂魄。肥些的拿来红烧,瘦的去喂我们的灵宠,不过你是自然看不到的。”女人笑得肆无忌惮,笑声里透着阴险,狠毒,冷血。
“你们,丧尽天良,会造报应!”苍老的声音里夹杂着怒气和无限的悲痛。
“报应,你怕是看不到了,不过,你女儿是免不了祭台上走一遭。你应该感到荣幸,要不是前面的祭台被不知什么身份的人毁了,结界消失了,怕仙尊怪罪,我们也不会着急修复,我也不会想起你们来呀!”这个女人越发肆无忌惮,口不择言。
公冶涵听到这里是明白了,设立祭坛的是个什么狗屁仙尊,这女的是手下的狗腿子,今晚专门来找黄家的麻烦来了。
这会儿,女的又说话了:“劝你们少废话,赶紧交人。动手就别想了,向来你们都不是对手。你女儿护不住的,你现在要想想是不是要今晚你们全族覆灭啊?!就你这身子骨,都不够炖锅汤的,劝你别逞强,没准儿啊,还能不炖了你。哈哈!”
公冶涵本来是一边听一边往门口走,想凑过门缝看看外面情况,刚贴到门上,没想到公孙冉冷不丁抽开门闩,一把就把公冶涵推了出去。公冶涵没有任何思想准备,整个人就撞开门,踉跄着到了院子里。二进的院子大门开着,院里的,墙上的,都诧异地看着他。
公冶涵心里这个骂啊,说公孙冉你这个王八蛋,这么整老子吗?
无奈,他只能摸摸脖子,讪讪地说:“尿尿,我出来尿尿,你们继续哈,继续。”
“尿什么尿啊,你刚才还说不知哪个臭娘们话说得难听,声音也尖酸,不知道长得像不像白无常他妹子一样寒碜,所以,你就没忍住,出来看看。”公孙冉在屋里叮嘱阿京不可出来以后,加强了结界层级,这才一反常态,拿出来一些无赖的调调出来跟公冶涵站在一起。
这一番话,倒是很符合公冶涵的气质,他也不计较被人推出来了,站直了身子,斜眼瞪着墙头那几位。当然,墙头上那位更是气急败坏,大声嚷嚷:“是谁?到底是谁?”
两人走进二进院子,看见老管家跟一个年长的老者站在一起,旁边还有一个一身红衣的新娘子。新娘子拿着手帕擦拭着眼泪,没有看清长相。院子里站在老者身旁的年轻人大概十来个,都拿着长棍短棒。
对面找茬的,只有三个人,为首的那个女的,脸惨白透着绿,没有血色,身上夜行短打扮,披着个披风,颜色在夜色里隐隐看着像是草绿色;另外一个是个男的,黄皮,一直没有说话,也是夜行衣打扮,长得眼睛间距有些大,但是看着有股子鬼怪特有的精气神。最后一个是个白衣服的女子,浑身都是白色,脸皮暗淡,夜色下看着不是发黑就是发黄,小眼睛,大嘴岔,这位倒是像白无常的妹子,半夜见了得吓死谁。
公冶涵一打眼,就看清楚了各自的路数。为首的是个绿藤成精,男的是蜥蜴成精,剩下那个,别看长得丑,那也是曼陀罗花妖。
公孙冉依旧礼貌地冲着老者和管家做了个揖,公冶涵想着喝了人家的花甲茯苓,白占了人家便宜,所以也少有的跟着作揖弯腰。老者赶紧回礼。
公孙冉扭头站在老者一边,冲着墙头说:“你们说的大概,我们听到了。想要强抢伤人,这恐怕不行吧。”
“伤人?你们要不要弄清楚,它们是人?你们哪路的?”绿藤态度很强横。
“我们知道,他们是黄仙,不管是不是人,我们都不允许你们这么做。”公孙冉笑意盈盈。
“允许?我做事儿还要人允许?那你们就一起去炖汤吧!”绿藤暴怒起来,一挥手,蜥蜴精看见自己老大招呼,立马躬身,从墙头跳下,直扑公孙冉。
公孙冉没事人一样,扭头跟老者和管家说:“二位劳烦带着小姐先回避,这里交给我们。”老者握住公孙冉的手,老泪纵横,两人没再多说,紧紧握了握手,他们退进了屋内。公孙冉念动咒语,给屋子上了结界,以防他们不测。
蜥蜴精也是醉了,他按照指令,冲向公孙冉,但是对方却根本视你为无物,还扭身跟人握手道别。这,这太猖狂,太想不明白了吧。
他一下子懵了,从来没有这样打过架,打架不应该是两个人都脸红脖子粗,怒目而视,各拿家伙吗?
他正茫然着,公冶涵可没有含糊,紧走几步挪到它跟前,一挥手就听见:“啪!”一声,蜥蜴精被公冶涵结结实实扇了个大耳光。全场的人都惊呆了,蜥蜴精自己已经当场懵了。趁着这个时候,公冶涵左右挥动手掌,卯足了力气,啪啪啪啪,又扇了四记大耳光,可怜的蜥蜴精,什么技能都没有释放,就被彻底扇晕了,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绿藤看得自己都觉得太没脸了,又恨又生气。无奈,看向曼陀罗花妖,使了个眼色。
曼陀罗花妖欣然明了,她飞身而起,半空中不落下,而是慢慢旋转起来,越转越快。衣袖之间有无数花粉洒落半空。
公孙冉拉着公冶涵快速后退,从随身锦囊里掏出两粒明黄色的药丸,这种药丸叫毛果芸香,是非常少见的丹药,专门克制各种毒素,两人服下,然后站在那里看着曼陀罗花妖不停地旋转。
绿藤看见这两个人往嘴里塞了什么,然后两个人就像看戏一样,站在房檐下看着曼陀罗花妖旋转。隐隐还听到两个人在谈论什么,比如:“你说她能一直这么转?”
“不能吧,毒粉撒完了怎么办?”
“她是陀螺成精吗?”
“扯淡,陀螺能撒毒粉吗?”
“能啊,老朽的陀螺,年头久了,都散了,把自己的骨头渣子都转碎了可能……”
“看她转的,我都有些头晕了。你说她要是自己转吐了,吐出来的会是啥玩意儿?”
………
绿藤气的,大喊一声:“停下!你们都给我住嘴!”
曼陀罗花妖听到“停下”,也顾不上到底是不是说她,她赶紧刹住,她早就扛不住了,只是老大没发话,她也不敢停。以往不出三个数,在场的人都得倒下。今天,蜥蜴精今晚是起不来了,又看着老大都要被自己搞倒下了,这两个年轻公子居然稳如泰山,完全没有感觉。她开始有些理解蜥蜴精当时的感受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绿藤气急败坏了。
“杀你们的人。”公孙冉翩翩公子,突然变脸。一剑就刺向绿藤,毫不手软。
绿藤赶紧躲闪,两人身影交错,绿藤的功夫还是可以的,她的柔韧性很好,活动起来比较自如。公孙冉剑术当今天下说他第二,没有人敢说自己是第一。但是公孙冉并不想杀掉她,而是想要把她抓住,询问更多的东西。无奈,这个绿藤还是比较难缠,一下子公孙冉也未得手。趁着花妖喘息休息,公冶涵偷偷拿出桃花殿特制的黄硝药水,这种药水遇到空气易燃,是野外出行必备的好东西。他找到一个空挡,正好绿藤背对着他。他快速一甩手,黄硝药水出手,洒在绿藤身上,瞬间熊熊大火燃起。公冶涵大笑,拍着手!
公孙冉跳出圈外,看着她在扑腾身上的大火,啼笑皆非。倒霉的绿藤,她都不明白,自己打个架怎么就突然着火了。今天到底怎么了,更重要的是为什么遇见这两个人就这么倒霉。
那边花妖看见公冶涵扔出去啥东西的时候,几乎同时,绿藤就起了火。
她看见绿藤着火,吓得转身要跑,公冶涵右手转着拳头威胁她,好像你要跑,我就再扔一个到你身上。
这招果然好用,花妖吓得乖乖听话,瘫坐在那里,动都不敢动。公冶涵过去把她结结实实捆了起来,还贴上了压制符咒。
绿藤地上打滚,扑灭火焰。火灭的时候,折腾的已经不成样子了。头发被烧的一团团的卷在头上,脸上都是黑灰,后背烧透了衣服,整个背黑漆漆的一片,这货眼里满是惊恐,之前嚣张的表情早就不见了。
公冶涵走过去没客气,一脚踩住她,把她捆得跟粽子似的结结实实,末了还贴上压制符咒,觉得怕不安全,又多贴了一道符。绿藤被这么一通折腾,直接晕倒,昏死过去。地上的蜥蜴精一并被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