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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谋局人

豫州,许封郡,夏启城。

一个人,守着一座城,另一个人,守着一扇门。

月下思旧苦,

孤城兄作古。

谋局二十年,

君王终入土。

星汉灿烂,永昌王曹铛又提起一壶掺了黄土的御酒,坐在极乐楼顶的屋檐上,望月对影成三人,无人知道,这平常从不合上的院门关上后竟是一副观猎图,画上是他和前太子曹铃两人小时候在武州狩猎时的场景,二十年了,时机已到,只等着这一刻。

曹铛放下酒壶,喃喃道:“先生既然已到,为何不现身?”

院落的墙角传来了一声淡淡的冷笑:“王爷的耳力不减当年啊!”

一个黑影跃上极乐楼。

曹铛问道:“这东西可曾送到?”

那黑影肯定道:“王爷放心,那老家伙从不说大话,向来是说到做到的,他既然答应了只杀曹铁一人,便绝不会伤及无辜!”

曹铛翘了下嘴角,说道:“这我知道,否则也用不着等上二十年,只是这东西一月之后才能起作用,未免也太便宜他了!”

那黑影说道:“只能如此,否则早晚要被查到。”

“也是。”曹铛接着问道:“先生要来一口吗?”

那黑影笑道:“王爷怕是忘了,我只喝药,不喝酒。”说着,那黑影解下了腰上的葫芦,独自畅饮。

曹铛冷笑了一声,又抿了一口,问道:“那小子,不,那老家伙出发了吗?”

那黑影碰了一下曹铛的酒壶,说道:“按日子算,不是今夜,便是明天,不过,他说这次只出手一次。”

“一次就够了!”曹铛继续问道:“先生,老太师那里有安排了吗?”

黑影反问道:“老太师不过就是个帮凶而已,真要一并解决了?”

那黑影见曹铛面不改色,低头道:“好吧,就当我没问。”

曹铛大笑道:“哈哈哈哈哈,此人不死,这太平城怎么会乱?这太平城不乱,天下又怎么会乱?这天下不乱,我哪里会有出头的机会?乱才有机会,浑水才好摸鱼的道理,先生不会不懂吧?”

突然,曹铛脸色一沉,忧心道:“不过我可听说,他身边可有高千仞的两个儿子一明一暗在保护他,怕是不好对付!”

那黑影笑道:“铁扇飞刀高千仞?死了可有些年了,王爷你怕是忘了,当年江湖武榜,那老家伙可是天下八绝!王爷只要备好了那家伙练功需要的鼎炉,在此等候那老家伙回来便好!”

曹铛拱手道:“先生请放心,这事我早已烂熟于心,豫州不缺好鼎炉!”

“既如此,我就先告辞了,可别忘了给我按时送药。”那黑影起身,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曹铛喃喃道:“记下了!”

其实曹铛这些年没少往这些江湖中人身上下功夫,只是这天下武夫,肯给自己卖命的寥寥无几,就拿这前十里最好找的天下道门泰斗,天下排名第五的凌霄剑圣来说,这二十年间,曹铛便偷偷地上玉皇顶上至少登门求贤了不下十数次,无一不是被拒之门外。

还有在两年前损失了无数人马才在棺材山上遇到的阴阳鬼王,也是答应了他每天要吃上一颗人心的要求,足足喂了他两年,才要到了一小包百鬼门的镇派之宝千年尸散。

只有去年在扬州偶然救下的金童先生,仅仅只是供了几个药石鼎炉,便心甘情愿地为自己卖命了。

这天下八绝:大漠百里荒,玄甲马分疆。神算无遗策,水里称霸王。金童千面妆,八门锁银枪。黑云压城过,佛光万丈长。

其实说的并不是八个人,而是八种绝活,同是武榜天下第三的大漠毒花贺楼香也是天下第一的用毒高手,传闻贺楼家世代相传的毒,一旦施展开来,清风所过之处,百里内人畜尽死,所以便得了个毒绝的称号。

这玄甲马分疆说的正是赫赫有名的章玄策麾下的玄甲骑军,意思是玄甲马在的地方,便是边关,马踏之处,皆是大鸢的疆土,堪称骑绝。

接下来这算绝,说的便是二十年前的第一神算,棋圣诸葛诩了,只是这位高人极少露面,可天下的局势却又都在他的棋盘之中,可谓是:一子一计决生死,一局一战定江山!

至于天下水战第一人,那便是青州水军大都督侯得胜,这位侯将军可是水上无敌,不仅仅是因为武艺高超,更在于他的战功卓着,平东番,破北燕,定琼台,斩扶桑,被民间称为青州海霸王。

而这天下八绝中的后四人,则更是一个比一个神秘,见过的人少之又少,原因是这见过他们真面目的人差不多都已死绝了,正如刚才对话中的老家伙,天下杀手榜排行第一的杀绝金童先生一样,这数十年以来,除永昌王一人以外,见过他真面目的人都已被诛杀殆尽,这其中的缘由也许是金童先生年老了以后想找个靠山安度晚年吧!只是自打去年起,这位让天下闻风丧胆,让京州荡寇门的上上下下都举手无措的暗杀大师突然没了踪迹,于是,这江湖上就传出了这位杀绝遭了报应,已命丧黄泉的消息!

可金童先生人虽不在江湖,江湖上却仍旧有金童先生的传说,自打金童先生销声匿迹了之后,这金童先生的事迹也就成了江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更是有不少落魄才子将其编成了话本,供一部分大胆的说书人公开宣扬。

传说这位金童先生精通易容之术,无人知其姓名,无人知其年岁,无人知其杀人手段。因为他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也毫无踪迹可循,也就是说他可能在天涯海角,也可能就是你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世人只知他霸榜天下杀手榜首已有三十年之久,却不知道他实际上是个身材矮小的侏儒。而这位天下首屈一指的暗杀大师杀人从不为钱,从不为名,只为寻找合适的鼎炉,至于这其中的秘术究竟如何,也就不得而知了。

曹铛敞开了肚子,将酒壶中剩下的酒一股脑全喝了下去,对着月亮发笑,远处的山上传来几声灰林鸮的叫声,两只夜莺飞到了曹铛的身旁,大胆地啃食着曹铛吃剩的腊肠,时不时地争抢着,闹出很大的动静。

曹铛笑了笑:“只要你这老家伙肯卷土重来,那鼎炉不是事!斗吧,斗吧,斗得动静越大越好,最好将这天下搅个天翻地覆,才不枉费我曹铛辛辛苦苦谋局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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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州,南海郡,临沧城。

一只夜鸮无声无息地飞过,送来了那人的密信,邀他城外一叙。

躲在石室之内二十年的他终于坐不住了,一剑而起,再一剑,出门而去!

令这位天下独占鳌头数十年的算绝更兼棋圣的断腿老人想不到的是,这位当年与他齐名的杂圣竟然还活着!更令他想不到的是,这位故交竟不露声色地在自己精心布局的武沧山上隐秘了多年!

大智若愚,大辩若讷,大直若屈,重剑无锋,大巧若拙。

明镜先生诸葛诩的两把重剑一曰:风林,一曰:火山,取自兵家:疾如风,徐如林,攻掠如火,不动如山之意,乃永乐王曹锯不惜冒着杀头之罪,重金购得的天外陨铁所铸,剑长七尺,剑身凸起成蜂窝状,与其说是无锋无刃,倒不如说处处皆是锋刃,与其说是两把重剑,可这明显更接近两把加长的双锏,能克制天下一切的锋刃。

月光之下,寒芒点点,两把重剑都重达百斤,可这位看似不堪一击的断腿老人似乎早已熟能生巧,跟两把剑融为了一体,并无任何的不便,双剑登梁而上,所过之处,犹如蜻蜓点水般轻盈。

临沧城外五里的临沧亭下,浪潮奔涌,江水滔滔,多少往事都付笑谈中。

临沧亭内,两剑相擦,明镜先生点燃了那盏存放在亭内的青灯,阔别已久的两人,一人驻足而立,一人倚墙而坐着,看似文人相轻,各领风骚,实则互相仰慕,惺惺相惜。

坐着的是明镜先生诸葛诩,站着的那位,则是闻名天下的杂圣——贾南亭,这位精通百家的老先生其实比明镜先生诸葛诩还大上几岁,只不过保养得当,看着反倒比诸葛诩年轻不少,要说起这圣人的封号可不像江湖武榜十大高手似的,是由江湖人传的,乃是经过了内阁准许,官府公开称颂的,

泰安五年,皇帝曹铁励精图治,为了给天下百姓称颂自己治下有功,特意封了九个圣人,以表示天下太平,百废俱兴,分别为:儒圣赵如玉、释圣法藏心、道圣吕道林、琴圣苏延年、棋圣诸葛弈龙、书圣宋功名、画圣屠雪峰、医圣孙时仲、杂圣贾南亭,史称:泰安之治。

当然,除了棋圣和杂圣,剩下的七人都算是官府中人或者说或多或少都跟官府沾边,只有这二人成名已久,却只闻其名,不知其人。

当然,自打诸葛诩被曹铁除名之后,这二十年来,更是少有人提及。

两人许久未见,都有些默然,终是明镜先生诸葛诩先开了口:“南亭兄别来无恙啊!”

而这位杂圣看着明镜先生的断腿久久不能平静。

明镜先生笑道:“无妨,无妨,不过是断了两条腿而已,不妨碍我动脑筋!”

杂圣贾南亭感慨道:“二十年了,你我都不容易啊!你这腿该不会是拜曹铁所赐吧?”

明镜先生笑道:“南亭兄说话还是这么快人快语啊!不错,正是拜曹铁老贼所赐!”

贾南亭说道:“所以你便在那武沧山屯了十数万的信众?又截下了朝廷的赈灾粮食三十万石?隐藏永乐王府二十年,只为让天下再大乱一次?”

明镜先生一脸阴鸷道:“那又如何?”说罢,明镜先生抓紧了剑,准备动手。

贾南亭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弈龙兄想多了,这么晚了,我可不是过来找死的,我这颗聪明的脑袋还想在我这脖子上多留几年!”

明镜先生问道:“那你找我来此所谓何事?难不成是找老夫这半截残躯来消遣不成?”

贾南亭笑道:“弈龙兄,多年不见,你这脾气还是那么急躁啊,想不到隐居假山二十年,还是没能将性子磨好!”

此时的明镜先生的心中似有不悦,却仍是故作镇定道:“哪有,南亭兄此番前来所为何事?不妨细细道来!”

贾南亭踱步问道:“我且问你,你可有派人去刺杀过一位叫陈漠的钦差大人?”

明镜先生有所迟疑,想来是不想将这段失败的刺杀如实相告。

贾南亭说道:“看来是刺杀失败了!”

明镜先生抬头大惊。

贾南亭安慰道:“放心,根据可靠消息,那人已经死了,只问出了‘诸葛诩’三字,并没有牵扯出其他人。”

明镜先生说道:“如此便好,王爷那里我也算是有个交代。”

贾南亭说道:“此事王爷早已知晓,消息时我派人送去的!怎么,他没告诉你?”

见明镜先生不语,贾南亭又说道:“别担心,他防着你一手才算是正常人,这可不是不信任你,毕竟他还要靠你这半截残躯为他谋局谋城谋天下呢!”

明镜先生咳嗽了声:“这事情我早已知晓,又岂能瞒得过我?”

贾南亭气定神闲地说道:“明日小皇子百日宴,我已有谋划,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明镜先生笑道:“你不会是派了杀手去杀皇帝吧?据我所知,这百年来,也就西天老佛扬天笑成了一次,此后再无胜算!”

贾南亭一脸不屑道:“那是匹夫之勇,这等匹夫糙汉怎可与我等高雅文士相比?另外跟你说一声,这老太师房子健的命,我也要了,算是给你报个仇!”

明镜先生恍然大悟:“你既然早已知道,为何还问?”

贾南亭笑道:“我只是来证实一下!”

明镜先生笑道:“你这厮,老夫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明镜先生又道:“老夫不妨告诉你,这京城即将大乱,你算是与我不谋而合!开始我还怕你破坏了我的布局,现在看来,咱俩算是相辅相成!只是不知万一行刺不成,你可留有后手?”

贾南亭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若是那老家伙出手都没能干掉他,也算曹铛那老小子运气不好,不过说起来这个老小子倒是胃口不小,还想把两个老不死的东西都一快收拾了,难道就不怕最终身份暴露,连这偏居一隅的机会都没有了?”

明镜先生问道:“怎么,你还和永昌王曹铛有交情?”

贾南亭反问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不是你教我的吗?”

明镜先生笑道:“南亭兄抬举了!要不要去老夫的陋室喝杯水酒?”

贾南亭笑道:“不用了!在下还是回我那小庙睡觉来得安稳些!”说罢,贾南亭一跃而走,再一跃,就连明镜先生也没看出端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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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室之内,明镜先生喝了一口温热的黄酒,一剑插入一个盛满水的金盆,挑起三枚铜钱抛向沙墙,喃喃道:“鹬蚌相争,怕是终躲不过渔翁得利啊!”

随后,明镜先生掐了掐手指,深思熟虑地推算了一下,展眉自言自语道:“无妨,此事若不成,尚有转机,且看我明镜如何收拾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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