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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三莽人(一)

雍州,玉门关,帅帐之内。

大将军宋桓依然忧心道:“可这样也不过只有六成的把握!”

军师钱良将折扇收回,插在了背上,若无其事地说道:“诶,这调兵遣将需有逢战必胜的信心,但岂有每战必胜的道理?若是此事不成,不过舍我一人而已,我若是回不来了,你等只需按照原来的布置行事即可,不过,可能就要多打几场硬仗了。”说罢,钱良大步流星地准备走出帅帐。

钱良一副准备慷慨就义的样子,三位大人自然是不肯放人,刺史唐煜拉住了钱良的手臂,中军都护吴皓挡住了钱良的去路,而大将军宋桓却望向了帅帐的顶上。

宋桓怒道:“谁?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偷听我军机密?”说罢,宋桓抽刀准备向帅帐外杀去。

忽闻帐外有异动,中军都护吴皓也转过身来,跃跃欲试。保护大人,本是他这个中军都护的职责,这么重要的谋划被人偷听了去,自然是他这个中军都护的失职。

可片刻之后,那人却走进了帅帐之内,那人的剑很快,快得让站在门口的吴皓只拔出了一个刀把,眼里尽是震惊,心里却乱做了一团。剑,他不是没有见过,西凉军中也不缺用剑的高手,可这么快的剑,他倒是第一次见,他甚至看不出那人是什么时候拔的剑,到底是如何出手的?若是那剑对准的不是他腰上的刀,而是别处,他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原来帅帐内的四人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走进来的第五人的自我介绍却依旧是那样的简洁。

“记着,我叫林万里,双木林,一万里的万里,我这回来,可不是为了杀人的,如果军师想去大夏城,会一会那永逸王曹镜,我愿意陪你走一遭!”

听了这话,唐煜、宋桓、吴皓都松了一口气,唯独钱良像个没事人一样,仿佛早已料到了他会跟过来。

钱良虽然没有武夫身上敏锐的觉察力,更不会武功,可在骑马回城的路上就早已看见了站在城楼之上守城的林万里。他相信,沧黄江畔的那一幕并没有逃过林万里的鹰眼,所以,现在能在帅帐之内碰见他,也就不足为奇了。

武者的强弱,除了境界的高低以外,更为重要的是修行,修行够了,哪怕是跨境杀人,也不是不可能,比如天下武榜排行第九的铁扇飞刀高千仞,当年虽只有七品偏锋境,却始终压着身怀六品贯通境的天下武榜第十,天外流星雷破天一头。要说起修行,那么最为简单的修行方法,便是战斗,这与军伍之中精锐的培养是一个道理,正如一块生铁,只有经过了无数次的千锤百炼,才能幻化成钢,而林万里,显然是这师兄弟五人之中最渴望战斗的人了,他比谁都更珍惜这次修行的机会。

钱良笑道:“有了先生助我,这回大夏城之行可就有九成把握了!”

帅帐之内,其乐融融,唯独吴皓还在不依不饶地问道:“那剩下一成呢?”

钱良拿出折扇,又是一挥,可这回,吴皓早已有了准备,被他躲开了。

随后,钱良望着月色,脸色深沉地道:“天有不测风云,剩下那一成,就留给老天爷吧!”

众人的心又悬了起来。

片刻之后,钱良又道:“不过,现在天下大旱,这一成可以忽略不计。”

众人的心又放下了。

吴皓嚷道:“军师,下回能不能把话一次……”

这回,吴皓没躲成,嘴巴又闭上了。

四人大笑。

。。。

。。。

趁着夜色,两骑出了玉门关。

天亮以后,黄龙骑将军龙吟山和黑虎骑将军虎下山相继收到了军令率领着本部兵马出了城,唯独倒马营的鹿开山还在军帐里呼呼大睡。

凉州有三莽,黄龙、黑虎、鹿开山。

玉门关本是个雄关,可八万人也已经是屯兵的极限了,运气不好的鹿开山昨夜抓阄失败,连同整个倒马营一起灰溜溜地来到了玉门西关外驻扎。

玉门西关的城墙已被灭佛之人拍碎,关内晚上的风自是大,更别提关外了。鹿开山本想着进村扎营,可村里那几间零星的好房子早就被自己的顶头上司,凉州步兵将军燕占山给强行霸占了。一背再背的鹿开山只能自认倒霉,带着浩浩荡荡的五千余众在山脚下扎营。

军中禁止饮酒,可军法在鹿开山面前向来都是一张草纸,能擦屁股就好,至于擦不擦得干净,无所谓,他们看不习惯是他们的事情,跟我鹿开山可没一文钱关系!用鹿开山的话来说,打仗能赢就行,至于那些条条框框什么的,在我倒马营通通都是不存在的!

十八万人守一座城,便是大蟒举倾国之兵来犯,也是打不下来的,更何况,此处还是大鸢朝的腹地,破关的消息也并未走漏,所以自然不可能发生什么大事。昨夜,闲来无事的鹿开山便多喝了些,只不过,从凉州带来的酒并不多,所以陪他鹿开山喝酒的,也就只有开山屯的那百余人。

军帐之外的风很大,百余开山屯的莽汉就这么光着膀子,七倒八歪地醉倒在地上,也不知道这么吹一夜到底会不会闹肚子?

。。。

。。。

日照三竿,一校尉纵马至军帐前,慌乱地下了马,跑进了鹿开山的军帐,边跑边嚷道:“鹿爷爷,鹿爷爷,不好啦,不好啦!”

路,自然是不好走,那新来的校尉差点被这些醉汉绊倒。

军帐之内,鹿开山气定神闲地坐起了来,肚皮上的那坛产自凉州的伊犁酒险些落在地上,却又被鹿开山一手在半空中稳稳地接住了,顺势又是猛地朝嘴里灌了一大口,然后才不慌不忙地问道:“什么事?”

校尉上跪在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回禀鹿爷爷,军师,军师差鹿爷爷去攻城!”

“打哪里?军师要我什么时候打下来?”

校尉掏出了地图,指了指地图上的麓山城,说道:“这儿,明日太阳落山之前拿下!”

鹿开山脱下了那双不知道有多少斤重的铁靴,倒了倒里面的水,酒香四溢,随后,又穿了回去,指了指地图,接着问道:“这是啥字?”

“回禀鹿爷爷,这字是麓山的麓,跟鹿爷爷的‘鹿’字是一个音。这麓山城据此二百多里,城虽小,地势却是险要,据此前消息,守军大概有一千人左右。”

“哦,听明白了,合着这城是爷爷我祖上盖下的,这不,我给忘了,军师见多识广,想起来了,这是要我去收回来呢!”

校尉只能客气地点头。

可接下来,鹿开山又躺了回了床上,看这架势,像是一副要准备再睡个回笼觉的样子。

校尉有些不解,催促道:“鹿爷爷,军情紧急啊!军师说了,要是明日太阳落山前拿不下来,他可是要你的脑袋!”

鹿开山缓缓地睁开了一只眼睛,打了个哈欠,喃喃道:“嗯,你这校尉是刚买的吧?急什么?军师说的可是明日太阳落山前拿下此城,爷爷我不妨告诉你咱倒马营的规矩,军令如山不假,可到了咱倒马营啊,爷爷我就是规矩!”

校尉忧心道:“可是鹿爷爷,这城可是足足有二百多里啊!”

鹿开山打了个哈欠,有气无力地说道:“这明日的事情啊,明日再说,今日,爷爷我就想再美美地睡上一觉!别吵我,再吵我,爷爷我今日先把你的脑袋摘下来当尿壶!”

校尉只得告退,他不是鹿开山肚子里蛔虫,自然不知道鹿开山是怎么想的。他只听说,这么多年下来,要他鹿开山脑袋的人还真是不少:有花钱雇凶的、有下毒的、有让他立军令状的、有率领重兵将他和倒马营一起团团围住的……可各种方法用尽,鹿开山的脑袋却依旧安然无恙地长在他那粗大的脖子上,甚至连一个疤痕都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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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山峻岭之间,雍州荒原之上。

有道是:

百战出劲旅,

其色黑黢黢。

上山不得见,

下山只须臾。

两支令人闻风丧胆的骑军几乎是从玉门关同时出发的,而人马皆覆重甲的黑虎骑此时竟然追上了人马皆无甲的黄龙骑!

一莽汉脱离了军容严整的黑虎骑,独自走了出来,却只身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衣,裤子是红色的,胡子拉碴,脸上有颗肉瘤,瘤上有根毛,瘤的周围还有些灰,看样子已有好久没有洗脸了,倒像是个被流放的武官。

那马倒是匹好马,体格俊美,身形高大,毛色乌黑油亮,与那人脑袋上为数不多的几撮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只不过现在,都在胡乱地随风起舞罢了。

他叫胡英俊,本是个凉州的剃头匠,可这模样,怕是很难让人叫他英俊兄了,不要说是在黑虎骑中,就连整整四十万西凉军中,恐怕也很难找出第二位来了。他老爹没文化,可他自个儿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后来,还是军师钱良出主意帮他改了个名字,便再也没人敢拿他的名字来说笑了。

他叫虎下山,是他身后这支两万多人的重骑军的老大。他比龙吟山精明,比鹿开山隐忍,最重要的一点,他是凉州三莽中的二莽,比蛮人更蛮,比恶汉更恶,也比莽夫更莽。

虎下山和鹿开山都比龙吟山都要年长些,所以,他见到了非常好说话的大莽龙吟山,跟鹿开山也是一个德性。

虎下山嚷道:“哎,小虫子,这平日里行军不是快得跟打了败仗似的吗?怎么今日跟乌龟爬似的?是不是怕了?”

龙吟山点头示意,朝着虎下山笑了笑,随后辩解道:“虎爷,你莫要说笑,怕,我小虫子什么时候怕过?”

“之前你这黄龙骑不是被我赶着跑的吗?怎么今日这么容易就追上你了?”

“那是我小虫子故意在此处等候虎爷,前路漫漫,这回出征,有些着急了,虎爷连杯送行酒都没能喝上,这不,前面可是酒泉城啊,我小虫子想请虎爷喝上一杯再走!”

虎下山摸了摸头,一手的油,随手在身上擦了擦,随后转过马身,对着身后的黑虎骑喊道:“哎,小的们,龙大将军请喝酒咯!”

两万余人兴奋地齐声道:“多谢龙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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