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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品茶人(一)

玉门关,辕门之内,帅帐之外。

这事究竟是谁干的?大将军宋桓虽然心里清楚的很,但依然唤来了中军都护吴皓,装模作样地吩咐道:“去查查,这马到底是谁抢的,胆子也忒大了,也不瞧瞧是谁的马?从来只有老子抢别人的份,哪有别人来抢老子的道理?”

吴皓领命,准备朝辕门外走去。

这时,刺史唐煜闲庭信步地走了过来,说道:“不用查了,肯定是老鹿底下人干的,先登营来抢马?”

“你信吗?你信吗?你信吗?也不知道多长点脑子栽赃给别人?”唐煜连着揪住了好几个亲卫的领口,却都没有得到回答。他们生得很壮,但他们的胆子却很小,自然是哪边都不敢得罪。

宋桓见状,大笑道:“哈哈哈哈,本来想做做样子,结果被你给发现了!”

不知所云的牛拦山也跟着笑了笑。

唐煜赌气道:“这老鹿啊,还不是被你给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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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州,大夏城内。

两天的路程,不多也不少;二人的速度,不快也不慢。军师钱良已和林万里已来到了永逸王府的门口。但见:

日暮香风醉方休,朱门玉暖难知秋。

妖姬爱财弄濮曲,枭雄惜命弃吴钩。

黄花喋喋吟琴瑟,红叶默默啭箜篌。

无限风光露碧瓦,不尽云雨出红楼。

大鸢朝的王爷们似乎都比较内敛,不太喜欢展现自己的势力,和别处的王府一样,诺大的永逸王府外,同样没有一个守卫。

钱良上去敲了敲门,半天没有反应。

来大夏城的一路上,这已经不是钱良第一次被冷落了。自打曹铁做皇帝的这二十年来,大鸢朝一直都是重文轻武的,可雍凉之地不比别处,这里时常会和西羌、大蟒发生一些小小的摩擦,这就不得不令此处的人们好勇斗狠,因为他们相信,在战争来时,书,只能用来擦屁股,而拳头,才是王道。

所以,钱良的彬彬有礼在林万里的眼中,看着甚是窝囊,自然是对此事嗤之以鼻。因为,在林万里看来,这事情似乎很简单,完全没有必要去理会这些不必要的麻烦。这永逸王府不就关着扇门吗?一剑破了便是!这大夏城不是不喜欢让人进吗?一剑破了便是!这雍州的狼骑不是很嚣张吗?一剑破了便是!

讽刺的是,林万里现在的手中空空如也,因为,他的游影剑也被收走了,也许,从他成为了一名剑客的那一刻起,这把游影剑,就一直在他的心中吧!

许久之后,那王府朱门上才开出了一个小窗子,就连钱良也觉得这门的设计有点意思。

钱良恭敬道:“凉州士子钱良,奉刺史唐煜之命,特来为王爷解忧!”

小窗后的管家看了一眼,打了个哈欠,满不在乎地说道:“知道啦,我家王爷还在睡觉,这会儿不方便见客!”说罢,门上的那扇小窗子又被严丝合缝的关上了。

林万里嚷道:“里头那么吵,王爷在睡觉?哄鬼呢!”

钱良见状,笑了笑,摆了摆手,就连他也忘了,此行到底摆了多少回手了。

他不会武功,但不代表他没有智慧,他看上去一副文绉绉的样子,但不代表他没有脾气。原本此行,钱良是打算自己一个人来的,但林万里这个易怒的家伙非要一起趟一趟这滩浑水,那就不得不约法三章,听他一人的指挥了。

二人在闹市里先摆了个摊子,后吃了个面,然后又回来了。

只不过,这回,永逸王府的大门就这么开着,而里面却是空无一人,瑟停了,箫静了,就连箜篌也不拨了,只有慢慢悠悠的古琴之声不断地传来,只是这琴声中似乎透着股杀气,这股杀气,比风更冷,比心更凉,比当年西城的琴声还要更空悠。

这阵仗,就连个傻子也能看得出来,里面有埋伏。可没有半点武功的钱良见状,依然笑了笑,这趟过来,他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如果没死,那么自然就是赚翻了!

钱良转而向身后的林万里问道:“先生,不知敢不敢随钱某走上一遭?”

林万里憋屈了一路了,自然对这些小人的阴谋算计不屑一顾,抱拳道:“要不,我先进去清理干净,军师再进来说话?”

“多谢先生!”

钱良的话音刚落,林万里便冲了进去,无情的大门再次关上了,就像长了一双贪婪的眼睛在注视着钱良。这不得不令他回想起了一路上所遭受的剥削,银子掏空了,干粮克扣了,宝马孝敬了,就连自己身上的玉带,也在进大夏城的时候被守关的将军强行搜刮走了。

刚才的面,是用钱良在闹市里卖字换来的铜钱买的,二人本是凉州跺一跺脚便能踏出地震的风云人物,可到了大夏城却遭受了这等待遇,真是可笑又可气!只不过,二人在面摊吃面的时候,却一点也不狼狈,相视一笑,依旧能够谈笑风生。

“啊,古今多少事,都在这碗面中了!”

林万里在进门的那一刻,依旧还在回味着军师钱良在吃面之前说的这句话。

是啊,面子丢了,还能找回来,而剑被搜刮走了,也依然能够回来。

钱良抬眼看了看,天上一道红光乍现,那阵风很香,散发着上好的胭脂水粉的味道。

游影剑出,不知又有多少剑下亡魂。

游影剑回,那扇不喜欢待见人的大门终于再次打开了。

但那门里比刚才多了一个人,他是林万里,地上血泊一片,而他,却像是一株天山上的雪莲,没有沾染半点的淤泥。

他向来是不喜欢胡乱杀人的,琴声依旧慢慢悠悠,只是好像,这琴声中的杀气已减弱了好几分。

钱良笑了笑,跟着琴音慢慢地走了进去,他可不管里面那个稳如泰山的永逸王还沉不沉得住气,边走着,边装腔作势地说着:“世人皆知……哟,王爷,你这府上还有回音啊!可真是够讲究的!”

那琴声本就慢,神不知,鬼不觉的,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钱良说话有回音,可他却没有得到上面任何的回音,只好站在原地,四处看了看,这永逸王曹镜的王府可比凉州的西域都护府要气派多了,心中不禁感慨道:有钱真好!真是珠光宝气、雕梁画栋、富丽堂皇!

钱良咳嗽了一声,折扇一张,践踏在血泊上,踩出阵阵的声响,那样子,就像是雨后在石板路上玩耍的孩童。林万里看愣了,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因为,在他的眼里,军师钱良从来都是个一本正经的大人物。

林万里一笑,钱良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还有正事要办。

于是,他闲庭信步地踩在血泊上,不紧不慢地说道:“世人皆知凉州有三莽,黄龙、黑虎、鹿开山,却不知道这三莽的称呼是我取的,这三莽的顺序也是我非常公正地按照战力排的,这黄龙骑的龙吟山和黑虎骑的虎下山哪,一个生得那叫一个玉树临风,一个喜欢银子,巴不得那银子堆成山,可他二人都喜欢仗势欺人,没啥意思,我就不去提他俩了。咱就单说说这鹿开山,这小子啊,虽然被我排在了最后,可这小子的脾气我清楚的很啊,不管那军令上写的是麓山城,还是什么大夏城,他从来都是一个人在孤独地战斗着,至于他倒马营的那群乌合之众啊,我估计都是帮他鹿开山做饭、喂马和抓俘虏用的。”

“还不快请军师上来?”

那声音带着磁性,言语中似乎听不出丝毫的慌张,大人物之间的交锋,可以剑拔弩张,但从来不会撕破脸皮,人也许会走,茶也许会凉,但只要屁股还坐在那个位子上,不管他是如坐针毡也好,稳如泰山也罢,人们似乎都懂得点到为止的道理。

永逸王的管家得令,慌里慌张,匆忙地跑下了楼。因为,就在不久前,灵风、银山还有麓山这大夏城周围东、北、南三个方向的隘口或沦陷或包围或了无音讯的战报,便是由他亲自念给永逸王曹镜听的,按照围三缺一的兵法韬略,那么在大夏城的西方,又怎么可能没有埋伏?

其实,钱良的心里十分清楚:人敬我一尺,我也最少还人家一尺,人若不给我面子,那么我也就不需要给别人面子!所以,你的门可以关上,那么,我的人也就可以进去杀人,但我也不希望你把门全关上,所以,你的人我也不会全杀光。做人留一线,来日好相见。你来我往,礼尚往来,才能好好做事,真要到了你死我活,破罐子破摔的那一天,也就不需要好好做人了。

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只见钱良将折扇一收,双膝下跪在血泊之上,恭敬地朝楼上说道:“凉州士子钱良,奉刺史唐煜之命,特来为王爷解忧!”

话还是一样的话,语气还是一样的语气,就连说话的人也还是一样的人,只是这话的份量,要远比之前重了许多,许多。

但永逸王曹镜似乎对刚刚发生的事情装聋作哑,还装模作样地问道:“不知本王有何忧啊?不妨说来听听!”

钱良没有起身,依旧跪着继续说道:“王爷半生戎马,半生荣华,现如今,却有三忧!”

“哦,是哪三忧?”

“这一忧嘛,王爷是在想:与王爷分庭抗礼多年的大皇子曹海什么时候回来?二忧那太平城的赵丞相还能不能像之前一样与王爷您同心同德?这第三忧嘛,呵呵!”

曹镜细思极恐,再也坐不住了,瞪大了眼睛,慌忙趴到了廊前,朝下问道:“三忧如何?”

钱良仰着头,笑道:“王爷这第三忧嘛,自然是担心圣上的那柄神鸢剑会在什么时候落下!”

曹镜光着脚丫下楼,一脚踢开了挡路的管家,毕恭毕敬地将钱良扶了起来,客气道:“先生快快请起,早听说先生乃凉州的智囊,如今看来果真不假!”

“多谢王爷!”

“先生楼上请!”

林万里也跟着上了楼,他知道这会儿,危险已经过去,他更清楚:自己的一把剑,仅仅只是破开了永逸王府的大门,而军师的一席话,却令永逸王真正开始心生忌惮,胆寒万分。

钱良坐在凳子上,将折扇放在了桌子上,看了看桌上的一壶茶,一个大杯,方才知道曹镜这个老狐狸早已做好了两手准备,刚才的空城计不过只是试探,而真正的交锋,现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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