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上玄月
痛苦和失望,无法倾吐出来,在濒临崩溃之前,像万仞冰刀,直击心尖,再难忍也得忍着,再难受也得受着。事发突然,怪不得谁,怨不得已。然而,这一切,恰巧发生在热恋期,正如三伏天里要冻死小绵羊。
井上玄说要去报警,池青青不愿意。报警不一定能挽回什么,必会惊动家人,甚至学校,闹得人尽皆知,自然影响不好。女孩子的脸面和名声比什么都重要,况且她和井上玄的事总归不光彩,不宜大鸣大放,曝光天下。除了零花钱,池青青没什么财物损失。思前想后,这件事没有扩大化必要,受害的当事人就这么选择自我生吞。
不知不觉走到家附近,池青青拐进路边公厕,在水龙头前洗了把脸,对着脏兮兮的镜子
松弛了下面部肌肉,好让自己能像平常的样子,不被察觉地安然踏进家门。井上玄一脸悔意地站在公厕门口,始终不离不弃,又不知如何是好。他伶俐的嘴巴,这时候说都不见得好使。
当天夜里,池青青翻来覆去,大脑不受控制地接连浮现着被勒索的情形。眼见的和被忽视的,种种细节不留死角,变了方地演绎出来,没完没了地复盘。不知深夜几时迷糊过去,又在噩梦里惊醒,呼喊着“上玄”的名字,还把妈妈吵醒来敲房门。
井上玄也没睡好觉,他担心池青青胜过自己,但一时半会联系不到她,无奈一个人不安地熬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到校,两人见面发觉对方都面色憔悴,精神萎靡。井上玄给池青青打包带了早饭,还神神秘秘地送她一部新手机。池青青见了手机惊讶了下,冷漠又干脆地拒绝,还生怕被同学撞见。
井上玄拉她到教室外面,故作轻松地说:“我早就买好了,一直想当礼物送给你。”
“这么贵重,我肯定不能收。”
“就当成全我吧,没手机可不行。昨晚回去后,没法联系你,我可担心死了,一夜没法入睡。”
池青青有所动容地看了他一眼,又坚定地摇摇头。
“求你快收下吧,就当是替我减轻心里的愧疚。”
“你干嘛用愧疚这个词眼?听得我不是滋味。”
“怪我没能保护你,我心里也很痛苦,青青。”井上玄心里的痛苦都要从瞳孔里溢出来,透明的在眼眶里打转转。
青青瞬间红了眼,抬头看向别处。她不知该说什么好,怒其不争,怨其不勇,又有什么意义?她收住可怜的心伤或感动,将目光空洞地望向围墙外的大街上,有三三两两冒着迟到危险的学生正紧赶慢赶踩着点冲进校门。青青脑海泛起一道疑问来:他们会不会有过和自己一样的遭遇?也被坏人威胁,羞辱?然后又不能做什么?想到这些,她的表情怅然,透出与其年龄不符的苍凉。
“你不是好奇过我名字吗?其实,我出生那天是农历初七,当晚的月亮特别明亮,正好是上弦月,所以,爸爸就给我起名叫井上玄。”
“那么当初你是张口即来地编谎话骗我吗?”
“没有,我发誓,我真是那么觉得,我就是为你而生的。”
青青不置可否,她也没心情去追究这个真相。
“下周一就是我生日,我早想好了,要送你一件有意义的礼物。不在于多贵重,只要能增进你我距离。你不要觉得突然,我今天也是等不及才决定提前送你的。手机嘛,必不可少,可以贴身每时每刻不离开你,像我一样,和你粘在一起。这样以后,我随时随地就能联系到你。”
“如果需要,妈妈会给我买的。”
“那怎么能一样?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亲爱的,不要甩开我,也不能让任何障碍出现在你我之间,阻挡我对你发出爱的讯息。这个手机是你我用来单线联系的,是爱情专线。”
池青青哪里肯要,一推再推。直到放学,井上玄硬是拖着她到移动营业厅办了新卡。机子装上卡后,他给青青演示了一遍功能和效果,还拍了她的照片设置成屏保,像是新作业本封面写上名字,立刻就有了归属权。池青青见木已成舟,这才算勉强接受了这份特殊礼物。
事情过去,但影响深远,算是伤筋动骨了,叫池青青从此心存芥蒂,处处小心。连与井上玄之间来往也变得谨慎保守,互动不似从前。任其怎样讨好引诱,青青再也不敢跟着他去人少的地方了。
在井上玄看来,他俩关系是不进则退,而且退了一大步。他心里着急,想方设法补救,一个劲地往青青身上贴,心上靠。可尝试了再三,终是力不从心,于事无补。热脸贴不上去,连自己都觉得尴尬。青青不明说什么,却在刻意与他保持微妙距离。
距离也是一种美。一段时间里,池青青放学就要赶着回家,不在外面多待。她这分明是在践行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人类经验。井上玄无可奈何,只能摆出乐意跟随、奉陪到底、甘心做个护花使者的样子。必经的那条路上,这对单车小情侣,依旧是一道风景。同学心目中,他们还是恋人楷模。路人眼里,两人是最好时光里的青春浪漫,世间流传的纯情小美好。
5.12大地震发生时,青青正坐在教室百无聊赖地看着数学老师在黑板上解题。地震波传来,如同一股看不见的电流穿过脑仁,引起短暂不适。一个激灵过后,所有人面面相觑,急切想求证一个预感到的事实。代课老师凭借经验,在愣过2秒后,大声宣告地震了。教室里立马骚动起来。以往有过安全教育演练,面对地震,学生们反应迅速,有的第一时间躲到桌子底下,还有想往外跑的,也有人左顾右盼,不知如何是好。老师离门口近,第一个冲到门外,像是和什么人对了暗号,接获了指令,即刻组织学生向外疏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