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边上的抉择

青青想想实在太辛苦，再拖也不是办法。她思想松动，终于鼓起勇气去了医院。

医生像一位和蔼可亲的中年阿姨，对青青心思了如指掌，连哄带吓，建议她越早做越好，胎儿发育小，手术创面小，身心受到的伤害也最小。

青青犹豫不觉，可眼看着检查结果出来，已怀孕10周+。医生所说，让她压力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纠结。

面对正在健康发育的胎儿，她怎么可以去做那样凶残的事情？让一个和自己有关的生命，被剥夺生存权。

从青青善良本性和做人的道德方面预判，她是做不到，也完全不敢想象的。一个生命明明已来到这个世界，却没机会看一眼世界真实的样子，它若有思想的话，该会有多大的怨念啊？

人，必须经历一次绝望，绝望之时，必须有个人出现，给她指条路。

青青遇到的这位指路者，竟然是位陌生人，二十岁左右，看起来和她一样纯真的女孩，听起来与她十分相似的遭遇。

两人就在医院门口邂逅了，简直像是老天安排好的。同是天涯沦落人，自会视作救命稻草般相怜相惜。

女孩主动要了她的号码，接下来的几天里，不舍昼夜地与她交流心得。

女孩先于她就诊，自然会先于她手术，过程的每一步，她都同步与青青分享，并拿过来人的经验开导她，叫她不用担心，手术一点也不痛，做完就一切都好了。在她的体验感描述中，人流简直安全又轻松，术后如同获得新生。

女孩语气始终温柔，完全是站在青青的立场，体贴又懂行。青青对她所述，逐渐深信不疑，心中疑虑与恐惧，也逐层瓦解。

手术费用需要几千块钱，术前还需家属签字，两个难题又横在了青青面前。

钱的事，她本可以伸手问妈妈要，但她怕解释不清什么名头，保不准说谎会露馅。

从小到大，青青没给家人惹过麻烦，这件事若被妈妈知道，后果不敢想象。单是对自身的创伤，也抵不过对妈妈心理上的伤害。

想到这一点，青青就了然笃定，她必须以成人的思维和方式去处理好，不能让事件的伤害扩大，也不能让其负面影响扩张。

她思前想后，身边的室友闺蜜吧，平日关系相处虽好，可能开得了口的，和有能力的加一块，却没几个。

若突然问谁借钱，难免引起猜疑。关键没有不透风的墙，若被人议论，成为话题，也是件难为情的事。

青青想起隔壁宿舍行侠仗义的顾瑛，找她几次人都没在，跟人打听才知道，她家中有事回去了。

虞洋倒是有钱的主儿，可离得太远，主动联系他实在难以启齿。

青青心里盘算下来，最后可靠的人选，就只剩师磊了。

师磊果然没让她失望，当即就取了钱给她，还一副荣幸至极的样儿，叫青青感动的一时无语。

青青抑制住欲溢的泪水，摸了下他的头，说：“弟弟真好。”

师磊调皮反问她：“见了钱就拿我当男人了？势利鬼啊！”

青青差点笑出来，又忍住：“你是真正男子汉，可以了吧！”

“这还差不多！男人嘛，就要保护女人，那你以后可就成我的保护对象咯！”

“谁说女的不能保护男的？不过，谁又不想被保护呢？”

“那就对了嘛！这次你能想到我，说明你拿我当哥们了。好样的！以后不管你遇到什么事情，只要喊我一声，我就会出现在你面前。”

这不是从电影里跑出来的台词吧！看着师磊天真无邪的表情，青青欣慰的快哭了，一颗冻僵的心被一股暖流瞬间包围，正像失魂落魄的灰姑娘遇上表衷心的白马王子，她心里恨不得用师磊的形象把所有项田相关的记忆通通替换掉。

青青和医生商量，手术约在元旦这一天，一来放假，不影响正常上课。二来，术后可以利用假期修养几天。

时间确定后，青青焦虑了一整晚。她静静地躺着，无意入眠。

凌晨刚过，她的手机准时收到了新年的祝福，可这些祝福内容在她至暗的处境面前，显得多么无力、幼稚，甚至讽刺。

她下意识地认为，2012注定是个不吉的一年，对她来讲，世界末日已然提前来临。

青青一直等到天透亮，惴惴不安中迎来了新年第一个晨曦。之后，她像梦游一样爬起来，早早就去了医院。

医院空荡荡的，看似没有人，青青像个孤勇者，步伐轻微逼近，打破了这里一片清冷。门口保安让她进去等，说很多医生今天休假。

等到上班，她第一时间办好缴费手续后，才被通知术前需要有家人签字。

青青冒昧地问了句：“我可以自己签吗？”

“不行的。你找个熟人帮你签就成。”

青青站在手术室外，心里直打鼓。这时候找谁签字，不就等于要谁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吗？普天之下，她对谁都想隐瞒，事后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可到这一步，看来是瞒不了了。至于找谁来签字最安全，她心里实在没底。

望着冰冷的走廊与白墙，还有那讳莫如深的手术室，她突然间想到一个词“白色恐怖”。

真正令她恐怖的是又要求人了，可她不知道该求谁。紧紧捏着电话，手心都出汗了，也想不出该打给谁。

这时信息声响，不知谁寄锦书来。青青赶紧点开看，原来是那位热心女孩关心她的手术进展，顺便给她鼓励打气。

真是位好心的陌路人，此时的完美知己。青青索性求她过来帮忙，可女孩拒绝了，说她人在外地，这忙帮不了。她还建议青青别找身边女生，最好找个男生，类似好哥们的。

青青能想到的，就只有师磊了。犹豫再三，也别无选择，她只得拨给了师磊。

“是你说过，我遇到事，喊你一声，你就会出现。”

“对啊，没错，是我。有事吗？”还在睡懒觉的师磊快速应答。

“有，你现在能不能出来一下。”

“好姐姐，这么快就用到小弟啦！成，我穿下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