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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北辞寒南归夜

在人才辈出法力高强者众多的灵界,每个高手都不过是昙花一现,降伏大妖,出了些名头,被人们记住,没过多久就会被遗忘,毕竟更迭甚快,能人一茬接一茬的出现,大家能记住的,永远只在今时今日。

而就有那么一些极少数极少数的人,因为比普遍的高手更上好几层楼,所以即便永不入世,也能被永远铭记。

九微的主人,霍九卿,便是如此的存在。

凡灵界中人,无论长幼,皆需敬称他一声“师尊”,倒不是因为他真的教授过这么多人,可真要论起来,现今灵界所有人的爷爷辈甚至祖爷爷辈,都实实在在叫过人家“师父”。

不过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大家都忘了到底是多少年前,广招天下门生的苍华尊突然闭上了九微的大门,自此拒绝再收任何弟子,许多还在门中修习的门生也被遣散离开,他好像并不在乎是否会声名狼藉,威望是否会一落千丈,只是因为想这么做,所以就这么做了。

人们对他的举措甚是不解,有人说他想潜心修炼,突破半神之身,还有人说他年事已高,再没了能传道授业的东西,众说纷纭,皆无定论。

苍华尊独居人极,而强者向来是不爱辩解的。

很多仙域大拿去请他出山,想让他教导亲子,不出意外,都一个接一个吃了闭门羹,但就是这么一个人,却在一百多年前重新出山,只为收一人为徒。

那人便是当今的辞寒少君,谢听尘。

彼时他方离母身,尚在襁褓,苍华尊突临彭虚宫,不容置疑,向刚登上君位的谢世元要来了他,既当爹又当娘的把这个早产儿拉扯到能跑能跳,能吃能睡,才放心闭关,入了尘世,所以,谢听尘是在六岁以后,才真正被谢世元接回了太渊。

他自幼不见双亲,灵界上下道听途说得来的消息,只是二位尊者下落不明,再无他言。

小小的他不爱说话,总爱跟在师父后面,小尾巴一样怎么也甩不掉,有时霍九卿外出除妖,不能带着他,他就爬到窗口坐好,远远望着山门,一坐就是一天。

后来师父入尘世,他被接回太渊,离开了熟悉的环境,更显孤独,长到二十岁时,才终于有了这么一个人,主动走进了他的世界。

便是慕予白。

他作为怀丘少主来太渊求学,拜了酥途长老为师。

慕予白是慕洲主的独子,自小备受宠爱,性子也养的活泼外放,随心所欲,什么祸都敢闯,有天练功时他趁微生酥途打坐偷跑出来喝酒,一跟头推倒了后院的新墙,酒坛子也打翻碎了一地,他一愣,正打算思考着把墙垒回去,偏偏酥途长老立马骂骂咧咧追了出来:“谁啊!谁啊?”

没看见始作俑者?这就不能怪他不收拾残局了吧?毕竟逃命要紧!

他迈了一大步跳过残垣,正要撒开步子跑,不巧撞上了路过被这场面惊到的谢听尘,慕予白来太渊好多天了也没见过这位小哥,不知姓名,不知人品,若是放跑了肯定回去要乱造谣,不由分说扯住他就一起夺命奔逃,谢听尘来不及反应,跟着跑出去快一里地才甩开他,一脸的不高兴:“你扯我做什么。”

“我…”慕予白眼珠子滴溜一转,当即扯出句瞎话:“我看你鬼鬼祟祟的站在那儿胡看,肯定是哪个地方混进来偷师的吧。”

“我偷师?”他面无表情的重复。

“我告诉你啊,我可是太渊少君谢听尘,专抓你这种不安好心的小贼,你要是识相的话就赶紧给我说两句好听话,然后快些离开吧!”他一脸的大发慈悲摆手道。

谢听尘懒得听他鬼扯,出声问道:“你是谢听尘。”

“对啊!毕竟我也不是你这种小贼随随便便就能见到的人,你不认识我的脸也正常!”慕予白一脸得意的叉着腰,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那你为什么在酥途长老的院里。”

“…我路过,关爱关爱老人家!”

“我看见你踢翻人家院墙了。”

“…纯属失误!”

“…哦。”谢听尘明显被无语到,绕开他就要走,慕予白哪能放过他,当即一举归夜拦在他面前,谢听尘面不改色用辞寒轻轻回击,不带半分内力却震的慕予白险些原地坐下。

秉着我们归夜少主满满的好胜心理,吃了个小亏怎么可能就此罢手?于是两人在碧海湖前二话不说先打了一架。

辞寒归夜剑影相向,剑气相抗,强悍的法力足足掠起湖水几丈高,将路过的倒霉蛋浇了个透心凉。

最终以慕予白被制裁为结束。

结果就是从此以后谢听尘被人赖上了,不管是吃饭睡觉练功出门,降妖除魔游历四方,只要有谢听尘的地方,绝对会有慕予白蹦哒在附近的身影,他这人脸皮厚,偏生不怕被人拒绝,无论吃几次闭门羹也还要一股脑冲上去犯贱。

扯扯人家衣袖啦,给窗户上放条小蛇啦,吃饭非要横跨一座山头去挤着跟谢听尘吃啦,当着许多人勾住谢听尘肩膀说这是他新结识的好兄弟啦,如此种种。

谢听尘起初觉得烦,想甩开他,后来甩不掉就只能逼迫自己勉强接受,再到后来,竟是慢慢习惯了这个人总在身旁吵闹,若是哪天他慕予白慢了些没能跟上来,他甚至会原地磨蹭一会儿等等他,远远看见人来了,再装模作样的继续走。

“老谢!老谢!你怎么总走的那么快!你得等等我你知道吗?”

“不等。”

“不等也没见你赶过我啊!”

“赶过,你脸皮厚,不走。”

“那是因为我知道你口是心非,你明明超想和我交朋友的还嘴硬不承认!”

“我没有。”

……

两人都是佳名远扬的少年高手,一齐出没在妖魔兴风作浪的世间,斩妖除魔,匡扶正道,一时间,竟得了个“北有太渊辞寒,南有怀丘归夜”的名头。

百年之交,慕予白带谢听尘走出了孤寂无边的世界。

慕予白喜欢得瑟,每每抓到一个妖怪就要添油加醋吹好几天,谢听尘也懒得揭穿他,总是站在一旁一脸无奈的看他把所有绝杀的高光时刻揽到自己身上去,也没反驳过一句。

“我给你们说啊,当时那个妖怪那张血盆大口马上就要把你们辞寒君的胳膊咬掉了,多亏本少主眼疾手快法力高强,当空一剑就把它一只前爪斩落,接着那妖怪还不死心,妖性大发翻身爬起又要开打,那我是当然来得及跑路的,但是老谢还在那儿我能走吗?我不能啊,我可是最讲情义的了,我就说,老谢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抛弃你的……”

众多小师弟小师妹听得入迷,眼睛滴溜溜跟着慕予白的位置走,谢听尘就站在人群后,随意靠着棵树,双手抱在胸前看他表演。

他想,他是很珍惜这个朋友的。

他想,他是要跟他一起仗剑天下万万年的。

他想,他是要看着他完满一生的。

但这个人不讲道理,约定好的事情,一件也没完成,就急匆匆的走了。

谢听尘靠在酥途长老的东桓院外,手边一坛慕予白平素最爱的早春寒,烈酒入喉,他费了好大的劲,终是忍住了放声大哭一回,哭什么,哭了那家伙也回不来。

“慕予白,放心吧。”他说:“我会让真相暴露在天光之下,不会让你走的不明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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