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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此心通他心梦3

声眠扭头看向窗外,手指无意识的动了动,道:“快了。”

楚北清不语而视,声眠接着道:“这座城的气数,也快尽了,看这日头,再有两个时辰?”

楚北清说:“用不了。”

“你说他们怎么能想到,城破家亡竟只在一朝一夕,若是有位先知能提前预示,是不是就能多活下不少人。”

“你想帮他们?这可是违逆命盘的大罪。”

他笑了笑:“我没那么无私。”

楚北清也笑了:“是吧,谁都不能那么无私的,我也一样,谁会为了个不相干的人,抛却自己的利益不要呢。”

声眠耸了耸肩,不置可否:“是吗,谁知道呢。”

他们在此间多时,言谈间都是竭力将破城这个话题扯的更远些,仿佛只要不提就不会发生一般。整整一个半时辰,暮色来临前夕,他们终是迎来了攻城的兵马长驱直入,人们四散逃窜,有家底儿的急忙收拾金银细软,拖家带口的一个大的领着好几个小的,乌泱泱一片就往城外奔逃,腿脚慢的被刀枪贯心而亡,城内最后的安宁也没了,酒楼里的掌柜酒客也跑的干干净净,一时只剩他们得空闲坐。

这是他们娘胎里带出来的命运,命中注定遭此劫难,旁人无权干涉,楚北清全当听不见那些老弱妇孺的呼救惨叫,一杯接一杯狠狠灌着自己,红晕慢慢爬上了耳根。

“再喝下去,你要醉了。”

“不醉,怎么按住自己要多管闲事的手。”

“你不是说自己非无私之人。”他凝视着她,平淡发问。

“是啊,我这人最是贪生怕死,不管,就是不管!走了…走了!”她站起身,声眠顺着她的动作抬眼看她,目光柔似春水。

他说。

“楚姑娘,我们,后会有期。”

楚北清抬手举杯道:“那便贺君有朝一日得以清闲,也愿天下百姓亦是如此,浮生得闲,完满和乐。”

“到时,愿与姑娘再把酒相谈。”

楚北清一饮而尽放下酒杯,与他挥手示意后大步出了酒楼。

声眠幽深的目光透过窗口,一直跟着她行了很远很远,看那个人的身影最终消失的干干净净,才舍得收回视线,桌对面似乎还残存了她的温度,他伸出一只手,碰了碰对面桌角,收回了手,然后胸有成竹道:“但你是。”

没有人会为了不相干的人抛却自己的利益,承担一切后果,但若世上还尚存最后一个这样的人,便只有你。

一队士兵正在把一群妇孺孩童赶到一起,聚集在一条巷子里,大人护着孩子后退至角落,哭喊求饶也换不来半分垂怜,为首的将领不怀好意的坏笑着,给身边人递了个眼神,兵卒们会意,尽数退到巷子口看守,一道青色身影路过了这里,不为人知。

长刀挥下,粘稠的鲜血飞溅一地,流淌成一小片汪洋,娘亲们抱着死去的孩童哭得声嘶力竭,尚有一个幸存的小儿被捂着眼睛死死护在大人身后,看不到死相惨烈的同伴们。

“大人,将军说过不准滥杀,我们这么做…”有兵卒不忍,上前试探询问。

“怕什么?到时只需要说,这群贱民不老实,还妄图杀害本将即可!”

“可是降者不杀,这是一直以来的传统。”

“这座城是老子攻下来的!老子他妈的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你有意见?你有什么狗屁意见也配说出来?”

“大人…”

“再啰嗦一句坏了我的性质,你就去替她们死!”

兵卒闭了嘴。

将领卸下盔甲,邪笑着靠近那些可怜的妇孺,随意揪出来一个长得白净的就往身下压,其余的吓得几欲昏厥,紧紧缩在一起,女子拼命挣扎嘶喊,唇角渗出了血,他被这殷红刺激到,越发激动,急不可耐。

城内死的死俘的俘,除了入侵者,没有能自如走动的人,小贩扔了家伙,街上荒凉一地。

“这不是你能插手的,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她如是劝慰自己,越走越远,快要出了城。

行至一处,脚下踢到了什么杂物,她垂眸,认出那是个被啃了一口的糖葫芦,蒙了灰,被踩的很碎,不知道它的主人刚得到它时该有多欢喜。

楚北清突然转过身往回走,刚开始是正常走路,到疾走,再后来就是奔跑,全力奔跑拼命奔跑,快到留了残影在身后,急到根本来不及踏风腾云,她用了最大的努力跑回了那条小巷。

入目只余一地惨貌,尸体盖着尸体,她们死的时候,甚至没有片布遮身,被人像扔一团垃圾一样扔在那里,无人安葬,随着时日变迁,肉体腐朽,化作白骨,又或者根本等不到化骨的一日,就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时也,命也,无人可救,无人能救。

她静立巷口,半天才找回心神,许是方才酒喝得猛了,身上那些数不清的伤口又接着疯狂开裂,折磨得她眼前虚幻,不知是醉还是疼,她就手扶着墙,慢慢坐下来,要把这股难受劲儿捱过去。

大雪悄然而至,掩埋罪证。

她被白雪倾盖一身,才终于缓过劲儿来,站起身要走。

谁的身体动了动,她注意到,紧紧盯着那处,此刻就连雪落风吹都没了动静。

一只瘦削的小手,用力从尸堆下挣脱出来,紧接着,一双明亮的眸子穿过寒风与她四目交汇。

一青衣女子牵着个七八岁上下的孩童,迎着风雪,离开了那座城。

一大一小两个人,往南走,去了更远的腹地,暂且远离了汹涌的战火,小孩见过死人,受了惊吓,经不住那一遭,大大病了一场,高热冷汗不止,楚北清找了家客栈,给他喂了不少仙域的灵药才救回来半条命。

孩子很乖,药再苦也咽的下去,就是病糊涂了,不记得自己的名字,楚北清为方便称呼就给他起了个小名,叫阿岁。

这孩子天生灵胎,脱尘不老,更像是寄身在何等一品神器中的小生命,就是不知他为何会落入人间,为何不记得自己的身世,楚北清费了好大的劲停留了好些时日才将他养精神了,要撒手离开时,却又走不动了,两人隔着楼梯大眼瞪小眼,楚北清说:“你看我干什么,你看我我也不能带你走。”

阿岁不吭声,还是看着她。

“我很忙的,没时间照顾一个小孩子。”

“…”

“你是有法力的,你要用法力保护自己。”

“…”

“最好躲到什么山沟沟里去…不行,怕有精魅抓你补身体…”

“…”

“我最怕麻烦了,我不会带你回去的。”

片刻后,她认输一样栽在他无辜的眼神里了,往外走两步,又停下回头道:“走啊,还愣着?”

阿岁腼腆一笑,蹦哒着扑了过去,她跟客栈掌柜结了账,又拿了几瓶酒,拎着个小孩回了太渊。

令逍遥早在山门口等着截她了:“嘿!又被我逮到你偷跑出去了吧!”

她懒得说话,推开他往里走,却看见了站在令逍遥身后的谢听尘,他怎么也在这儿…等她?

“你师父说你不见了,令逍遥去找你,碰上了我。”谢听尘说。

“哦…”她点头:“不过多大会儿功夫,我这不是回来了。”

“嗯…”他目光一转,看向她身后,神色一怔道:“你这是?”

令逍遥这个老大粗这才看见楚北清身后还带了个小家伙:“呀?这是谁?”

楚北清这才想起来,晃晃牵着的手,把人拉到前面说:“捡了个孩子。”

“作何打算?”

“养着呗,还能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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