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剑之道
擂台之上，风无泪缓缓浮空，抬首仰望天幕，仿佛在与天地沟通问答。
湛雪断刃为首的片片碎铁、断剑在缓缓旋转的剑气旋涡中吸纳着剑光，如点亮满天星辰。
而雒原也如饥似渴地仰望着天空，感悟着天地间流淌的剑道真意，丝毫不知他这是犯了仙门大忌。
修士筑基之时引动天地灵机，与自身元气交感，乃是突破境界的巅峰之刻，既强大、亦脆弱。
因此问道筑基之时，往往都是在门派中寻一安全清净之地，排除杂乱纷扰，以求万全。就算有门中师长护法，也是躲在远处静观其变——哪有像原大侠这样就站在人家脚底下眼巴巴看着的？
此时擂台下还紧盯着台上不肯远遁的，多半都是凝元修士，但也都拉开了距离，不敢太过靠近——靠得太近，难免会被人认为抱有敌意。
就算不怕人，也总要畏天。筑基时感悟天地，就是在与天地尊师问辨——岂容他人在一旁捣乱？
天意难测，无论心怀善意还是恶意，都该尽量避开，以免惹祸上身。
而原大侠乃是其中另类，这天不怕地不怕的顽童刚从天地问辨中得了无数好处，不愿也不知避让，竟毫不犹豫挤进学堂，加入到这场天地问辨中……
风无泪对此毫无知觉，又或许压根不在意，只是忘我沉浸在剑道之中。
冲天的剑光渐渐裂解，化作点点光晕，与断剑片缕相合。一时间如群星璀璨，熠熠生辉。
飞雪漫天，渐渐包裹住半空中的风无泪，仿佛凝成了一个雪人。
许久，只听一声清喝，白光一耀，风无泪吹落漫天风雪，化作白茫茫的云气。
一颗颗湛亮的“星辰”映出剑光，随云而动——不再是流星坠地，而是如流萤飞舞，每一道剑光仿佛都有灵性，穿梭交织井然有序，如一座演练中的万剑之阵。
“雒兄，再看我这一招如何——飞雪流星、万剑！”
飞舞的剑光从不同角度一齐落下，比流星雨更壮阔灿烂之分。而就在剑光飞抵雒原头上的那一刻，又杂耍一般纷纷调转飞起。
雒原哈哈大笑，古剑却自发腾空而起，战意十足地立在雒原头上，仿佛要教训一下挑衅之敌。
雒原笑的不是风无泪的戏谑之举，而是观摩天地问辨留下的心中妙悟。
风无泪放弃人剑合一之道，改修万剑之道，筑基之刻，亦是炼剑之时。
既是万剑，自然无需再奢求都是绝世宝剑，凡铁碎剑一样可以施展。
同炼万剑，既是以剑气淬炼凡铁，也是以金铁之【锋锐】磨砺剑气。那些风中碎铁在一招之下便化为乌有，但没关系，【锋锐】已炼入剑意，下次再找些断刃锈铁也是一样。
风无泪每一次施展飞雪流星、万剑，都是在磨砺剑意！
联想到自身，雒原终于悟出一炼剑之道——他若不是定要以五灵散人的传承结丹化婴，也就无需炼制五行本命之剑，无需刻意去寻什么容于五行、又居五行之外的炼材。
就算是普通的五柄铁剑，只要不断以五行剑气淬炼，融合五行剑意，就相当于不断将【金】、【木】、【水】、【火】、【土】五种炼元炼入剑中。再辅以【锋锐】、【坚韧】、【轻羽】、【无形】等等等等，早晚能炼出合用的五行灵剑，施展出五灵散人的绝技。
甚至，他离淬炼出五剑之一已经很近了，方才御剑挥出的五彩虹霞便是明证。
天地间纵横的剑道真意，似乎是在无声为他指明另一条路……
“人以炼气、气以炼剑、剑以炼人，这太白庚金剑诀已然道破了剑道本质，就是人、气、剑三者同修共炼。剑道，即是玄门与炼门融合之道……”
雒原在心中默默感悟，可这个念头不知怎地，竟似乎激起了古剑的不满，一道怒意从古剑上传来，飞横于身前的霸道剑意，竟似要他收回方才之“话”。
而天上的湛雪断刃亦忽然一动，流星般飞坠到雒原面前，嘭地一声炸得粉碎。
那一刻，一道凌绝的剑意流入魂海，仿佛万载玄冰。雒原浑身动弹不得，只觉那像是天地尊师的一声怒斥——“荒唐！”
流淌在天地间的剑道真意，似是说剑道通天彻地、独一无二，亦可得证大道，成就真仙。
这让雒原又糊涂起来，道卷典籍中都说只有八门才能证大道，可从未听说八门之中还有一“剑门”——就算当年剑道人无敌于天下，也未曾将剑宗改名为“剑门”。
可惜这困惑终究是无人能解答，漫天飞雪散去，筑基道成的风无泪缓缓羽落，拍了拍雒原的肩膀道：“雒兄，抱歉了，有些得意忘形，忽然失了掌控。”
风无泪浑身真气衰微，剑意消散，但一双眸子却熠熠生辉，亮如星辰。
“有幸得雒兄点拨，无泪才得以成就自己的剑道。大恩不言谢，我虽想与雒兄大醉一番，但此刻心中感乱纷纷，得找个清净之所好好沉静一下……”
天地之威散去，雒原也终于松弛下来，一笑道：“一生一次的机会，怎能错过？风兄快去打坐稳固境界吧，你我来日自有相会之时……”
风无泪仰天长笑，与雒原执手作别，御起一道剑光，长歌而去。
“少年啊少年，你可知，世上有一物，比风花更美，比宝剑更珍贵，那就是——友情……”
剑光消逝，歌声远去，雒原微微一笑，倒也有几分尴尬脸红。他俯身一探，拾起了地上的湛雪断剑。
剑刃虽折，剑柄剑身尤在，总是一柄、半柄灵剑，也算是风无泪赠与他的“彩头”。至于擂台上堆着的风无泪十八连胜赢来的“赌资”，大半都在比斗中损毁，雒原捡了点破损的灵石灵物，也算是没白赢一场。
雒原气定神闲地走下擂台，无疑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有抱拳的、叫好的，还有上前攀谈求教的，雒原一律抱拳回礼，笑而不语。
坊市是没法逛了，雒原挤出人群正要离去，忽有好事之人送来两样东西——龙虎兄弟不是傻子，哪还敢和原大侠放对，众目睽睽下丢下的酒囊和小乾坤袋，早已逃之夭夭。
这对酒囊饭袋，倒是给原大侠送上了一份好礼……
雒原笑着收下，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坊市。而坊市之外，却有一队人姗姗来迟。
一行七个女子，皆素衣玄带，轻纱蒙面，行止有序，似是出自同一修仙门派。但身上多有伤迹血污，颇有些狼狈之意。
其中一个纤弱窈窕的身姿，凝望着雒原远去的背影，久久不动。
为首的女子则冷哼了一声，道：“发生了什么？这坊市上怎么也乱七八糟的？”
“风眠，别在那发呆了，还不快去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