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你死了,会有很多人伤心
“两杯卡布奇诺。”太宰撑着下巴，对等候在一旁的服务员说道。
他轻轻晃动着缠满白色绷带的双手，脸上带着孩童般善意天真的笑容，“擅自做主，美丽的小姐不会生气吧？”
多么像一只先斩后奏的猫咪。
亚纪同样托起双手，歪头看着他：“这位先生一眼看出我喜欢的口味，我怎么会生气呢？”
她好像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行为举止被人洞察，只是叹了口气：“就是不知道，最后会是谁结账……”
“放心，不会让小姐结账的。”太宰治笑道，当着亚纪的面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
亚纪礼貌的转移视线，望向窗外，在心里为短信那头的人默哀。
不知道是哪位可怜的羔羊即将遭遇毒手。
在短短一段时间之内，对面的男人危险神秘的形象已经深深刻在亚纪脑海里。
这份危险不是针对她，更像是刻印在他身体骨髓之中，外面挂着无害的外壳。
不过，她也不是什么好人就是了。
余光瞥见对面之人收起手机，亚纪转过头，单刀直入：“找我有什么事？”
“嗯？”太宰治发出鼻音，脸上的表情很是愉悦：“自然是为了感谢小姐的善举。”
是“善举”，而非“救命之恩”。
“是吗？”亚纪喝了口刚刚送上的咖啡，“难道不是怪我破坏了你的计划？”
异常的心跳，没设密码的手机，身上没有丝毫能证明自己身份的物件，就连钱包也没有。既不想暴露身份，但又目的明确的等着人将自己救起。
这样的人，可能是因为意外坠河吗？就是不知道，他等的人是不是自己了。
太宰治低下视线，浓密的眼睫遮住了鸢色眼睛里变化的神色，“确实是计划。”
“一场有计划的自杀。”他说。
“……”亚纪的眼睛微微睁大。
一场有计划的……自杀？
男人将自杀两个字嚼得十分美味，当成咖啡糖一样吞咽下肚，嘴角满足的翘起，散发出神往的气息。
她呼吸一窒，感到一只透明的手揪住了心脏。
他是认真的。
“你的名字呢？”亚纪问。
男人将杯子放下，声音里仿佛灌满了咖啡的香醇：“太宰治。”
听这个人说话还真是一种享受，亚纪想。
前提是，他没有说出那样的话。这会让她每听一句，就感到心脏颤动。
亚纪说了自己的名字，闷头喝咖啡躲避对方的视线。
口中偏甜的咖啡变得苦涩，空气里的咖啡香气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国木田就是在这样的气氛当中出现的。
他大踏步到太宰面前，将手中的笔记本重重拍下，扣子系得一丝不苟。
“太宰桑，我记得你出门带钱了吧？”他开口，是符合其气质的正经声音。
“哦，丢了。”太宰治随意说道，眼神随着亚纪的动作移动。
“要走了吗？”他问。
太宰的语气像在跟一个熟识已久的老友说话，这让国木田稍稍侧目。
黑发的少女背上挂在椅背上的书包，眼神与他交汇，带着了然。
认出自己了吗？国木田眼镜后的眼神带着探究。
她身上有什么引起太宰注意了吗？
少女对着后来的国木田低头行礼，姿态优雅得让人挑不出错误。经过太宰的时候，少女瞥了他一眼。
那一眼中似乎包含了很多，太宰等着少女开口。
然而亚纪只是收回眼神，拉开咖啡店的双开大门。
热浪席卷着朝靠窗的位置扩散，半开的玻璃门将一缕阳光反射到太宰脸上。
太宰眯起了眼睛，似有些不适。
阳光在他脸上划了道疤。
“太宰先生。”少女维持着拉门的动作，停在原地。
“或许我接下来的话很不自量力，但我还是想说。”
她的声音仍带着从河里带来的湿气，阳光照在她身上，却是冷的。
“无论何时，都请不要放弃自己的生命。”
因为一个人从出生开始，就连接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线，自己的那一条断了，会影响到别人的。
“太宰先生很幸运，如果是以前的我，肯定不会多管闲事。”
换做以前的她，只会当没看见。
少女最后留下一句话，关上了门。
背着书包的身影渐渐走远，国木田坐在太宰对面，端起少女喝过的咖啡看了一眼，“喝的一干二净啊。”
“也不怕有坏人下毒么？”他将咖啡杯推到太宰那边，在桌子上敲了敲。
这是他唤回眼前人的动作，同时也是在告诉他，最好把缘由交代清楚。
“她看着也才十几岁，还未成年吧。”国木田用肯定的口吻说着，向太宰投以谴责的眼神。
诱拐无知少女？
太宰知道他未言的话语，“她可不是什么无知少女啊。”
从将自己拖上岸开始，对方就已经察觉到了。他略显拙劣的圈套，只套住了一个因不想看着生命消逝而自愿上钩的人。
正如同少女走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如果你死了，会有很多人伤心。”
如果跳过圈套的代价是这样沉重，她便直直往那圈里去了，义无反顾。
“是个——”太宰歪着头，思考着形容词。
“是个令人惊叹的人。”国田木替他补上这句话。
太宰打了个响指，手掌对着他摊开：“相当完美。好了，结账吧。”
他掌心指向一旁等候多时的服务员，“别让人家久等。”
“先回答我的问题。”国木田盯着他。
“各方势力不是都在找人吗？”太宰望向窗外的大楼。
“你的意思是……是她？”
“谁知道呢。”太宰的声音很轻，随着咖啡杯里升腾的热气飘散在空气里。
太阳西斜，逢魔时刻。
窗外的摩天大楼耸入云霄，被血红的天空吞没。一片深绿的叶子从屋檐上飘下，落在地上。
“起风了啊。”太宰看着地上的叶子。
他喝完最后一口咖啡，离开了咖啡店，国木田跟在后面。
“怎么说，要报告给社长吗？”
“这得看她自己。”太宰感受着室内外的温差，将手插进兜里。
国木田无言，这家伙就不能穿少点？缠着绷带不热吗？
“不行哦。”太宰没有回头，仿佛听到他的心声一样，“像我这样的人，是无法暴露在阳光下的。”
“又说这种话……”国木田皱眉。
“嘛嘛，开个玩笑。因为很晒啊——”太宰故意拖长了音，凑在国木田耳边碎碎念。
“你不觉得吗？国木田，你夏天穿短袖的话，手臂会黑一截白一截，很难看的哦，这样是不会有女士喜欢的……”
国木田的脚步一顿，停下来掀开自己的袖子查看——
“骗你的。”
国木田：你有本事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