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自作孽不可活
涟漪坐在马车里,一路上战战兢兢,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从她是不是得罪了人,到是不是这个侍卫想将她占为己有,再到是不是有同行的宫人嫉妒她,所以故意买通了侍卫来教训她……
最后,她脑子里才蹦出一个猜测——莫非她这两日对太上皇献殷勤,被谢玉珠知晓了?
这个想法一出来,她的心便狂跳起来。
一面是惧怕,一面是狂喜。
是了,一定是因为被谢玉珠发现了。她想趁早铲除自己的威胁。而自己之所以能被她视为威胁,定是谢玉珠瞧出太上皇对她有不一般的心思。
一想到这里,狂喜的情绪就彻底将惧怕掩盖。
对涟漪来说,若真能让太上皇另眼相待,没过门的太上皇妃又有何惧?若是将来她能承宠,她有自信比谢玉珠百千倍的会哄男人。只要她能将太上皇的心牢牢拢在手心,没准就连太上皇妃也要让她三分。
越想涟漪反倒是内心越兴奋起来。
过了大约两刻钟,涟漪感觉到车速在下降。随之跟着降下来的还有她内心的激荡。
这会儿她已经冷静了不少,她心知肚明,若是想获得将来的泼天富贵,就得平安渡过眼下太上皇妃的报复才行。
她脑子里闪过不少从旁处听来的高门深宅后院的腌臜事,在心中冷哼,左不过就是将她卖身一类的罢了。若她真进了那种烟花之地,她相信以自己的本事,也定能说服老鸨押她这个宝,将她全须全尾地送回去。
只要她能回去,定要在太上皇面前揭露谢玉珠的真面目!
这么想着,她悄悄打开了车窗一角朝外看。这一看,倒叫她看愣了。
窗外并没有什么烟花之地,而是黄土与绿油油的庄稼,远处是连绵不绝的山脉。
这、这分明是出了城!
涟漪脸色大变,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妙的预感。随即,马车往右一拐,分明是要往那最近的村落而去!
这下涟漪坐不住了,她顾不得什么危险不危险,趁着马车减速,她一不做二不休打开窗户,想从窗户处跳下去。她身形削瘦,虽然这车窗并不大,但勉强也能钻出去。
只是她才刚钻到一半,忽地一柄锋刀从天而降,直直落在了她的颈边。
涟漪浑身一颤,看着那刀刃距离自己不过分毫距离,脸色已经吓得刷白。
涟漪强忍着恐惧,放柔声音问道:“侍卫大哥,这究竟是为何?为何要带我来这乡野之地,可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可没有。”头顶传来侍卫硬邦邦的声音:“听闻你想嫁人,我们头儿贴心,便给你安排了一门好亲事,是这村中富农,一家子勤劳肯干,子孙几代下来有了不少地。你嫁去这样的人家,吃喝也是不愁的。这富农去年丧妻,你嫁过去做正头娘子,还能操持家里,当家做主。”
“我不嫁!”涟漪一听顿时慌了神,高声喊了一句,“我是太皇太后宫里出来的,太皇太后让我来是好好伺候太上皇的,我不能嫁人!你们也不能比我嫁人!”
侍卫却丝毫不在意:“你还是安分些,你一个罪婢,还能嫁个殷实农家,已经是烧了高香了。”
罪婢?什么罪婢?!
涟漪回过神来,愤怒叫喊:“你们这是往我身上栽赃莫须有的罪名!我不曾犯错,何来有罪?!”
“哟,亲自来接了。”
随着侍卫的一句话,涟漪朝前看去,只见不远处有人在路边候着,那是一个看起来干瘦的老头和一个个头敦实的黝黑男人,而在男人身侧,还站了两个小萝卜丁。
两个小娃娃手牵着手,大些的那个被黝黑男人牵着。
涟漪看着男人,立即明白这就是他们要将她嫁去的那个富农!可这哪里像个富农?这分明就是个脏兮兮的泥腿子!
她只觉得作呕,胃里竟真的翻天覆地起来。
她才刚干呕一声,忽然就感觉那刀似乎贴着她脖子滑动了一下,随即她感觉有一股力道猛地将她一推,竟生生将她拍回了马车里。
侍卫的声音从车顶传来:“老实点。头儿可说了,你若不乐意嫁给这富农,就只好将你送给村尾的二癞子,据说他可是穷得响叮当,又懒又凶,前头妻子就是被他给打死的。”
威胁之意全在话中,涟漪身子抖了一下。
可她不甘心。
她鼓起最后的勇气大喊道:“我是太皇太后的人,还是在太上皇跟前伺候的,这些泥腿子知道吗?若是知道,他们敢收我吗?!你们偷偷帮谢姑娘做事,就不怕太上皇知晓后治你们的罪吗?!”
她一鼓作气,继续道:“你若是现在就掉头带我回去,我便可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
侍卫沉默了一下。
涟漪心中一喜,有戏!
可紧接着,侍卫哈哈大笑的声音不绝于耳。
他笑到几乎快要从车顶滚下来,嘴里说道:“可笑可笑,真是不自量力!你以为你是谁,太上皇会管你的死活?竟还敢编排太上皇妃,当真是活腻了。”
涟漪见他油盐不进,心就像是落水的石子,不断往底下沉。
“我实话告诉你,让你嫁人就是太上皇的意思。”
侍卫这一句话,让涟漪当场石化。
她目眦欲裂,不肯相信是真的。像疯了一样趴到窗户口对着上面咒骂:“你撒谎!你竟敢假传太上皇圣意,你才该死!我要去太上皇跟前状告你!还有你那什么狗屁头儿,不过是谢玉珠的走狗!”
疯了疯了,当真是疯了。
侍卫坐在车顶连连摇头,眼见着要到路边候着的人跟前了,他只能快到斩乱麻。
只听他道:“还有一句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头儿说了,你若是胡言乱语便是不想苟活,我即刻便可一刀杀了你。”
涟漪发疯似的大叫戛然而止。
她抖得像个筛子,但渐渐地她停了下来,面色惨白得像是没有一丝血色,好像下一刻就会昏死过去。
她死死咬着下嘴唇,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就算她被扔在了这儿,她也还有机会。
对,她可以逃。
不,或许她都不用逃,没准这里的里长根本不清楚她的底细,若是她和盘托出,有太皇太后和太上皇两座大山,想来里长不敢再留她,而那个庄稼汉定也不敢真的娶她。
她要冷静,要好好谋划。等她从这个村落出去,再想办法追上太上皇一行人,一切就会大不相同的。
涟漪始终不肯相信,是太上皇授意。
车顶上的侍卫还在说:“咱们的人已经跟里长打过招呼,他会叫人好好看住你。你别想着跑,也别想着能在这儿胡言乱语。但凡从这里流露出丝毫有关太上皇妃的言语,都会算到你头上。”
涟漪却是不信,她不信里长知晓她的身份。
这时马车停下,涟漪听到车外那位年长的老人开口道:“老头子乃这片的里长,还请这位大人替老头子转告裴大人,一切都会妥当,不用担心。”
裴大人……裴卓?!
那可是太上皇身边的心腹,侍卫嘴里的“头儿”竟是裴卓?!
这竟真是太上皇的意思。
涟漪彻底瘫软在马车里,眼泪大颗大颗落了下来。
她知道,一切都完了,她再无翻身之地。
可她不明白,究竟是哪一步出了差错,竟叫她沦落到这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