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她的处世原则
谢玉珠感觉到已经挪到马车外同车夫坐在一起的白河透过门缝偷偷打量了她数次,似乎在探究什么。她没有管,更没有戳穿他,任他自个儿去思考。
灵夏倒是对这样的谢玉珠很熟悉,这些年她伴在谢玉珠身边,对她的为人处世已经十分了解。虽然偶尔姑娘也会有出乎她意料的选择,但大体上她还是了解的。
她家姑娘这个人,看着懒洋洋的,但实则有颗玲珑心。而她在谢府之所以万事不管,不过是因为不喜麻烦罢了。只是她越发佛系,倒是越发叫继室夫人所生子女凸显出光彩来。
她们作为下人自是为自己姑娘抱不平的,可姑娘却曾笑话过她们,说她们庸人自扰,还是不懂。灵夏觉得自己长大些了或许是会懂的,但如今她还是没有参透。她就是不愿她家姑娘受委屈,哪怕她姑娘丝毫不在意,也丝毫不觉得委屈。
这些年姑娘在谢府只出过一次头。
那时候姑娘才刚刚开始找机会溜出府,经验不足被抓到过一次。谢修明大怒,认为她这般作为不是名门闺阁女子应做的,便要用家法罚她。继室夫人自然也不会帮谢玉珠说话,她心里头自是希望夫君满心满眼里只有自己和自己的孩子,但好在那会儿她也没有火上浇油,不过是冷眼旁观罢了。
迎香护主心切,跪在老爷跟前将事情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说是自己想出去玩,于是怂恿谢明珠出门。谢修明盛怒之下,当即便要杖责迎香,命人打五十大板。
五十板子打下去,人没死也去掉半条命,日后身子骨定是不好的。迎香是幼时卖身进的谢府,作为卖身的奴仆犯了事,就算被主子打死了也不会有人追究。
就在迎香要被架上长凳挨打时,谢玉珠站了出来,推翻了迎香的说法,只说是自个儿要出的门,迎香不过是护主。谢修明见谢玉珠这般,更气了,当即便要亲自用藤鞭抽她。
回忆到这里,灵夏都忍不住在心里打了个寒颤。
她心想,好在那会儿姑娘聪慧,搬出了原配太太,只说是因思念母亲,便想要去寺庙去给菩萨上炷香,让菩萨保佑母亲能投个好胎。
谢玉珠那会儿还反问谢修明,难道母亲过世,她做女儿的,连悼念都不可以了吗?父亲不能体谅一个自幼失去母亲的可怜孩儿的心吗?她也曾是你的结发妻子呀!
这几句话也不知勾起了谢修明什么回忆,他当即也有些红了眼眶,扔了手中的藤鞭,只让谢玉珠回院子闭门思过三日,迎香也逃过一难,此事便揭过了。
后来灵夏知晓,谢修明事后还曾去寺里打听过,但打听回来的结果是谢玉珠那日的确是去了寺庙,这件事才是真的结束。
灵夏也是那会儿觉得谢玉珠着实聪颖的。
因为那时候谢玉珠不过才刚刚开始尝试溜出府,但每次出府她都要去城中的寺庙逛上一圈,每次还定要叫寺中几个僧人真真切切瞧见她在上香。一开始灵夏还不解,直到谢玉珠质问谢修明的那一刻她明白了,姑娘只怕是早就想好了要为事情败露寻退路。
后来迎香问谢玉珠,为何要替她出头。奴仆护主是应当的,若是当时谢修明还是气恼,真的打了谢玉珠,让谢玉珠留疤了可如何是好?
谢玉珠那会儿小小年纪,却说:“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惹的麻烦没道理叫你来担。你若真被打了板子,你还有命活吗?我干的事,却叫他人承担风险,这算什么事儿。”
至此之后,灵夏觉得迎香对姑娘的心变得不一样了,那种不一样她说不出来,但她能感觉到。因为就连她自己,也变得不一样了。
那时她就决定了,这辈子都要跟随姑娘。
“姑娘,庄子到了。”外头白河对车内说道。
几人下了车,这会儿谢玉珠已经脱了外头的宫女服,里头穿着一件普通男子的常服,头发也只简单梳了个发髻,瞧着就像是寻常人家长得俊俏的少年。
他们来的是在南临城郊区的一片田庄,这会儿是敞开式的,门口只立了个简单的木制牌匾,并没有将地方圈起来。
没有人拦着他们往田间走。
谢玉珠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田地里倒是都耕种了粮食,这会儿几乎看不见有下地的人。
一旁白河瞧着“咦”了一声。
谢玉珠和灵夏便都立即朝他看去。
只见他摸着下巴说道:“奇怪,这地里种的东西怎么乱七八糟毫无章法?”
“怎么说?”谢玉珠问他。
白河指向左边的一块地,又指了指旁边的一块地:“你看这两块地,虽然都是种了冬小麦,可一瞧就知道不是同一时间种下的,这中间得差了有半个月吧?”
随后他又指向第三块地:“还有这块,这块种的又是水稻。离得这么近的三块地,不仅种了两种作物,而且时间还不一,这瞧着一点也不像是庄子里的地,倒像是农户自个儿家的地。”
灵夏还是没听懂,满脸疑惑看着他问:“庄子的地和农户的地,这有什么区别吗?”
不都是种地东西吗?
“区别可大着呢。”白河摇头晃脑了一下,“庄子里的地,可都是有管事的统一规整管着的。就算是赁给了佃户,可丰收之时产量与自个儿也是息息相关的,毕竟佃户们可都是要交粮抵租子的。若是收成不好,主家难道不怪罪?所以庄子里的地,基本上都是差不多时间,佃户们都会下地耕种,而且种的东西基本上庄子里也会插手,断不可能出现东一块种麦子,西一块种稻子这种情况。”
灵夏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就算是要种两种作物,也会是这一大片种一种,而不是这样一亩田与一亩田之间就种得不同。”
白河点点头,对于灵夏能够领悟到他的意思一脸欣慰,灵夏也很高兴自己听明白了。
“就拿咱们北里村隔壁村子里的地主老爷来说,他家在村子上就有庄子,每次到了耕种时节,那田地里都是佃户在劳作,种的东西长出来也是差不多高的。”
谢玉珠也懂了白河的话里暗藏的意思。
她看着眼前这绿油油参差不齐的一片,淡淡道:“看来这庄子上的管事没有尽心打理庄子。”
白河心道,没准还不止是没有尽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