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恶客
这些贵女们不用为生计发愁，最烦的便是能否找个如意郎君。
如今有安重华做榜样，大家想的便是如何出人头地。
对底层女郎该如何谋生，她们知之甚少。
“若真想吸引女郎们来学堂，识字、算数、四书五经这些可以开设。琴棋书画嘛，”
安重华沉吟片刻，诙谐道：“便是学了，想来她们也不会花钱去买琴棋和纸笔。”
“且免费一事，你们自然是好意。只是学海无涯苦作舟，求学之路本就艰难。
贫民学子往日因为要交上昂贵的束修，故而学得十分拼命，这才有寒门贵子一说。
若学费全免，报名的人是多了，这些人中又有多少人苦学呢？
我倒认为，不如学费不免，但学成考核成功后，便可退回学费。”
贵女们彼此对视，有人迟疑道：“这样，会不会无人报名？”
“自然，若是这等条件，报名的女子定会比你们之前所设想的，少上许多。”
安重华认可了那人的话，“不过，人必先自立，而后人助之。
若她身处困顿，却无摆脱困境的心，全心依赖旁人救助。这等人即便你提供再多的帮助，也于事无补。”
众人纷纷若有所思起来。
安重华这话，不仅是指学堂招生的标准，更在影射这些贵女自己。
这些人中，有如胡瑶仙一般清醒自立之人。
更有盲目从众之人，想着凑热闹捡个便宜之人。
“你们若真担心无人问津，不如多放一个引子。
承诺学成后，考试合格的女子，可以在学堂谋一份活计。不拘是做杂工，还是给夫子做助手。”
“妙极！”少女们眼睛一亮！
“那些女郎们最怕的便是入学之后学成无用。
若是有一份待遇优厚的伙计，指明要考试合格之后才能招募，众人定然趋之若鹜！”
“正是！不仅是咱们学堂，就是我们族中的铺子，也可以优先录取识字会算的女子。
为了谋生，女子们必会抢着入学。”
“对对对！我们还可对外宣传说入学名额有限……”
安重华不过提了一句，众人便七嘴八舌地将法子给完善补足。
生机勃勃的少女们在她耳边诉说着对学堂的憧憬和规划，安重华只觉心中难言的平静。
她在此处待至黄昏时刻，才起程回府。
途经朱雀街，云娘忽地兴致勃勃道：“郡主，你看这些人带的绢花，是不是那日许二小姐送过来的那种？”
安重华看向她撩起的帘子，此处正是安颖初所开的香铺。
铺子门口人头攒动，出来的宾客们头上皆簪着精美的绢花。
“你去让车夫找个地方停下，我们下去看看。”
云娘迫不及待地应下！
原本大气雅致的铺子，如今一分为二。
左侧展示着精美芬芳的香膏胭脂，右侧则在墙上做了几排木板，放置着一朵又一朵精美逼真的绢花。
远远看去，其形也真，其味也芬芳。仿佛真的置身花海一般。
一见到安重华，守在绢花旁讲解的许二娘嗖地蹿了过来，结结巴巴道：“郡……郡主，您来了？”
上次二房姐妹俩嚷着要做绢花生意，不想动作竟这般快。
安重华在铺子里逛了一圈，佯作怒容：“颖初这个小丫头，说是找你合伙。
我看她分明是躲懒，故意让你一个人替她看着铺子。”
许二娘连连摆手，急道：“不是不是，四小姐在二楼招待贵客呢。”
“哦？什么贵客？连姐姐都要排在后头。”
许二娘扫视了一圈周围，以手握拳凑到她耳边：“是她婆婆。”
婆婆？
安重华立即面色大变！
她什么时候说的亲事，自己怎么全然不知？
前世安颖初是在她出嫁后，十六岁那年才跟姚星谷定亲。如今她不过十四岁，哪里就有什么婆婆了……
二楼，本在此安坐选用香膏的贵女们，不约而同放下了手中的货物，挤眉弄眼地看着窗户边沿雅座前的两人。
原是店铺的老板正在招待一刻薄老妪。
听说她是安国公府的四小姐，往日见她总是谦逊有礼，没想到会有如此卑微的模样。
“这都是什么便宜货！也配拿到我面前来，你糊弄谁呢？”
这妇人正是姚星谷的母亲。
姚母今年不过三十出头，面容蜡黄脸颊瘦削，下巴处一颗乌青的黑痣。
加之她今日穿着一身朱红的绸布衣裳，显得如四十岁的老妇一般。
此刻，她正吊着一双眼，极为挑剔地看着伙计手中的托盘。
周围贵女们满带兴味的目光，几乎叫安颖初无地自容，小声解释道：“这些都是铺子里平日最受欢迎的，不知伯母喜欢什么味道的香膏？”
“不是有那北戎皇子给你的秘方吗？这么些日子，肯定做出了些吧，你拿上几盒来给我试试。”
好大的口气！
周围的贵女们无声地用嘴型交流着。
那秘方的确做出了一批，可还要经安重华之手献给皇室后，才能对外售卖。
如今便是安颖初自己也不敢用，她竟一开口就要上好几盒！
碍着她是长辈，安颖初不敢直接反驳，好声好气道：“那秘方制作工序十分复杂，目前还没制作出来。”
姚母眼珠一转，满脸精光，“你将那秘方给我看看，说不定是你做的过程中出错了。”
见安颖初僵着脸没说话，她拔高声线，“你愣着做什么！往后你嫁入我们姚家，这铺子和那秘方都是我们姚家的。
如今我不过要你拿来看看，瞧你这副小气的样子。真真是庶出的，满身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若不是看安颖初性格软绵，说话温和，身上毫无贵女的骄矜高傲之气，姚家怎么会同意这门婚事。
毕竟姚星谷身上，可藏着天大的秘密！
姚母跟安颖初接触了几次，见她柔弱可欺，对待她便越发过分。
也是打着婚前就将她调教好的主意，免得新婚夜她发现什么，大肆宣扬出去。
她的主意颇有成效。
没看如今她在安颖初的铺子里，在这么多贵女娇客的面前当众呵斥，安颖初都不敢吱声吗？
站在楼梯口的安重华被这一幕激得怒火中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