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以德兼人者王
同样恐慌的念头同时在众人心头升起。
跟林夫人交好的任五娘此刻已是恨得百爪挠心！
因自己常和林家往来的缘故，自己的幼女也是林府的常客！
可恨林氏夫妇是如此人面兽心的畜生，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女儿莫非也？
无尽的后悔袭上心头，心脏仿佛泡在寒冰之中，冻得她们牙关咯咯作响，恐惧得连眼泪都流不出。
林夫人被这番话骇得浑身瑟瑟发抖！完了，全完了！
他们夫妻二人在桃城经营这么多年，今日全完了！
踱步到后花园中的林曼桃对这出闹剧全然不知，只见她面如寒冰站在树下。
远处跟着的书生正要上前安慰，便见她身边的丫鬟领着一个男子上前。
几人对视片刻，又停下了脚步。
那男子他们也识得，是林大儒的门生。林姑娘在此约见，想必是有要事。
“师妹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男子含笑垂头行礼。
还未抬头，便被林曼桃猝不及防扇了一巴掌！
“你……师兄做错了什么？师妹要如此动气？”
那男子忙不迭地在林曼桃身前跪下，浑身战栗。
被人打了脸，毫无反驳怒火，反而关心自己做错了什么。林氏弟子，实在卑微。
林曼桃俏脸冷若冰霜，摆出狰狞怒容，“你给我的谱子，是什么玩意，竟叫我今日丢了这么大的丑！”
男子正要解释，林曼桃便一脚踹到他脸上，将这个成年男子踢得仰倒在地，浑身狼狈不堪。
这副狠辣蛮横的姿态，唬得远处的书生们面面相觑，恐惧地咽了咽口水。
他们仰慕已久的才女神女，竟是这样一个残暴自大的女人？
这……实在太可怕了。
林曼桃的发泄还没结束。
她听着男子卑微的道歉求饶，脸上神情冷凝毫无怜悯。
一脚一脚地往男子头上、身上既踹又踢，直踢得男子血流满面，哀嚎不止，也不见她有半分心软。
在父母的耳濡目染之下，她早将这些林氏门生视作畜生猪猡，凌辱虐打起来从不手软。
丝毫不知自己丑陋的一面，早已尽数暴露在别人的目光之下。
围观的书生浑身发寒，再也受不了这惨状，轻手轻脚地退走。
见鬼般地回了比试的会场，旁人见了他们的脸色好奇一问，还未回过神的书生们一人一句，将林曼桃的真面目说了个底掉。
“没想到林大儒会生出这么一个冷血狠辣的女儿。”
这话说出来，竟收到其他人一言难尽的眼神。
“林大儒……呸！林盛生出这么冷血的女儿不稀奇，你们方才不在，不知林盛夫妇才是真正的人面兽心、禽兽不如！”
看台上林氏夫妇早已落荒而逃，只留那张画了一半的训女图摊在寒风之中，就像被扒了裤子的林家人一般，任人观赏点评。
议论纷纷之中，安重华慢悠悠踱步上去。
“桃城文人之中，虽出了林大儒这样的败类，可这四时宴的魁首却不能因此而惹上污名。
方才十六娘送我焦耳，如今，便让我送一幅画作给十六娘，以作四时宴的彩头吧。”
胡十六娘铁青的脸色这才稍霁。
不怪她面色难看，她虽将林曼桃踩在脚底为自己扬名，可也不希望四时宴从此跟林家的肮脏龌龊扯上干系。
若不然，她费尽心思争这个魁首是为了什么？
此刻听安重华将林氏夫妇和四时宴撇开干系，她自然认这份好意。
更何况，安重华身份尊贵，方才又展露了不凡的琴艺，由她来继续主持四时宴，也是众人心之所向。
安重华将方才林盛作画的纸笔推至一旁，恒娘和云娘连忙上前替她铺纸磨墨。
她没有选择时下书生惯爱用的细毫笔，反而抓起一只粗大的狼毫，笔走游龙之间，几个大字一蹴而就！
恒娘将墨宝高举，让众人看清上面的字。
【以德兼人者王，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不知谁赞了一句：“好字！”
这十数个大字似篆非篆，遒劲端方，似乎有千军万马蕴于纸中，铁马金戈之气扑面而来！
“只看这笔字迹，便知庄阳郡主有抱玉握珠之才！”
“这笔字迹若无十数年功夫的苦心练习是决计不行的！郡主今年才几岁？喝！可想而知她平日刻苦绝不输男子！”
她露了这一手，此前嘲讽安重华不学无术、以势压人，不配做四时宴裁判的人纷纷缩了头。
尤其是方才仗义执言的任五娘。
现场并未有人讥讽她有眼不识泰山，反将污脏恶臭的林夫人高高捧起。
可一段撼人神魂的琴曲，一手震山裂石的字迹，仿佛蒲扇大的巴掌，扇得她脸颊肿胀，口鼻发涩。
一片赞誉之中，安重华看向胡十六娘，满目柔和：
“林盛盘踞桃城数十年，虽文才过人，却一朝声名尽毁，盖因他谋欲谋利，不修德行。
须知以德为本，立身才正。若摒弃了品德，获得的一切都是空中楼阁，早晚有一天会飘散无影。”
她将墨宝递到胡十六娘面前，双目满含对这个姑娘的希冀和祝愿，口中的话语，却带着严厉的教诲。
“今日发生的一切，你当铭记于心，引以为戒才是。
上天赋予一个人超脱常人的才华和能力，便是将一尊宝藏放在你手里。唯有以德守心，才不会误入歧途。”
这番话如万钧之重的烙印，刻在胡十六娘心上，也刻在桃城无数男女心上！
以德守心！
原来往日他们对林盛的追捧如此可笑，仅仅因为他有才华便尊他为大儒。
殊不知他光鲜的皮囊下，是一副腐烂恶臭，令人闻之欲吐的腐朽躯体！
四时宴在众人百感交集之中落幕。
钱二夫人急匆匆地回府，一到家便冲到钱昭美房中。
她今日本该带着女儿一起去四时宴上长见识才是，可钱昭美知道四时宴上林盛会出现，便推脱肚子疼死活不肯出门。
如今钱二夫人得知林盛的真面目，心中那个可怕的猜想越发具现化，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吃入腹。
“昭美！你告诉娘亲，你为什么不喜欢林盛？”
钱昭美还同往日一样低着头不肯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