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起办坏事
四周一片漆黑,杜若分不清这里是梦境还是现实。
有水滴的声音。
滴答,滴答。
杜若大口喘息,耳边自己的呼吸声夹杂着嗡鸣声。
“你只不过是个容器而已。”
“他从来都没有在意过你。”
“恨吗?”
······
“谁?谁在说话?”杜若猛地醒来。
光线有些刺眼,杜若抬手想挡住眼睛,却在额头摸到一块凉凉的物件。正准备拿下来,却被一只手啪的打开。
“还发着烧呢,别乱动。”
杜若有点迷。眼前的女子衣着朴素,白衣窄袖。头上只用了一支银簪绾发,梳的是已婚妇人样式。
见杜若疑惑,女子笑着坐在床边道:“咱们还没见过,我叫谢君瑶,顺子是我家那口子。侍卫所的兄弟们都喊我一声大嫂。”
“大嫂好。”杜若声音有些哑。
谢君瑶给杜若倒杯水递来,杜若起身接过杯子,问道:“禁军那边···”
“顺子说你昨夜追人失踪,找了你一夜,今早才听说你被禁军给扣了。二殿下气得不行,闹到了陛下那里,又亲自带着顺子去找禁军要人,这才把你带出来。不过你一直在发烧,侍卫所里都是大男人也不方便照顾,顺子才让我来招呼一下。”
杜若咕咚咕咚的喝完一大杯水,感觉清醒了不少,才道谢道:“多谢大嫂。”
正到了午饭时间,谢君瑶去饭堂取了些清淡的吃食,拿来杜若屋里,两人一起吃了饭。
谢君瑶看杜若上午还躺在那里蔫蔫的发烧,下午就活蹦乱跳神清气爽,不禁感慨还是年轻人身体好。
被谢君瑶这么一夸,杜若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她穿来的时候这具身体已经是修士了,不知年龄多大。而她在这具身体里也待了快一百年了,现在还是不到二十岁的样子。
修士的灵脉越强,寿命就越长。修炼到一定的境界再得到一些机遇就可以飞升。飞升后能拥有永恒的寿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和神族就非常相似了。
但大多数的修士,在修炼到一定的阶段就会出现瓶颈,修为便止步于此。待到寿元耗尽就陨落了。
杜若穿好官服,打算回意宁宫看看。刚走到门口被谢君瑶拉住。
“你这衣服怎么这么奇怪?”
杜若一愣,走到镜子面前左右看看,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谢君瑶笑出了声:“你果真是在男人堆里混的,看你这衣服都邋遢成什么样了!赶紧脱了我给你改改。”
杜若挠挠头,尴尬的把官服又脱下来。
谢君瑶拿了针线过来,两人坐在床上边改衣服边聊天。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连个衣服都不会改?”
“以前没有缝补过衣服。”
谢君瑶有些惊讶。
“你娘亲没有教你吗?”
“没教过,不过我绣过花。”
十字绣也算绣嘛。
谢君瑶悟了。看来这是个大户人家的姑娘,十指不沾阳春水。
如今沦落到来侍卫所谋生计,想来是家中突逢变故败落了。
真是个可怜的姑娘。
杜若突然想到自己如今用的是这具身体,又改口道:“不对,我没有娘亲的。”
杜若回想了一下,上一世也就在病房里无聊的时候,找过一些十字绣来做。
到了这里,那个人带着她修炼,每天花钱大手大脚。衣服破了直接扔掉买新的,压根没见过针线这种东西。
算起来,确实是从来没修补过衣服。
还是得学一学,技多不压身。
于是杜若便虚心求教:“大嫂,能教教我如何缝补衣服吗?”
话音刚落,就看到谢君瑶同情又怜爱的目光。
谢君瑶破防了。
这命也太苦了!家道中落,父母双亡,流落江湖,风餐露宿!就连曾经执笔抚琴的玉手,如今都要拿起针线来学缝补衣裳了!
杜若被谢君瑶盯的直发毛,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正要解释却被谢君瑶一把抓住手。
“小杜,咱不学了啊,日后你要是需要缝补衣服尽管来找大嫂,大嫂全包了!”
杜若:???
······
杜若升了个官。
因为抓意宁宫出现的黑衣人却被禁军扣住,不管怎么说禁军都不占理。
于是羌帝给杜若升了意宁宫的侍卫长作为安抚,但那日出现在意宁宫的黑衣人如同人间蒸发了般怎么都找不到。
唯一接近过黑衣人的只有杜若,杜若又一口咬定人出宫了。
案子再次陷入僵局,裴度则的发际线肉眼可见的又高了一些。
宫中的巡防再次作了调整,整体加强了巡逻。侍卫所每个人的排班都满了不少,众人叫苦连天。
杜若也开始忙起来。
忙着训练。
经过地牢里走一遭,杜若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作为修士,自己以前认为只要灵脉足够强大,灵力足够充沛就能高枕无忧。
这个世间能够封住灵脉,压制灵力的,只有皇宫大印。那么自己只避开皇宫即可。
但皇宫大印说到底就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上古阵法。
那么只要有人实力够强,就能仿制出相同作用的东西。
自己太过于依赖灵力,所以灵力一旦被封就什么都做不了。
无能为力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杜若开始认真面对每日的训练。
每日晨训,大家都跑完去吃饭了,杜若还在校场继续跑着,一定要跑够二十圈才走。
上午的训练都是力量型,杜若跟了两天胳膊和腿就疼的抬不起来;不过下午的格斗技巧倒是没落什么下风,尹天赐被她撂倒了好几次。
乌子良调侃道:“升了官就是不一样。不过你这个小身板确实得练练,坚持住啊。”
尹天赐:“我娘说了,女人太彪悍要嫁不出去了。”
裴展白尹天赐一眼:“人家又不嫁给你。”
尹天赐回嘴:“我也不娶她呀,我娘说娶妻不能娶太漂亮的。”
杜若:“这是夸我好看吗?谢谢啊。”
训练到七八天时,胳膊腿倒是都不疼了。
杜若撸起袖子,捏一捏大臂,结实了不少。
初见成效。
不过每天两点一线,侍卫所和意宁宫来回跑,倒是没有时间去尚衣局找找那个黑衣女修。
杜若也不着急。等到下次大印失效时,她肯定还会再出现的。
因为做了意宁宫的侍卫长,和汤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两人都非常的尴尬。
杜若因为平时看见半生不熟的人都假装没看到,虽然内心慌的一批但表面工夫一流。
汤鹄就有点难受了。
毕竟自家顶头上司把人家踩在地上过,现在自己还要和人家共事。
尤其是乌子良每次来还都要背刺他两句,搞得现在禁军中流言四起。那日晚上去茅房,还听到隔壁的两人就在议论此事。
“听说了吗,汤大人前段时间跟着平统领去欺负一个小姑娘了。”
“那铁定听说了呀,我还知道细节呢!平统领看上了人家姑娘,带两位汤大人去抢人。谁知道人家有情郎,咱们汤大人为了平统领的幸福,把人家情郎都给打了!”
“消息靠谱吗?”
“当然靠谱!就是侍卫所那个姑娘!那日我还亲口听到人家情郎跟汤大人宣战说夺妻之恨不共戴天呢···”
“怪不得侍卫所那姑娘从来都不搭理汤大人呢,原来是这样···”
气的汤鹄一脚把茅房的门踹翻,第二天又偷偷带人来修好。
······
谢君瑶给杜若带了许多时兴的话本,杜若看的津津有味。
每天晚上都在被窝偷偷点灯。
这日杜若早早的洗了澡钻进被窝,拿出压在枕头下的话本。
刚翻了两页就感受到熟悉的灵力波动,于是连粉纱寝衣也没顾上换就瞬影到屋顶,向尚衣局的方向放出神识。
不消片刻,一人便出现在尚衣局寝室的屋顶,正是那晚的黑衣女修。
今日倒是没有黑衣蒙面。长发未绾,只着一身青色纱衣,薄纱隐隐透出玲珑有致的身型。
看来也是刚从被窝里出来。
她在屋顶四处张望了一番,朝着南方瞬影而去,杜若随即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极有默契。杜若不隐藏自己的灵力,女修也没有甩开她的意思。
女修在一处屋脊上停住。
只见她前后踩了踩,蹲下身掀开两片瓦,看向屋内。
杜若远远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自从在意宁宫的屋顶见到此女修,杜若就猜测她在查安竹娘的案子。
这一片区域杜若没有来过,不知道是何处。但女修如此神秘的引自己前来,定是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或许与安竹娘之死有关。
杜若观察片刻,慢慢走上前拍了拍女修的肩膀,传音道:“有何发现?”
女修回头疑惑的看她一眼,往旁边挪了挪身子。
杜若蹲下身,凑近向屋内看去。
只见屋内烟雾缭绕,她们所在位置的正下方隐约有一个人影。
杜若眯起眼仔细看去,随即倒吸一口凉气。
平野!
还是在洗澡的平野!
杜若惊恐的望向女修:“我大老远的跟过来,你就给我看这个?”
女修得意挑眉:“怎么样,身材没得挑吧?”
杜若扶额:“抱歉,高估你了。”
听到这,女修可不乐意了,从随身空间中拿出一个白瓷小药瓶。
“这你要是不满意的话,加点料更好看。”
“这是什么?”
“玉露春呀。”
杜若大惊,这不就是春药吗?
眼见女修就要拔开瓶塞,杜若当即伸手去抢。女修眼疾手快躲开,右手拿瓶子藏到身后,左手钳住杜若的手腕。杜若的另一只手从后方环过女修抓住了药瓶,两人都不敢大幅度动作,顿时陷入僵持。
“偷看看也就算了,你给人家下药算是怎么回事啊?”杜若无奈。
“就一点点而已!又没什么坏处!”女修坚持。
“你把药给我!”杜若手上使劲,试图把药抢过来。
突然,只觉身体一沉,两人的隐身咒双双失效。
大印恢复了。
平野睁眼看向屋顶。
杜若此时重心前倾,脚踩在掀开的瓦片边缘,胳膊撑在女修的身上。感受到灵力停滞,杜若暗叫一声不妙。
脚下的瓦片“咔擦”一声响,支撑不住杜若的重量向下塌陷。女修的嘴张成了“o”字型,伸手想抓杜若但没能成功。
杜若从天而降,掉进了屋中的大浴池,手里还捏着药瓶。
女修在屋顶保持着伸手拉人的姿势沉默了一秒,默默道:“对不起了姐妹,这种情况,咱俩能跑一个是一个吧。”
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跑。
平野在房顶塌陷的瞬间就已经起身上岸,以最快的速度披上里衣。
杜若在水中扑腾了好一会,咕嘟咕嘟的灌了几口洗澡水,这才勉强稳住平衡站起身。
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睁开眼。
发现一柄剑直直的对着自己。
杜若慌忙举起双手,快速解释道:“大人刚刚有人在您屋顶偷看您洗澡还想给您下药被我制止了!”
平野没说话,眼神看向杜若手中的白瓷药瓶。
杜若见状忙把药瓶向前递了递:“还好被我发现的及时要不然···”
杜若顿住。
瓶子还在,瓶塞呢?
杜若僵硬的将瓶口朝下,倒了倒。
只倒出来一些水。
夭寿啊!一整瓶药粉全溶水里了!
杜若目光呆滞,头脑发蒙,慢慢的看向平野。场面一时陷入诡异的安静。
平野身上水汽未干,里衣贴在身上,衣下肌肉若隐若现。两缕碎发被水沾湿,贴在脖颈上,整个人散发着荷尔蒙的气息。
杜若鼻血喷涌而出。
平野担任禁军统领四年来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竟不知所措,手中的剑也不知该不该收。于是只能看着杜若一边捂着鼻子,一边向远离自己的边缘游去。
女子的衣衫单薄,从水中一起身便湿淋淋的贴在身上。
杜若手脚并用的往浴池岸上爬。
平野扫了一眼,头脑发热,赶紧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杜若坐在浴池边止不住的流鼻血,用手捂不住就换袖子捂,十分凄惨。
不过并不是因为平野的身材,而是因为杜若本身的体质原因。
这具身体一开始就不能吃热性的东西,吃个石榴都能上火好几天,热性的药更是不能沾。经过十多年的调理,如今好了很多,已经趋向于正常了。
但是也架不住这么大一瓶热性的药啊!
刚才听那个女修说话的意思,此药放一点在洗澡水里外用就有效果。这一瓶下去,自己还喝了几口,也不知道会不会鼻血喷涌而死。
两袖都被血染的不忍直视,杜若忍不住唤了一声:“平大人,能帮我拿个帕子吗?”
平野原地踌躇了两步,侧身别着头挪向置放用具的架子。从上面抽下一条面巾,又倒退着来到杜若面前,背对她把面巾递过去后就赶紧走到屏风后面。
杜若看着平野的样子哭笑不得,一手抖开面巾。
好家伙,这面巾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被洗成薄薄的一层,四周都发毛了,中间还有个小窟窿。
好在虽然破旧但也并不脏。
杜若弱弱的问:“这不是你的擦脚布吧?”
平野:“···不用就还我。”
看来不是。
杜若赶紧拿面巾捂住鼻子。
好不容易止住了鼻血,杜若从浴池边起身来到屏风边,身上的衣服还在滴水。
“平大人,能否先借我身衣服?我得先把身上的衣服烤干再走。”
平野将浴室的炭盆拿过来,放在屏风附近。然后回卧室给杜若找衣服。
拉开柜门,面前是一排一模一样的黑色官服,平野一件一件看过去。
这件领口有些发毛。
这件背后有个小洞。
这件衣摆什么时候被踩开线了?
挑挑拣拣半天,终于找到一件看起来完整没有破损的。
平野拿着衣服回到浴室门口,隔着门递给杜若。
杜若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将袖子上的血迹在浴池里简单洗了两把,搭在屏风上铺开,又把炭盆再端近一些。
做完这些,杜若又搬个小板凳在旁边坐下,方才注意到平野还在门外站着。
“平大人不进来吗?”
“里面太热,我在门外守着。”
杜若左右看看,这哪里热了?现在这个季节,屋里是正常温度吧?倒是外面凉风呼呼的。
果然是常年习武之人,耐冻。
杜若搓搓手,注意到袖口有一道破损痕迹。
仔细一看,这不是之前比试的时候被自己划破的口子吗?
怪不得刚才就看这件衣服眼熟,原来是禁军官服的长衫里衬。因为平时外面都套了一层护甲,所以杜若一时没认出来。
“平大人给我拿的这是···官服?”
门外沉默片刻,才回道:“我只有这个。”
联想到刚才的面巾,杜若悟了。
这平野,不会就这一身衣裳吧?
再回想每次见面,平野好像一直都是黑色官服,从来没换过。
堂堂禁军统领,表面上威风八面,实际生活竟拮据至此!
每日干着卖命的活计,十二时辰随时待命,还没有钱。
“平大人,为陛下效力···当真是辛苦。”
“陛下仁厚,待禁军兄弟极好,分内之事何来辛苦之说?”
杜若不禁感慨道:“平大人,你是不是被职场pUA了?”
“批什么?”平野不解。
“没什么,说您真是鞠躬尽瘁,实乃吾辈楷模。”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些闲话,待到把衣服烤到不再滴水,已经过了戌时。
杜若换回衣服,将官服还给平野便离开了。
平野摸了摸手中的衣服,正准备回房休息,只听院外脚步噔噔噔的跑进来。
汤纲急急来报:“大人,兰仪宫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