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她揩我油
涟漪漫拿着几张图纸向东宫走去。
她是尚衣局的首席图样师,每月只出两张图样。太子妃先前没少找她设计新衣服,也只排上了两次。
这次为了套到点有用的线索,涟漪漫挑了三张曾经设计的最满意的图纸。
可谓是下了血本。
向东宫递上名帖没多久,太子妃身边的侍女小月便亲自将涟漪漫迎了进去。
“太子妃前几日还说要去尚衣局再请一请涟女官,没想到今儿涟女官就亲自来了。”小月笑道。
涟漪漫游刃有余应对:“太子妃先前说新年宫宴想做身新衣裳,这两日画了几个图样,便拿来先让太子妃过过目。”
太子妃此时正在院中凉亭听婢女念话本,小月带涟漪漫走到亭外,对涟漪漫道:“烦请涟女官稍候,奴婢去禀明太子妃。”
涟漪漫点头应下。
此时已经快要立冬,凉亭四周都挂上了锦帘。
小月进入凉亭,俯身行礼道:“太子妃,尚衣局涟女官带了新的宫装图样来。”
太子妃懒洋洋的倚在软榻上:“哦,行,让她放下吧。”
小月怔住,一时不知所措。
看了一眼在外面候着的涟漪漫,斟酌道:“涟女官带了三个图样来,太子妃不再挑一挑?”
太子妃疑惑的看一眼小月。
“既是画了三个图样,那就各做一套,有什么可挑的?”
小月心中惊讶。
涟女官每月只出两个图样是众所皆知的,连宁贵妃都没几套。以前太子妃亲自去尚衣局请了好几次才做了两套出来。
今日涟女官能一次拿三张图样过来请太子妃亲自挑,已经是很稀奇的事了。
可太子妃好像很不在乎的样子。
这如何给涟女官说?
“可是···”
太子妃不耐烦的摆摆手:“行了,别打扰我听话本。”
小月犹豫再三,出了凉亭来到涟漪漫面前,琢磨一下说辞。
“涟女官,太子妃说涟女官的图样定然都是极好的,若是能都做出来…”
涟漪漫一下就听出了小月的意思。
太子妃不想看呗。
好嘛,自己的图样在后宫里都是一图难求的,就算宁贵妃想要,也得排队。
一开口就要三套,是把我当成最低等的裁缝了?说要多少就得给她做多少?
涟漪漫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但是不允许任何人瞧不起自己的作品。
于是冷下脸:“倒是我上赶子了。太子妃既然觉得我这图样和其他人的没什么区别,我也就不在这里丢人现眼了。还请太子妃另请高明吧。”
说罢转身便要走。
小月慌忙阻拦,试图挽回道:“太子妃并非这个意思!涟女官听奴婢解释,太子妃是觉得涟女官的眼光都是极好的,相信涟女官才···”
小月也不知该怎么解释了。
早前太子妃明明很重视新年宫装的,还总是催自己时不时的去尚衣局问问涟女官的图样何时能预约上。
可今日涟女官都亲自上门了,太子妃却这番态度。
许是心情不好?
小月作为太子妃的贴身侍女,也是了解太子妃脾性的。今天若是把涟女官得罪了,日后定要后悔。
一阵风吹起凉亭的锦帘,太子妃看到外面的一道倩影,眼睛一亮,猛的起身下榻,鞋也没顾上穿就向外跑。
旁边念话本的侍女吓了一跳,连忙拿起鞋子去追。
涟漪漫甩了两下手,没能甩开小月。正准备发火,却看到太子妃从凉亭里赤足冲出来,直直奔向自己。
“涟女官?哎呀真的对不住刚才听话本太入迷了,没听清小月说什么。”
太子妃边跑边喊。
涟漪漫和小月都愣住了,直到太子妃跑到了面前才反应过来。
小月赶紧扶住太子妃,后面提鞋赶来的侍女跪下伺候太子妃穿鞋。
太子妃目光灼灼盯着涟漪漫,穿好鞋就连忙拉住涟漪漫的手,牵着她向凉亭里走。
涟漪漫还没消火,直觉想甩开。但转念又想到今日来的目的,态度便软下来,随着太子妃进了凉亭。
太子妃拉着涟漪漫在软塌上并排坐下。
涟漪漫从袖袋拿出图纸,展开递给太子妃。
“这是下官近日画的一些图样,太子妃看看可有喜欢的?”
太子妃接过图纸,只扫了一眼便放在手边的茶案上。
“只要是涟姐姐设计的,本宫都喜欢。本宫看着涟姐姐就欢喜的紧。”
涟漪漫只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这太子妃,吃错药了?
见势头不对,涟漪漫就准备先跑路。
刚准备起身,只听太子妃“嘤咛”一声捂住额头向自己倒过来。只能赶紧坐回去,接住太子妃。
太子妃斜靠在涟漪漫怀里,双手环住她的脖子。
“啊,本宫突然心好慌。涟姐姐你摸摸,我这心跳怎么如此之快?”
涟漪漫惊恐的看向小月,小月瞪大眼睛看着太子妃。
“涟姐姐好香好软。”
涟漪漫绷不住了,猛地挣开太子妃,起身连退好几步。
小月也赶紧上前救场,拿起茶案上的图纸摊开:“太子妃不是一直想做新年宫装吗?正好今日把图样挑了,若是有不喜欢的地方也好和涟女官交流交流。”
太子妃一直注意着涟漪漫,随手指了一张图样敷衍道:“就这个吧。”
“马上就是午膳时间了,涟姐姐不如留下一同用膳?”
小月听到此话,马上俯身道:“太子妃您忘了?今日要和太子一同用膳的。”
“太子?那你去和太子说,今日不和他一起吃饭了。”
涟漪漫连忙接话:“下官尚衣局中还有事,不敢打扰太子妃和太子用膳,下官先告退!”
图纸也不拿了,转身就跑。
小月收起三张图纸,向太子妃行礼:“奴婢去送送涟女官。”
不等太子妃答话,小月转身就追出去。
凉亭中只剩下太子妃和另外那名婢女,一时之间两人大眼瞪小眼。
婢女颤巍巍从地上捡起话本:“奴···奴婢继续念?”
小月追上涟漪漫,把图纸还给她,边走边道歉。
“还请涟女官不要生气,太子妃自从纯妃落水后,身子一直不太好,脾气也有些怪,许是被吓坏了。”
涟漪漫听到了关键词,放慢脚步,似是无奈道:“我也理解。你说这纯妃也是,怎么就突然落水了呢?还把太子妃吓成这样。”
说到这,小月似乎是生气了。
“是呀,这纯妃以前和我们太子妃也没有什么交情,不知道怎么就突然贴上来了。”
“太子妃早先也只是和她客套客套,可她一直紧贴着太子妃。时不时的都要送些衣物首饰来巴结,害得太子妃也不好拂她的面子。”
“那天晚上本来就是纯妃非要约太子妃去湖边赏月,谁知道她自己就跳下去了。我看她就没安好心,想嫁祸太子妃。结果不成想我们所有人都看到她自己跳下去了。”
说到这似乎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赶紧找补道:“不过这逝者已矣,是奴婢多嘴了。涟女官知道太子妃并没有不尊重您的意思就好。这宫装就按这张图样做吧,我们都相信涟女官的眼光。”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涟漪漫也不好再计较。
“小月姑娘放心,我理解太子妃的难处,这宫装我会好好做的。”
小月这才高兴起来,把涟漪漫送出了门。
回到尚衣局,把图样和细节交代下去,忙完手头的事已经快到晚饭时间了。
涟漪漫决定去蹭饭。
到侍卫所时还不到饭点,涟漪漫径直去了右厢。
“呦,小裴大人!好巧呀你怎么也在这里?”
裴展听到这个声音就头疼。
“你看,我就随便这么一转就能碰见你,多有缘分呀。”
涟漪漫坐在裴展面前的桌案上,随手拿起一本册子翻着。
“我每日都在这里值班,你过来要是碰不到我才奇怪,算什么有缘分?涟姑娘可不要信口开河,你不要名声我还要呢。”
涟漪漫放下手中的册子,整个人伏在桌案上,手撑着下巴凑近裴展。
“裴大人这么在意我的名声呀?”
裴展一不留神便被贴近了脸。
眼前女子面容生的极好。肤洁如雪,丹凤眼柳叶眉,目脉如媚唇赤如丹,举手投足皆存风情。
裴展心跳陡然加速,红晕顺着脖子爬上耳朵。
“喂,光天化日呢,你们能不能收敛一点?”
裴展猛地反应过来,整个身子向后一靠,连带着椅子一起栽倒在地。
杜若无视涟漪漫的笑声,一手拎着一个包裹,一手捂着额头走进来。
“小裴大人,有冰袋吗?”
裴展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把椅子扶好,才回道:“没有,你要这个做什么?”
杜若把挡在头上的手拿开。
只见额头鼓着一个明晃晃的包,非常显眼。
涟漪漫连忙从桌案上跳下来,捧住杜若的脸仔细看过去:“你这是又被人打了?”
“没有,我撞墙上了。”
杜若面无表情,转身回了寝室。
涟漪漫和裴展面面相觑。
杜若回到寝室,打开手中的包裹,里面是平野的那件官服。
今日下午没什么事,汤鹄就教了杜若一些入门基本功。
杜若觉得自己是有功底的,冒进了些,结果一头撞在墙上两眼冒金星。
看来这人间的功法和灵力修炼路子还是不太一样。
杜若碰了碰头上的包,疼的龇牙咧嘴。
右厢也没有冰袋,看来要肿几天了。
杜若从柜中取出上次谢君瑶留下的针线,展开面前的官服,找到袖口的破损处。拿着针比划半天,考虑要如何补。
这时正好涟漪漫拿着两个煮好的鸡蛋进来。
杜若眼睛一亮:“漫漫,你是尚衣局的女官,肯定会补衣服吧?”
涟漪漫坐下一边剥鸡蛋一边道:“那必然,要不怎么在尚衣局混?”
“那正好!我这有件衣服破了,你帮我补一下?”
“小意思,交给我。”
说罢把剥好的鸡蛋按在杜若头上,又接过衣服和针线开始补。
一炷香后。
杜若看着眼前衣服上蜈蚣一样的豁口,奇道:“你是怎么在尚衣局混到现在的?”
涟漪漫把衣服拍在桌上:“我是图样师!又不是裁缝!再说了这缺口不是补上了吗?能穿就行!”
“你这补的还不如不补呢,不补也还不太明显。”
“你就说补上没吧?”
“······”
“你们吵吵什么呢?”
谢君瑶推门进来,拎着两壶酒。
一进门就看到杜若额头的大包。
“你被人打了?”
杜若干笑两声,起身给她们二人互相介绍。
谢君瑶笑道:“前两日就听顺子说你交到了尚衣局的朋友,近几日侍卫所热闹了不少。今日特地给你拿了两壶梅子酒,想着让你带着新朋友尝尝。谁知正好就让我碰上了。”
涟漪漫接道:“这说明我和大嫂就是有缘呀,大嫂人美心善,侍卫所的人可真有福气。”
杜若满脑子只想着衣服,插嘴道:“大嫂,我这有衣服破了个口子,被漫漫补成这样了,你看还有救吗?”
谢君瑶接过衣服,一挑眉:“这···是漫漫补的?”
“嗯···是呀,哈哈···”涟漪漫尴尬的笑笑。
谢君瑶沉默了两秒,艰难道:“看来你不是绣娘。”
“大嫂好眼力,这都能看出来!”涟漪漫惊叹。
谢君瑶拿起剪子,开始拆线。杜若和涟漪漫坐下围观。
拆完线,谢君瑶把衣服拎起来抖了抖,动作忽的一顿。
“这是男人的衣服?”
“对啊。”
“谁的?”
“平野的。”
“他让你给他补?”
“对啊。”
“······”
谢君瑶把衣服扔回杜若怀里。
“那我不能管,你自己来。”
杜若一头雾水。
谢君瑶恨铁不成钢的看了杜若一眼:“我只说管你的衣服,没说也要管你男人的衣服!”
杜若总觉得这话怪怪的,但是转念一想也对。自己的衣服都让大嫂帮忙补,这别人的衣服自然不能再理直气壮的麻烦人家。
于是认命的拿起针线。
有谢君瑶在旁边指导,杜若第一次缝衣服倒也顺利。
撇开背后密密麻麻的线头不看的话。
最起码···正面能看就行嘛。
晚饭时间已经快过了,三人去饭堂拿了几个包子,谢君瑶就去找赵顺过二人世界了。
杜若和涟漪漫抱着衣服去洗。
是那日裴展给她们送的衣服。
洗漱房安安静静,两人边洗边交换情报。
“太子妃今日太不正常了。”
“怎么个不正常法?”
“她揩我油!”
杜若手一滑,洗衣棍径直飞了出去。
“真的!我都要怀疑她喜欢女人了!以前见她也没这样啊。”
杜若沉默。
“还有,之前她一直找我想做新年宫装,但一直没排上。今天我主动去找她,她居然完全不在意图纸!明明之前还想方设法的想插队呢。”
“另外纯妃的死应该也有蹊跷,太子妃的婢女说纯妃是突然贴上太子妃的。落水当晚也是硬要拉太子妃去赏月,然后自己跳进湖里的。”
“最重要的是!以前太子妃事事都以太子为先,做衣服也是为了能讨太子的欢心。但今日居然想推了和太子的用膳?”
杜若把洗衣棍捡回来,坐下。
“我记得你之前提过安竹娘死之前也是突然巴结上云朵的?”
“是呀,所以我才觉得奇怪。”
杜若想了想,把今日云朵的情况和自己的猜测简单说了一下。
涟漪漫目瞪口呆,嘴里能塞下一个鸡蛋。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云朵和太子妃,都换人了?”
杜若连忙捂住涟漪漫的嘴:“你小点声!”
涟漪漫点头,压低声音道:“那这么说的话,这俩冒牌货,一个贪财一个好色,倒是挺搭。”
“你怎么知道人家好色?”
“对我殷勤,又不搭理太子,不是好色是什么?”
杜若回想起之前见过太子和季锦仁在一起。
明明是两兄弟,长相却天差地别。季锦仁是奶狗,太子是藏獒。
也不是丑,就是···非常国泰民安的长相。
两人继续洗衣服。
“对了,”涟漪漫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我早上落在你这的簪子和耳环呢?”
杜若动作顿住,抬头看着涟漪漫。
“···你别告诉我,云朵抢走的就是我的簪子?”
“确切地说···还有耳环。”
涟漪漫抄起洗衣棍就向着杜若抡来,杜若拔腿就跑。
“你知道我那簪子多少钱吗!你个败家娘们!”
“我赔你!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