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倚老卖老
“宗主,该行刑了。”
大长老面色严肃,语气中带着胁迫之意。
孟止语站在殿前的高台上,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心头有些焦躁。
白霖被三道咒印缠绕着浮在半空,血顺着衣衫一滴滴的落下。
广场上人山人海,一边是以羌帝为首的皇室以及重臣,另一边是图安池家的人。
涉及羌国大印,羌帝必须在场。
池家因为死了一个天赋不错的真传弟子,也极其重视此事。
听闻上阳宗已经缉拿了真凶,派出两位长老携弟子来监刑,势必要让凶手魂飞魄散。
上阳宗的弟子们更是群情激奋。
他们费尽心血重铸的大印就这样毁于一旦,两位师兄一死一伤,此时看着空中的白霖一个个都咬牙切齿。
“白霖,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孟止语的目光越过广场上的人群,死死盯住白霖。
白霖吃力的抬起头,想开口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于是只能轻轻地摇了摇头。
如此,算是默认了吗?
孟止语闭眼挡住眼底的泪光,心中阵阵刺痛。
“宗主!您还在犹豫什么?难道您要为了一个妖修,置宗门于不顾吗!”
见孟止语迟迟没有动作,大长老简直是恨铁不成钢,竟越过她直接命令道:“三长老,行刑!”
三长老当即飞身而起,双手结印,一枚灭魂钉在掌心缓缓现形。
“慢着!”
众人惊讶之际,一道金色剑气直直朝着白霖所在方向划过。
三道咒印瞬间被破,白霖的身子失去支撑,轻飘飘的向着地面坠去。
杜若一袭白色纱衣,赤足御风而来,于半空中接住血淋淋的男子,二人缓缓落地。
“何方宵小,竟然敢——”大长老吹胡子瞪眼半晌,憋出来一句:“衣冠不整,成何体统!”
杜若这才发现自己跑出来的太急,连衣服都没换,头发也散着。
众目睽睽之下确实扎眼,于是先抬手用灵力换了身衣裳,然后才去看白霖的伤势。
然而刚搭上他的脉,杜若的面色瞬间便冷了下来。
灵脉已经尽数被震碎,手脚筋也被挑断,如今的白霖几乎已经算是废人一个了。
杜若神色晦暗,当即连点他的周身大穴,又拿出一瓶灵药不要钱似的往他嘴里送。
季锦仁看清了广场中心女子的样貌后,噌的从位置上窜起来,扯住宁贵妃的袖子失声道:“母妃,是小杜!那是小杜啊!”
宁贵妃心中也十分惊讶,下意识看向羌帝。
见羌帝只是皱了皱眉,她便立马明白过来。
看来陛下早就知道此女子的身份不简单了。
又联想到先前针对杜若的一系列作为,心中不仅暗暗懊悔。
乌子良和在场的众侍卫们纷纷傻在原地,平野倒是面色如常,只是眼神中带有不解之色。
早就猜到杜若不会袖手旁观,但没想到她居然敢直接来劫法场。
柳征和狸狸默默收回剑,站回原位继续称职的扮演侍卫。
隐藏身份不给宗门惹事固然重要,但也不能真的看一个人被冤死。
就算杜若不出现,他们二人也会出手阻拦。
暂时稳住了白霖的脉象后,杜若站起身,带着怒火的目光直锁孟止语。
“你当真要杀他?”
孟止语捏紧拳头,毫不示弱的盯回来:“向准亲口指认他,铁证如山。”
“向准?”杜若皱眉,偏头扫视高台,在人群中找到了面色苍白被搀扶着的向准。
“你确定是他伤你?你亲眼所见?”
向准对上杜若的目光心头一颤,下意识就想摇头。
但回想起师父告诫自己的话,咬咬牙坚定道:“是,我亲眼所见。”
“呵,当真是白眼狼一个。他是为了救你才被师五怨所伤,而你却在这里空口白牙的诬陷他。”
杜若心中发堵,侵染的力量在不知不觉中顺着灵脉蔓延。
“若若,静心。”
白霖虚弱的唤了一声,杜若猛地清醒过来。一抬手发现掌心已经凝聚起了杀印雏形,心里顿时一阵后怕。
众人听到杜若这番说辞,突然静了静。
大长老见状上前对杜若喝斥道:“你说我徒儿诬陷他,可有何证据?此事已经查清,不要在此胡搅蛮缠妖言惑众!”
“有证据!我看见了!”清亮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狸狸终于忍不住冲了出来。
“不止我,还有我师兄,我们二人都可以作证!当时我们就在殿内,是师五怨毁的大印,四长老为了救向准才受伤的!”
柳征轻轻叹了口气,也走出来:“是的,我也看到了。”
孟止语见到二人,柳眉猛地一挑。
没想到这小小的侍卫所,卧虎藏龙啊。
“你一个妖修,给他作证?”大长老轻蔑的扫了狸狸一眼,“只怕你们蝇营狗苟,狼狈为奸吧。”
话音刚落,一道灵力骤然从柳征袖中飞出,呼啸着向大长老面门击去。孟止语一惊,连忙出手拦住。
大长老没想到下方小辈居然敢对自己出手,一时不察,连着后退好几步。
孟止语面色不善,警告性的盯着柳征:“不可对长辈无礼。”
“哈?”柳征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不可思议道:“你说他是长辈?他哪有长辈的样子?倚老卖老还差不多。”
大长老气急,抬手就要召剑。杜若见状不动声色的向前两步,站在柳征和狸狸身前。
此人虽然大限将至,但能做到上阳宗的顶梁柱,修为也是不可小觑的。
若真动了怒对柳征出手,只怕他要吃些苦头。
孟止语拦住大长老的动作,提声道:“有新的人证,此事或许另有隐情。”
“宗主,这些人就是同白霖一伙的!”三长老实在是看不下去,上前怒道。
大长老也不再执着于杜若几人,转而向孟止语施压:“还请宗主下令,先诛杀白霖。”
“至于这些同伙,自然是一并拿下再审。”
事情发展至此,要是再看不出来端倪,那基本就是傻子了。
大长老一党根本不在意谁是真凶,他们只是单纯的想杀白霖。
孟止语也察觉出不对劲,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大长老抢先发号施令道:“将这几人拿下,白霖就地诛灭!”
三长老瞬间消失在原地,向着白霖所在方向瞬影而去。上阳宗的弟子们纷纷向杜若几人围来。
柳征和狸狸当即召剑护在白霖身侧。
杜若抬手,划疆笼罩于众人之上。
她缓缓举剑,直指高台。
“孟止语,我问你最后一次,敢还是不敢?”
孟止语双目通红,两手死死的攥着衣角。
理智和感情在心中不断的拉扯,滔天的惧意将她淹没,仿佛沉入水底不得喘息。
四周颜色尽褪,只有眼前拿剑指着自己的女子,一如当年那般鲜亮。
“我就是欺负你了,你敢还手吗?”
“柳师兄偷偷带回来的烈酒,听说能放倒一匹马,敢不敢尝尝?”
“我们去后山偷师叔的鱼吃,你不敢的话就别去告状!”
“你明明想要,为什么不敢说?”
为什么不敢!
循规蹈矩这么多年,她不是孟止语,而是一个被称为“未来上阳宗主”的提线木偶。
不能有自己的私欲,一举一动都要合乎“宗主”的名号。
直到那年,她遇到一个与她截然相反的姑娘。
这个姑娘没有天赋,没有修为,却什么都不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只有在这个姑娘面前,才敢挣开条条框框,恣意的发疯胡闹,事后再将所有责任归咎于对方的挑衅。
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每次两人的冲突,都是她刻意为之,为的就是享受放纵的味道。
时隔百年,这个姑娘再一次站在对面,问你敢不敢。
敢不敢挣脱枷锁,敢不敢追求心中所爱。
敢不敢···做自己。
孟止语闭上眼,有些释然的笑了笑。
只见她抬起左手,掌心出现了一个物件。
那是上阳宗的掌门印信。
她郑重的将印信放入大长老手中,一字一句道:“晚辈自认心志不坚,无颜再继任宗主之位。还请三位长老另觅合适人选。”
一直在后方沉默观望的二长老脸色骤变,大长老气得浑身颤抖,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女子。
孟止语没有给两人再说话的机会,足尖轻点,向着人群中心御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