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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厂车事件

令人费解的是,老罗不知道哪来的自信,他的每一次建议,基本上都带有强制性命令的味道,惹得我们三楼的领导们都觉得有失颜面,就一致对外似的把他一人晾在了一边。他便很无聊的经常逛到我的办公室与我闲聊诉苦,说我们三楼的鹿城人都看不起他这个老家伙,唯独坐在二楼的我,对他还不错。

“其实不是我不敢跟易总提意见,而是提了也没用,他是不肯出钱专门买台车子来接送员工上下班的。”老罗说:“在老医化,住市区的职工都走了几十年的路,骑了几十年的自行车,凭什么新公司的员工就要这么娇嫩,就要厂车接送呢?”

老罗狠狠地喷了口烟雾出来,味道很冲。他抽得是顶山当地烟,还是最低档最廉价的那种,比我们鹿城的当地烟还便宜,却更难抽,我一直闻不惯那种呛人的味道。

正如老罗所说,盛定海和朱小宝亲自前往商谈,都没有着落。易江说:“员工的欲望是很难满足的,今天要涨工资,明天要厂车接送,后天要更好的劳动保护,我们都能满足得了吗?医化不会参与你们这样的后期投入,要配置,你们自己公司单独出资,只要不把医化牵涉进去,我就没意见。”

这就是国营与私企的区别,也是有格局和想不开人的区别,更是有没有属于自己的钱的区别。在员工上下班的交通和住宿问题上,凭良心说,西昱东晟的老板赵昱,做得还是非常人道的。

木子李说,公司需要一辆能稍微体面一点、用作越来越多的各部门领导出去办公事之类的小车,赵昱就立马批准由木子李全权做主看着买就是。园区规定,化工工业园内的每家企业都不得在公司区域内私设员工宿舍,赵昱就在工业园外围租下一整层楼房,作为集体宿舍之用。并承诺,只要试生产成功,马上新购一辆通勤车,专门接送大家上下班,免得大伙在冰天雪地的日子里驾驶私家车,全都是心惊胆战地吓一身冷汗。

至于车子贵不贵、住宿条件好不好,那都是后话,关键是他一开始就没有易江那种把普通员工不当人的狭隘想法。

“当时誓要为他效忠此生此世都行的念头,就来自于赵总对我们打工者的平易近人的态度。”即便木子李已经到了被赵昱严重不信任的地步,她还是在我们面前这样评论赵昱的:“作为私企老板,就应该像赵总这样,处处为员工着想,才是真正想他自己所想,因为,利润来自于安全生产,而员工,是生产安全的基础保障。就像一栋大楼,老板是大楼的顶梁柱,而生产一线的员工就是大楼的地基,基础若打不好,大楼就永远别想杵立在安全安全之上,更别说建厂赚钱了。”

这样的道理,易江肯定不会不清楚,但他更清楚于自己的位置。他是国营企业改革后的接班人,不是继承人。平平安安混过任职的这几年,才是他人生的头等大事。至于投入在新鼎盛的股份,他并没有出半毛钱的私人财产,反倒借着集团的红利,用集团的地皮,换来他个人的利益的这种好事,放在谁身上,都不会不做。

至于新鼎盛的员工,又不是医化本厂在职的员工,他懒得管。

再说,那几个为数不多的医化本厂员工,在龙汉文的带领下,天天挤公交到火车道口、再步行进去上班,不也高高兴兴上班,平平安安回家的在工作着的吗,凭什么,新鼎盛的员工就不能挤公交,走一小段路去上班呢。

“你们新鼎盛人是比我们医化人娇气还是比我们医化人金贵?”

易江就这样怼得盛定海彻底无语而无功而退,把个朱小宝也朱小宝气得小胡子乱颤:“老盛,我们都已经承诺了员工,可不能食言丢了信誉呀。”

为此,他们又特地把大家召集到我们生产科的办公室,开了个关于厂车的碰头会。

我又一次为木子李的‘深谋远虑’而点赞,这真是个很适合开会的办公室,除了职工大会,一般的基层管理人员会议和高级管理人员会议都可以在这里召开,非常适合。

“他不出钱就是不出钱,你们还能把他怎样了啊?”我心里的那股气还没彻底释放,刚好借他们都来到我办公室开会的机会发泄一下,便皮笑肉不笑地故意气他们:“这新鼎盛还是易总说了算,只要他不点头,你们这些股东又能敢把他怎么样呢?”

盛定海尴尬地又干咳两声,支支吾吾说:“不是敢不敢地问题,而是我们要尊重对方的决策,大家都是在为公司考虑,为员工着想。”

“得了吧,”我幸灾乐祸地看向木子李,乐呵呵地说:“他只是纯粹地为他们老板自己考虑,跟为我们员工着想的心思,可是一毛钱关系也没有的。”

“也不尽然,”木子李对视我一眼,就说:“既然他说了让我们自行想法子解决,那证明他还是同意了给职工配备厂车的。只要他承认了有这回事就好办,我们就越级吧,直接找医化集团总部去,他们那里的厂车多的不得了,我们如果能一起租用到他们的车辆和他们的驾驶员,就是最划算的一笔交易。租用费用还能跟总部协商,可以缓上两个月支付。他们财大气粗,不会扣押驾驶员的工资不发,他们肯定会替我们先垫付驾驶员的工资,让驾驶员安心的接送我们的员工上下班。”

“这的确是个好办法,”老罗顿时冲木子李竖起大拇指说:“我们两家公司合作,也是经我们总部批准的,这点小困难他们一定会帮。总部负责这块的常务副总我比较熟,这事就交给我和朱总去搞定好了。朱总,我把你引荐给那个副总怎么样?他也是跟你一样乐观爽快的人。”

朱小宝一听有人跟他一副德行,自然高兴得等不过晚上,散会后看看还没到中午的下班时间,就叫薇薇用新鼎盛唯一一辆随着p1车间迁过来的破‘专用面包车’,送了他们去集团总部洽谈厂车事务。

薇薇回来后告诉我们,他们见面后直接就去了市里。朱小宝说下午有节目,就不来公司上班了。盛定海便摇头,无奈地咕哝了一句:“还不是出去K歌泡澡...的节目。”

“如果唱个歌泡个澡就能把这个事给确定下来,那还是值得的,”木子李满意地笑道:“这种事,朱总最拿手,希望他早一天搞定,我们薇薇就早一天解放。”

我当时则在心里不断的祈祷,指望上苍能让朱小宝出师未捷先喝倒,喝酒就把这事给喝砸了才好。

当一个人的想法成为一种不正常的欲念之后,勉强不来的遗憾频繁出现,跟你对着来。

朱小宝不但没有喝砸,还破天荒得完成了他有史以来、一次速度最快的工作任务。

厂车会议后的第三天,一辆刚喷过车漆的五十多座的大客车停到了新鼎盛医药化工有限公司的大门口。

所有下班的人员都欢欣鼓舞的叫嚷着、跑着奔了过去,包括医化新车间龙汉文手下的那几个职工。他们嬉皮笑脸地问我,他们能不能搭我们的顺风车,站着也行。

我想起他们老总易江犯下的众怒,沉下脸厉声呵斥道:“不行,站着也不行,我们的厂车只能给我们自己的员工乘坐,你们老板不出钱,你们就没有享受乘坐的权力。”

我以为会得到一大片的掌声,来支持我维护自己公司员工的应有权益。如果说热烈的掌声显得太过张扬,那么,至少会含笑着冲我竖起大拇指来支撑我不可侵犯的权威。

但没想到,我的话音后面,居然是唏嘘声一阵后的沉默。大家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貌似一点也不理解我的做法。

我顿时难堪地醒悟过来:地方保护,老乡关怀,远比我这个他们的领导来的重要。

但醒悟又总是姗姗来迟。

我又气又急,恼羞不已,叫驾驶员赶紧开车走人。驾驶员看看时间说:“我们有规定的开车时间,不能提前,也不延后,特殊情况另作处置。”然后,他用当地话问坐在他身后的章强:“这人是谁啊,这么屌。那几个不是跟你们一起出来的吗?就算不是同一个公司的,这车空着座位那么多,顺路带他们回家,又碍他什么鸟事?难道他就是你们公司的老板?”

章强捂着嘴,干咳两声,低声咕哝着说:“他是我们的生产部经理,鹿城人,你别乱说话呢,他在这里很长时间了,听得懂我们说话。”

“怕个卵蛋,”驾驶员朝车窗外‘呸’的唾了一口,转过头去没再说话。我知道这是他的口头禅,我也就当自己没听到。

尽管我是多么想上前去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有如那个集万人之力的楚霸王项羽,把那个卵蛋像拧小鸡一样提起来,然后,毫不费力地丢出车去。

这只是一种自我安慰的意淫,因为那卵蛋长得跟章强一样五大三粗,看上去比章强壮实,真要动起手来,我肯定吃亏。

但若我此时发作,除了动手,我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来解决两个男人之间的不满和对抗。

相互辱骂是女人们做的事情,‘君子动口不动手’是有文化修养的人群的专利,对待厂车司机这样的卵蛋,没办法当他是‘斯文败类’而程口舌之快。再说,我也不是个很会用嘴巴“吵架”的人,只能干愤怒。

正在这时,龙汉文的手下站在大门口,把薇薇载着他们三楼‘高级管理人员’的‘专用面包车’拦住了。

木子李下车问了问情况,又上了厂车看了看位置,对我说:“墨经理,既然有空位置,就顺带一下他们吧,都是同个宿舍区的兄弟单位里的同事,界线划得太清,也不好。”自从上次我说了不要叫我师傅后,她就一直没敢再叫。

“你搞清楚没有,不是我要给他们划清界限,是他们要跟我们划清界线的好不好?”我憋了很久的恼怒终于爆发,我像头准备攻击牛群的狮子,不打算对她一忍再忍。我大声吼着她:“这是公司职工用车,也是我们生产车间的专用车。车上的位置都是我按盛总的意思安排的,要你来插什么嘴?”

“是不是这样的位置分布图啊?”木子李随手从裤袋里掏出一张图纸在我眼前展开来。那是一张厂车位置的分布图,连车间的班次和各班的人员名单以及联系号码都登记的一清二楚。

她不动声色,声音低沉地说:“这是我请盛总通知你落实的,但我们也没要求不顺带医化的兄弟姐妹啊。我们的原则是先让自己车间的员工先坐后站,在不是特别拥挤的情况下,可以搭载我们合作单位的同事。如果站在路上等不到车的是我们自己的朋友,我们就是挤也会让他们挤上车的对不对?与人方便就是于己方便,你说是不是,墨经理?”

“你这是在给我难堪,”我咬牙切齿,旧怨新恨一起涌上心头。

“不,我是来给你搭台阶的,”木子李突然嫣然一笑,挽着我僵硬的胳膊,对着正一脸担心无法收拾这么尴尬场面的章强说:“小章,你给跟司机师傅说说,通融通融,把医化的几个兄弟也带回老厂吧。我跟墨经理晚上有应酬,先走了。”我还没明白过来,就被她硬挽着上了面包车。

我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欢呼声,怀疑起自己是否真得做错了什么。

时值深秋,我们的搬迁工作陆陆续续基本结束,但我的心情随着这个鬼天气越来越寒,了无生息。

总觉得这每一次的不尽人意,都是木子李在有意跟我作对,是人为的设局,而不是自己想法太多,执念太重才造成的盘盘皆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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