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密室命案
炎炎夏日，惊蛰刚过，京城已是一派暑气。
沈明轩刚从太医院值完早班，额头还挂着细密的汗珠。这半个月来，他逐渐适应了太医院的工作节奏。每日除了处理一般病症，还要参与御药房的各项事务。
\沈大人。\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抬头一看，是礼部郎中陈方。这位陈大人是他在太医院考核时结识的，因为沈明轩治好了他的偏头痛，两人颇有交情。
\陈大人今日怎么有空来？\沈明轩笑着行礼。
陈方却面露忧色：\沈大人可知道沉香楼的事？\
\沉香楼？\沈明轩回想了一下，\可是城南那家名楼？听说是苏州商人开的，颇有些名气。\
\正是。\陈方压低声音，\昨夜出了人命案。死者是扬州盐商马洪福，人是在紧闭的房间里死的，房门窗户都从里面锁着，却偏偏暴毙而亡。衙门那边查了一早上，毫无头绪。\
沈明轩眼前一亮。这情形，让他想起现代所谓的\密室杀人案\。作为一名法医，这类案件总是格外吸引他。
\死者是客人？\
\不，\陈方摇头，\是楼主马家的亲戚。这马洪福前几日来京城走亲戚，就住在沉香楼。谁知......\
就在这时，一名衙役快步走来：\可是沈太医？大人请您即刻去沉香楼。\
\下官这就去。\沈明轩转身回房取了医具。这是他特制的\法医工具包\，里面除了常规医具，还有一些他根据现代法医技术改良的工具。
\沈大人。\陈方欲言又止，\这案子，可能没那么简单。听说死者生前，和江南某些商帮有些......\
沈明轩明白他的暗示，点头道：\多谢提醒。\
出了太医院，沈明轩没有直接去沉香楼，而是先去了济世堂。
\爹爹。\思雨正在整理药材，见他匆匆而入，有些诧异。
\去请你若兰姨来。\沈明轩简单交代，\就说沉香楼的事。\
不多时，张若兰来到后院。听完事情经过，她蹙眉道：\沉香楼的马家，和白衣堂也有些瓜葛。据说他们背后，站着江南漕运的几个大商帮。\
\所以我来请你帮忙。\沈明轩道，\让白衣堂的人暗中打探一下，特别是死者最近的活动。\
\这个自然。\张若兰点头，\不过你要小心。这些商帮明争暗斗，有时比朝堂上还要凶险。\
\我明白。\沈明轩笑了笑，\对了，思雨最近可安分？\
\还是老样子，成天缠着要学医。\张若兰莞尔，\昨日还说要跟着你去太医院见识见识。\
沈明轩摇头：\现在还太小。等过些时候，我再教她一些基础的......\
话未说完，外面又有衙役来催。沈明轩只得辞别，匆匆赶往沉香楼。
沉香楼坐落在城南最繁华的街市上，是一座三层的豪华建筑。此时楼外已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衙役正在维持秩序。
\沈大人。\验尸官王荣迎了上来，\您可算到了。这案子，怪得很啊。\
跟着王荣上楼，沈明轩一路观察着环境。沉香楼的布局很讲究，既有江南园林的精致，又有京城建筑的气派。每层楼都有独立的庭院和游廊，确实是个风雅之所。
案发现场在三楼西厢。这是一间雅致的客房，面积约二十平方丈，设有内外两间。外间是会客区，内间是卧室。
\这就是死者的房间？\沈明轩问道。
\没错。\王荣答道，\昨夜亥时三刻，楼里的伙计送晚茶来，发现敲门不应。因死者平日习惯晚睡，也没太在意。直到今晨辰时，还是不见动静，这才叫来管事撬门。\
\撬门？\沈明轩察看着门锁，\房门是从里面反锁的？\
\正是古怪。\王荣道，\不仅房门反锁，窗户也都从里面栓得严实。可人偏偏就死在里面了。\
沈明轩仔细检查着门锁。这是一种常见的铜制大锁，内部构造并不复杂。从磨损的痕迹看，确实是从里面锁上的。
推开门，一股淡淡的香气飘来。沈明轩眉头一皱：\这味道......\
这香气有些特别，既不是寻常的檀香，也不是常见的熏香。沈明轩在现代经手过许多案件，对各种异味都格外敏感。
\王大人可注意到这香味了？\他问道。
\有是有，\王荣答道，\但这沉香楼向来讲究，各处都点着香，也不觉得奇怪。\
沈明轩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仔细打量着房间。内间的布置颇为雅致，床榻、衣柜、香案一应俱全。死者躺在床上，姿势自然，仿佛是在睡梦中离世。
\发现时就是这个姿势？\
\是的。管事们进来时，看见马老爷就这么躺着，还以为是睡着了。\
沈明轩取出一块特制的白绢，这是他根据现代法医常用的手套改良的。他戴上白绢，开始检查尸体。
\死者男性，约五十岁左右，身材适中......\他一边检查一边记录，这是现代法医的习惯。
\面色发青，眼睑微张，瞳孔散大......\这些症状让他想起了某种可能，\王大人，可否让人取些醋来？\
\醋？\王荣虽然不解，但还是吩咐人去取。
沈明轩继续检查，突然在死者的床头发现了一个精致的香炉。炉中余烬未冷，还能看到些许粉末。
\这香炉可是死者自带的？\
一旁的管事答道：\不是，是我们楼里统一配置的。每间客房都有。\
沈明轩若有所思。就在这时，醋送来了。他将醋倒在一个瓷碗里，然后用白绢蘸取，小心地擦拭死者的皮肤。
\沈大人这是......\王荣好奇地问。
\现在说还为时过早。\沈明轩专注地观察着白绢的颜色变化，\王大人，能否让人把昨晚给死者送茶的伙计叫来？\
很快，一个年轻伙计被带上来。他显得有些紧张：\小的...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不要紧张。\沈明轩安抚道，\我只想问问，昨晚送茶时，可曾闻到特别的香味？\
伙计想了想：\好像...好像是比平常浓一些。马老爷一向喜欢点香，我们也没在意。\
\当时敲门无人应，你是怎么处理的？\
\我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听见里面有轻微的响动，以为老爷是在休息，就把茶放在门口的案几上走了。\
\响动？是什么样的响动？\沈明轩追问。
\就像...像是有人在移动什么东西。\伙计努力回忆，\很轻，要不是当时外面特别安静，都听不见。\
沈明轩点点头，又问了几个细节问题。等伙计退下后，他开始在房间里仔细搜查。
忽然，他在窗边的地面上发现了一些细小的粉末。捻起一些放在鼻端轻嗅，眉头顿时紧皱。
\这案子，有些麻烦了。\他低声道。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一个身着锦袍的中年人急匆匆闯了进来：\让我看看我兄弟！\
\这位是......\沈明轩看向王荣。
\是死者的兄长，扬州马家的马洪义。\王荣低声介绍，\素来和死者关系极好。\
马洪义冲到尸体前，痛哭失声：\贤弟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
沈明轩默默观察着马洪义的反应。作为法医，他见过太多人在亲人死后的表现，有真情流露，也有虚情假意。
突然，他注意到马洪义的袖口有一道细小的划痕，而且......是新的。
正当沈明轩观察马洪义时，楼下又传来一阵喧哗。一个身着绸缎长衫的清瘦男子大步走来，几个衙役想拦都拦不住。
\这位是......\沈明轩问道。
\在下苏州沈记商行的沈掌柜。\那人朝沈明轩拱手，\与马老爷有些生意往来。\
沈明轩注意到，马洪义见到沈掌柜时，神色略有异常。两人虽然互相见礼，但明显有些生疏。
\沈掌柜来得正好。\沈明轩道，\不知昨日可曾见过马老爷？\
\见是见过。\沈掌柜答道，\午后在楼下茶室谈了些生意。马老爷说晚上要写些信件，就先回房了。\
\谈生意？\沈明轩察言观色，\谈得可还愉快？\
沈掌柜面色一僵：\也....也还好。\
就在这时，张若兰派来的消息到了。伙计递上一个纸条，沈明轩打开一看，眉头微皱。
原来，据白衣堂的消息，马洪福近日在和苏州、扬州几家大商号谈一笔大生意，涉及漕运和盐铁。但具体内容讳莫如深，外人难以打听。
\对了。\沈明轩转向管事，\死者房间的钥匙是否只有一把？\
\回大人的话，客房都有两把钥匙。一把由客人收着，一把由楼里保管，以备不时之需。\
\那备用钥匙在何处？\
管事略显尴尬：\这个......早上开门时找过，却不知为何不见了。\
沈明轩心中一动。他记得现代那些密室案件，钥匙往往是关键。正要继续追问，忽见马洪义脸色一变，跌坐在椅子上。
\大人...我...我有些头晕......\
沈明轩快步上前，为其把脉。片刻后，他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来人！快准备醋汤！\他厉声吩咐，同时取出银针，在马洪义的人中穴刺下。
\这是......\王荣惊道。
\中毒！\沈明轩一边施针一边道，\和死者是同样的毒性！\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沈掌柜更是下意识地后退几步。
沈明轩顾不得多想，专心救治。好在发现及时，施针后马洪义的症状很快得到控制。
\多谢....多谢沈大人。\马洪义缓过气来，一脸后怕。
\马老爷且先下去休息。\沈明轩叮嘱道，\这两日都要小心。\
等马洪义被人扶下去，沈明轩开始重新检查房间。这次他特别注意了桌上的茶具。
茶盏中还残留着些许茶渣。他取出一根银针，蘸取茶渣在烛火上烤了烤。银针很快变黑。
\果然......\他暗暗点头。
\沈大人可是发现了什么？\王荣好奇地问。
\王大人，\沈明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你觉得，一个人在中毒后，还能把门窗都仔细锁好吗？\
王荣一愣：\这......\
\所以，\沈明轩继续道，\关键不在于门窗如何锁闭，而在于死者是何时中的毒。\
说着，他来到窗前。这是一扇精致的雕花木窗，同样是从里面锁住的。窗外是一个小小的平台，平台边还种着几盆花草。
沈明轩推开窗，仔细检查窗框。忽然，他的目光被窗缝中的一丝反光吸引。小心取出一看，是一根极细的铜丝。
\有趣。\他低声道，\看来凶手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此时夕阳西下，斜阳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交错的光影。沈明轩站在窗前，若有所思。作为一名法医，他见过太多精心设计的案件，但眼前这个，还真是别出心裁。
\王大人，\沈明轩收起铜丝，\能否让人把昨日所有来过这里的人都叫来？包括打扫房间的下人。\
很快，十几个人被集中到外间。从掌柜到打杂的，一应俱全。沈明轩仔细询问每个人昨日的活动。
一个老仆妇的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昨日午后，我来打扫时，看见马老爷在擦拭窗框。\老仆妇回忆道，\当时还觉得奇怪，这种事通常都是我们做的。\
\擦窗框？\沈明轩追问，\具体是在做什么？\
\好像是在处理些倒刺。\老仆妇道，\马老爷说被木刺扎到了手。\
沈明轩立刻检查窗框，果然发现有被打磨过的痕迹。结合之前发现的铜丝，他心中已有了大致的判断。
\王大人，能否查一查死者这几日可有收到什么信件？\
衙役很快在房中搜出几封信。沈明轩逐一查看，在其中一封上发现了关键信息。那是一封商业信函，提到了一笔价值连城的生意。
\这字迹......\沈明轩若有所思，转向沈掌柜，\沈掌柜可认得这字？\
沈掌柜脸色一变：\这......这是江南徽商杨家的笔迹。\
\杨家？\马洪义突然插话，\可是前些日子破产的那个杨家？\
沈明轩注意到沈掌柜的表情更加不自然了。他想起张若兰提供的信息，渐渐理清了其中关节。
\诸位请看。\他走到窗前，\这起案件的关键，就在这窗户上。\
众人围拢过来。沈明轩指着窗框道：\凶手利用了一个很巧妙的机关。死者以为自己发现了窗框上的倒刺，其实那是凶手预先设置的。当死者去处理倒刺时，就会碰触到藏在里面的机关。\
说着，他用铜丝演示了一下：\看，只要轻轻一拉，藏在窗框暗槽里的毒粉就会散出来。死者毫无防备，还以为是寻常的香气。\
\这么说，\王荣恍然大悟，\死者是在下午就中毒了？\
\正是。\沈明轩解释道，\这种毒性特殊，起效缓慢。死者回房后继续呼吸着毒气，症状逐渐加重，最终在睡梦中毒发身亡。正因为是在睡前自己锁的门窗，才会形成这个密室。\
\那马洪义是怎么中毒的？\有人问道。
\因为他来得太早，房间里的毒气还未散尽。\沈明轩道，\所幸发现及时。\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几名衙役押着一个人匆匆上楼。
\大人！在沈掌柜房里搜到了这个！\衙役呈上一个小包袱。
沈明轩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一些白色粉末，还有几根铜丝，与窗框里发现的一模一样。
\沈掌柜，\沈明轩叹道，\何必呢？\
沈掌柜面如土色，扑通一声跪倒：\我......我也是被逼的啊！\
原来，这沈掌柜其实是杨家的女婿。杨家破产后，幕后主使正是马洪福。这次马洪福来京，是要和其他商家合谋，继续打压江南的几家小商号。沈掌柜无计可施，这才起了杀心。
\不过......\沈掌柜忽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马洪义才是最大的赢家！他早就想吞并死者的生意......\
此言一出，马洪义勃然大怒：\你血口喷人！\
\所以马洪义才会在第一时间赶来。\沈明轩接口道，\不是为了见死者最后一面，而是为了确认某些文件是否还在。\
马洪义脸色大变：\你......\
\在你晕倒时，我注意到你的袖口有新的划痕。\沈明轩道，\应该是在翻找文件时不小心划到的吧？\
\你们......\马洪义颓然坐倒，\你们怎么知道的？\
\这起案件，表面看是一起密室杀人，实则暗藏着更大的阴谋。\沈明轩缓缓道，\沈掌柜为报私仇设计了这个机关，而马洪义则想利用兄长之死，获取商路文书。一场命案，竟牵出了如此多的利益纠葛。\
王荣听得感慨万分：\沈大人果然慧眼如炬。只是不知这些文书......\
\在这里。\沈明轩走到床榻旁，伸手在床板下一摸，取出一个油纸包，\马老爷生性谨慎，定然会将重要文书藏在身边。马洪义方才'晕倒'时，就是在找这个。\
马洪义面如死灰：\既然你已经看穿一切，那些文书......\
\这些文书，本官会如实呈报。\王荣正色道，\至于你们，都得接受律法制裁！\
案情至此已经水落石出。衙役们将沈掌柜和马洪义一并带走。临走前，马洪义回头看了沈明轩一眼，眼中既有不甘，又有一丝敬佩。
\沈大人。\王荣感叹道，\若非你的慧眼，这案子还真难破解。\
沈明轩摇摇头：\其实线索就在眼前，关键是要用心去看。就像行医一样，表象之下往往藏着真正的病因。\
收拾完现场，天已近黄昏。沈明轩站在沉香楼前，看着夕阳下的街市，若有所思。
这时，张若兰从一旁的茶馆走出来。
\案子破了？\她递上一杯热茶。
\嗯。\沈明轩接过茶，\多亏白衣堂提供的消息。对了，那个杨家......\
\已经着人去查了。\张若兰道，\据说他们在江南还有一些产业，这次的事，恐怕只是个开始。\
沈明轩点点头：\商场如战场，我总觉得这背后还有更大的博弈。\
\说起这个，\张若兰压低声音，\太医院那边可还顺利？\
\还好。\沈明轩笑道，\倒是让我想起了现代医院里的种种。无论古今，人性都是相通的。\
\爹爹！\远处传来思雨的声音。小姑娘提着药篮跑来，\您答应教我认药的......\
\好好好。\沈明轩宠溺地摸摸她的头，\这就回去。\
三人沿着街市慢慢走着。暮色中的京城，依旧熙熙攘攘。前方的胡同口，一名太医院的小厮正焦急地张望着。
\沈大人！\见到沈明轩，小厮赶紧迎上来，\太医院那边出了点事，张院判请您火速过去......\
沈明轩与张若兰对视一眼，知道新的挑战又来了。
\你先带思雨回去。\他叮嘱道，\我去去就回。\
看着沈明轩匆匆离去的背影，张若兰若有所思。这个来自未来的医者，正在用他的方式，改变着这个时代。
思雨仰头问道：\若兰姨，爹爹是不是又要去救人了？\
\是啊。\张若兰柔声答道，\这就是你爹爹，一个真正的大医。\
夜色渐浓，星光点点。在这座古老的都城里，一个关于医者仁心的传奇，正在徐徐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