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案中有案
正德十三年春，京城。
沈明轩正在整理榆柳岛案件的卷宗。桌上摆着从商船上缴获的地图和密件，以及廷正阳的相关供词。
\爹爹，\思雨端着参茶进来，\张姨说您已经一整天没合眼了。\
沈明轩揉了揉疲惫的双眼。作为一个现代人，他深知这些文件的重要性。那些航海图和密件，暴露了一个庞大的情报网络。
\有些事情必须尽快查清楚。\他喝了口参茶，\廷正阳死前说的'大人物'，很可能就藏在这些文件里。\
就在这时，张若兰匆匆进来：\出事了！太子病重！\
\什么？\沈明轩一惊，\不是已经好转了吗？\
\是御医们看错了。\张若兰压低声音，\现在太子高热不退，昏迷不醒。皇上震怒，已经降旨彻查。\
沈明轩立即意识到事态严重性。作为历史学家，他太清楚正德年间的政治局势——太子的安危，直接关系到整个朝廷的稳定。
\我们现在过去。\他迅速收拾医具，\思雨，你拿上前几天配的那副退热药。\
御医院里一片混乱。几位老御医正在激烈争论，有人主张放血降温，有人坚持用寒凉之药。
\都别吵了！\沈明轩走进去，\先让我看看太子的症状。\
太子面色潮红，呼吸急促。沈明轩仔细把脉后，又查看了他的瞳孔和舌苔。
\不对......\他皱眉，\这不是普通的热症。\
作为现代医生，他发现了一些反常迹象：太子的瞳孔略微扩大，舌苔上有细微的紫点，这些都不该出现在一般的发热中。
\让我看看他平时服用的药方。\
一位年迈的御医递上药方。沈明轩仔细查看，忽然在角落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印记——那是御药房的印章，但笔画间隐约可见一个极小的\廷\字！
\张若兰，\沈明轩低声道，\你看这个印记。\
张若兰凑近一看，也发现了那个隐藏的\廷\字：\这是......\
\对，和榆柳岛案中的印记一模一样。\沈明轩眉头紧锁，\看来廷正阳的势力已经渗透到御药房了。\
这时，思雨从药箱中取出一个瓷瓶：\爹爹，要用这个退热药吗？\
沈明轩摇头：\先别急。\他仔细观察着太子的症状，\这些症状，和香料案中毒倒的人很像。\
作为现代医生，他认出了这是一种慢性中毒的特征。毒素通过药物慢慢积累，最后才会突然发作。
\来人！\他突然提高声音，\立即查封御药房，所有药材必须重新检验！\
几位老御医面面相觑：\这......\
\沈太医，这是御药房啊......\一位年长的御医欲言又止。
\正因为是御药房，才更要严查！\沈明轩正色道，\难道诸位想看着太子殿下出事吗？\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跑进来：\不好了！礼部尚书家的公子也病倒了，症状和太子殿下一模一样！\
沈明轩和张若兰对视一眼。案情显然比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思雨，\他转向养女，\你还记得上次我教你的解毒方子吗？\
思雨点头：\记得，用朱砂、黄连......\
\好，你立即回济世堂准备药材。\沈明轩吩咐道，\张若兰，你带人去查封御药房，特别注意查找和香料案有关的线索。\
\那您呢？\张若兰问。
\我去礼部尚书家。\沈明轩眼中闪过一丝锐光，\这次的案子，恐怕不只是谋害太子这么简单。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
礼部尚书卢大人的府邸内，一片愁云惨淡。
\情况和太子很像。\沈明轩检查完卢公子的症状，心中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真是邪门了。\卢大人叹息道，\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令郎最近可曾服用过御药房的药？\沈明轩问道。
卢大人一愣：\确实。太子殿下赏赐的，说是进补的方子。\
这个答案印证了沈明轩的猜测。作为现代人，他敏锐地注意到了其中的政治意味——太子和礼部尚书家的公子同时中毒，这绝非巧合。
\大人，\他沉声道，\能否让我看看令郎的书房？\
卢大人虽然不解，但还是带着他来到书房。沈明轩仔细搜索，很快在书桌上发现了一份重要文书。
那是一份关于\大礼议\的草稿。
\这是......\沈明轩心中一震。作为历史研究者，他太清楚\大礼议\的重要性了。那是关于皇位继承的重大争议，影响着整个朝廷的政局。
\是小儿最近在研究的。\卢大人解释道，\他说这关系到国本，必须谨慎。\
就在这时，一个家仆匆匆进来：\老爷，吏部侍郎家的公子也病倒了！\
\什么？\卢大人脸色大变，\他不是前几天还在这里和我儿讨论......\
沈明轩眼中精光一闪：\讨论什么？\
\讨论......\卢大人欲言又止。
\是讨论大礼议吧？\沈明轩直接道，\所有病倒的人，都参与了这个讨论？\
卢大人神色一变：\沈太医慎言！这可是......\
\我明白。\沈明轩点头，\但现在不是顾忌的时候。这些病例背后，恐怕隐藏着一个针对朝廷重臣的阴谋。\
回到济世堂，沈明轩立即召集张若兰和几位心腹商议。
\御药房搜到了什么？\他问道。
\发现了几份可疑的药方。\张若兰取出一叠纸，\都是专门给太子和几位大臣子弟开的方子，而且......\她指着角落，\都有那个隐藏的'廷'字。\
沈明轩仔细查看药方，作为现代医生，他发现这些方子都巧妙地加入了某些看似平常的药材，但长期服用会产生慢性中毒效果。
\太子、礼部尚书家的公子、吏部侍郎家的公子......\他在纸上列出名单，\这些人有什么共同点？\
\他们都参与了大礼议的讨论。\一旁的思雨突然说道。她刚配完解毒药，正在认真听大人们说话。
\对！\沈明轩眼前一亮，\而且都持相似的立场。\
作为历史研究者，他清楚大礼议的核心争议——这关系到皇位继承的正统性。支持一方就意味着得罪另一方。
\所以，\张若兰若有所思，\有人想通过毒杀来改变朝廷的决策走向？\
\不止如此。\沈明轩分析道，\你们想想，廷正阳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发动香料案？为什么要和葡萄牙人勾结？\
\因为......\张若兰突然明白了，\他们想趁大礼议引起的动荡，策动更大的行动！\
\没错。\沈明轩沉声道，\海上的香料走私只是表象，葡萄牙人提供武器和情报才是真相。他们想要......\
话未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个白衣堂弟子闯进来：
\大事不好！南镇抚司发现，有一支不明舰队正在靠近东南沿海！\
\果然来了。\沈明轩神色凝重，\对方这是要里应外合。\
他快速在脑海中梳理线索：香料走私建立的情报网络，大礼议引发的朝廷动荡，针对重臣子弟的毒杀案，突然出现的不明舰队......所有事件都指向一个精心策划的阴谋。
\关键是时间。\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为什么要选在现在？\
张若兰接上他的思路：\因为大礼议即将开始表决？\
\对！\沈明轩一拍桌子，\廷正阳临死前说的'大人物'，一定和这次表决有关。他们想要......\
突然，思雨打断道：\爹爹，您看这个！\
她指着药方上的日期：\这些方子最早是在两个月前开具的，可是榆柳岛的商船，是在一个月前才到的。\
\好眼力！\沈明轩赞许地看着养女，\这说明什么？\
\说明毒杀计划比香料案更早！\张若兰恍然大悟，\香料案只是障眼法，真正的目标是......\
\是想制造朝廷动乱。\沈明轩冷声道，\他们先用毒药控制局势，再借海上力量威胁，最后在大礼议上......\
话未说完，又一个白衣堂弟子匆匆进来：\沈大人，太子醒了！但是......\
\但是什么？\
\太子说，要立即召开大礼议表决！\
沈明轩脸色大变：\这是中了他们的计！现在太子意识还不清醒，很可能会做出错误决定。必须阻止！\
\可是，\张若兰担忧道，\如果不让太子表决，岂不是坐实了他失去判断能力？那些人正好借机......\
\所以我们要兵分两路。\沈明轩果断道，\张若兰，你带人继续追查御药房的线索，一定要找到那个'大人物'。思雨，你去准备新的解毒药。\
\那您呢？\
\我去太子那里。\他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是时候来个将计就计了。\
御医院中，沈明轩正在为太子诊脉。
\殿下执意要召开表决？\他一边把脉，一边试探道。
\没错。\太子虽然面色苍白，但语气坚定，\朝廷大事，岂能因我个人疾病耽搁？\
沈明轩暗暗观察太子的神色。作为现代医生，他能看出太子此时的亢奋状态正是中毒的症状之一——这正中那些人的算计。
\那微臣斗胆问一句，\他忽然道，\殿下准备投哪一票？\
太子露出不解的神色：\自然是支持......\
\等等！\沈明轩突然打断，从袖中取出一枚铜镜，\殿下先看看自己的样子。\
太子接过铜镜，被自己苍白的面容和略显狰狞的表情吓了一跳。
\这是......\
\这是中毒的症状。\沈明轩低声道，\有人在殿下的药中做了手脚，想要影响殿下的判断。\
\你的意思是......\太子双手微颤。
\殿下若现在表决，不论投哪一票，都会落入对方圈套。\沈明轩解释道，\支持，则可能因判断失误而贻误朝政；反对，则会被指责失去理智。\
太子沉默片刻，突然问：\那依你之见？\
沈明轩露出一丝微笑：\不如将计就计。\
他取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药方：\这是一副特制的药，服用后能让殿下保持清醒，但表面上却会表现出更严重的中毒症状。\
\然后？\太子来了兴趣。
\然后我们就等。\沈明轩胸有成竹，\那些人一定会按捺不住，想要趁机......\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位年迈的太医匆匆进来：\太子殿下，老臣有要事启奏！\
沈明轩认出这位太医正是御药房的主管，那些可疑药方都经他之手。
\来了。\他在心中暗笑。
\殿下，\老太医神色焦急，\臣刚刚收到可靠消息，沈太医的药......\
\哦？\太子面露虚弱，\怎么了？\
\他的药方中暗藏杀机！\老太医急道，\臣已查明，他和那个谋反的廷正阳有关联！\
沈明轩在一旁冷眼旁观。这位老太医的表演很是逼真，但他注意到对方说话时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扳指——那里同样刻着一个极小的\廷\字。
\是吗......\太子的声音越发虚弱，\那依太医看，现在该如何？\
\老臣斗胆，建议殿下立即召开大礼议，以正视听！\老太医跪道，\否则若有闪失......\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张若兰带人快步走来：\大事不好！礼部尚书和吏部侍郎的公子都昏迷了！\
老太医脸色一变：\这......这更要速速召开表决啊！\
\有趣。\沈明轩突然开口，\太医这么急着要表决，莫非是收到了什么消息？\
\什么消息？\
\比如说......\沈明轩缓缓道，\东南沿海出现的不明舰队？\
老太医猛地站起：\你！\
\所以，你们的计划是这样的......\沈明轩踱着步，\先用毒药控制朝中重臣，再借大礼议制造混乱，最后里应外合，一举......\
\住口！\老太医厉喝，但脸色已经开始发白。
\不用紧张。\沈明轩笑道，\你右手的扳指，已经被我换过了。\
老太医低头一看，扳指上哪还有什么\廷\字，反而浮现出一个\毒\字！
\这是......\
\特制的显形墨。\沈明轩解释，\一接触就会渗入皮肤。你现在全身都已经被药性侵入了。\
\你！\老太医踉跄后退，但已经被张若兰带人团团围住。
\殿下。\沈明轩转向太子，\这位老太医身上的毒，正是他们用来害人的同一种毒。让他尝尝自己配的药，如何？\
太子坐直身体，脸上哪还有半分虚弱：\准！\
老太医很快就招供了。在显形墨的威胁下，他道出了整个阴谋的脉络。
\是兵部的......\他颤抖着说出一个名字。
沈明轩等人相视一惊。这个人虽然官职不高，但背后的家族势力盘根错节，在朝中很有影响力。
\难怪。\沈明轩恍然，\兵部掌管海防，最清楚沿海的部署。让葡萄牙商船趁虚而入，正好能......\
\不止如此。\张若兰补充道，\我们在御药房发现的账册显示，还有更多朝中大臣被他们盯上了。\
太子沉声道：\这些证据，足以让他们伏法了。\
\恐怕没那么简单。\沈明轩摇头，\这些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动手，一定还有更大的靠山。\
就在这时，思雨匆匆跑来：\爹爹，我在配药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她指着药方上的一味药材：\这个'天南星'，产地写的是泉州，但我闻着味道，分明是琉球的品种。\
\琉球？\沈明轩眉头紧皱。作为历史研究者，他知道当时的琉球是连接中日贸易的重要节点，而那里最大的势力是......
\倭寇！\张若兰脱口而出。
\这就说得通了。\沈明轩分析道，\葡萄牙人的军火，倭寇的药材，朝中内应的配合，再加上大礼议的节点......这是一个精心策划的大阴谋。\
\那现在......\太子担忧道。
\我建议暂时按兵不动。\沈明轩胸有成竹，\让他们以为计划还在进行。这样才能......\
\引蛇出洞！\张若兰接上话头。
太子点头：\就依你们之计。\
待人散去，思雨好奇地问：\爹爹，为什么不直接抓人呢？\
沈明轩摸摸她的头：\因为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他望向窗外，夕阳西下，天边浮云密布。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