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冷冻货车内的女孩
“叮咚！”“欢迎光临！关东煮买四送一。”
时近中午，披着薄外套的锦懋走进公寓附近的便利商店。
他本来还纳闷着天气今天天气突然转凉，而店门口直灌头顶的冷气更让他不禁抓紧衣服。
他走向角落一整排堆着五颜六色饮料的冰箱，一手叉着腰思索着该挑什么之际，脑海却不自觉回想起昨日傍晚和父亲训练除妖术的经过。
“时间到。”
除妖师协会的地下训练场中，锦懋的父亲、也是协会理事的信雄看了西装袖口露出的机械表一眼后宣告道。他抬起头，面色凝重地望着不远处的长子。
随着锦懋脚下的法阵变淡，他手上的弓箭也倏地消失。
此刻的他被十二个泛黄的圆形靶围住，难掩疲倦地喘着气。
由于各家除妖师擅长的武器不同，在除妖师术科考试时也各有安排。
如锦懋擅长使用弓箭，课题便是在被施了特殊法阵的靶之中，感应出散发妖气的靶，并实时射向它。
锦懋环视着周遭，暗自计算着成绩，但在他算出来前，信雄就走到他身旁：“你最近怠惰了吧？”
“咦、我……”
“命中数和命中率都下降了。”信雄一手拿着平板计算机，上头记录着锦懋的成绩。他叹了口气，眼神不怒自威：“一段时间没盯你，就随便起来了吗？”
数字摊在眼前，锦懋也不得不低头：“但是至少还在及格标准之上──”
“我不管什么及格标准，只有一半命中率的除妖师，你敢把事情交给他吗？”信雄有些不耐地打断，随即话锋一转：“你的笔试成绩也是一直没什么起色，不要以为自己一定会过。”
又来了，每次都这样。
锦懋在心中嘟哝着：明明术科成绩比及格标准高那么多，笔试也多多少少有进步。
从小到大，一谈到除妖术的事情就只会挑剔，要做到什么程度才会满意？
“我没有要求你一定要当除妖师。”信雄将平板屏幕关上后，冷冷续道：“如果只是因为我是除妖师，你就想跟着当，劝你赶快找其他工作，不要把这行当儿戏。”
见锦懋低着头，信雄提高声量质问：“回答呢？”
“是……”
“下一次我要看到成绩恢复之前的水平。今天就到这，我还有工作。”
锦懋抬起头，只见父亲一手叉在口袋走向训练场出口的背影。
他的嘴上虽然应诺，右手却不自觉握起拳头；
指甲刺入掌心，带来的痛觉却无法转移内心的愤恨。
而在信雄离去之前，他又突然回过头，眼神和语气都像刺向锦懋的利剑。
“如果你有一丝想靠着我的身份通过考试的念头──我会让你很难看。”
谁稀罕啊？
锦懋本想朝离去的背影大声吼道，但终究是把话吞了下去。
他知道父亲绝非虚张声势，确实有与其宣言相称的实力。
尽管信雄主张对妖怪友善，却对下属不太友善；
而其超凡的体力和脑袋都不像五十几岁男子的水平，始终让人又敬又惧。
说到底，为什么自己要当除妖师呢？
锦懋叹了口气想道：因为自己出生在亚马诺家，天生就能使用除妖术？
因为除妖师很酷？还是因为很好赚？
“不好意思。”“喔。”
正当锦懋想得入神，身边的招呼声把他唤回了现实；
他撇过头，只见一名推着推车、穿着浅绿色物流公司制服的青年。
锦懋连忙退了一步让他通过，随即打开冰箱，取出一罐柠檬茶。
随意再挑了几包零食后，锦懋边结账，边盘算着等等回公寓后要再念点书，不料突发的意外却让他的计划全乱。
“哇、哇啊──”
才刚将找回的零钱收进口袋，锦懋就听到后方传来一阵哀鸣，只见刚才和他擦身而过的物流人员跌坐在货车后。
冷冻货柜敞开着，隐约能看见白烟飘出。
锦懋和超商店员对望一眼，最后一起跑出门外。
一接近物流人员，锦懋就感到些许不对劲，但在他开口前，收银员就急忙问道：“发生什么事？”
“那、那个、怎么办才好？”“什么──糟糕！”
顺着物流人员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阴暗湿冷的货柜中侧倒了位二十岁左右的女子。
除去披在最外层的驼色大衣，她的衣着相当单薄，不论是脸色还是米色短裙下的双腿都如石膏般苍白，长度到后背一半的银色直长发杂乱地散在身上，还隐隐结着霜。
她的神情安详，搭配周遭异常的状况，仿佛一具散发诡异美感的雕像。
“怎么办？叫救护车还来得及吗？”“她在里面多久了？而且怎么会在冷冻货柜里面？”“我、我怎么知道啦！”
在物流人员和店员争论之际，少女有如苏醒的睡美人般，先是手指微微抽动，而后两手撑着货柜地板侧坐。
她顺手拨开反光的发丝，好奇地眨着双眼，喃喃说道：“这里、哪里──不对，这里是……”
少女一开口便吓得众人连忙禁声，而她一跟货柜外的人对上眼，更是让刚才还在争论的两人同时开口。
“说话了！”“竟然还活着！”
“那个……”
少女还没搞清楚状况，朝众人伸出白皙修长的手臂，双唇微微颤抖着，让物流人员和店员一时不知反应。
就在此时，原先沉默的锦懋才走到货柜旁，鼓起勇气问道：“你是妖怪，而且我没猜错的话，是雪女。对吧？”
少女一听下意识地看了自己的身体一眼，纳闷着看来应该和人类无异。
尽管如此，她仍怯怯地点了点头。
锦懋这才如释重负般露出微笑，朝对方伸出手：“总之先从车上下来再说吧？”
……
时间回到几个小时前，除妖师协会理事信雄应邀来到跨国企业雪野食品在国北市郊的工厂。
由于社长雪野冬生来自日本，信雄除了几位随员外，还特地叫上了会讲日文的毓修跟着。
“这就是我们预计申请的新产品，也想问问两位的意见。”
会议室内仅有雪野社长、信雄及毓修三人，装修几乎都采雪野食品的主色调银色，让置身其中的人充满寒意。
毓修看着面前乳白色的香草冰淇淋，听似充满兴趣地说道：“在室温下也不会融化的冰淇淋……呀？”
雪野食品以甜食着称，其中主打的是各式冰品，个中理由和社长流着雪女一族血脉不无关系。
招待两人的冰淇淋之所以不会融化，也是因为在制作过程中以妖术处理过。
毓修确认过冰淇淋没被做过有害的处理后，朝信雄送了个眼色，两人也才掀开封膜品尝起来。
“觉得如何？”“这嘛──”
信雄尝了一口后就将目光抛向毓修，让他不禁深吸一口气：要说难吃是不至于，但因为是室温，完全没有冰凉的感觉，称它是冰淇淋根本是背弃吃冰的本质，会买单的都是傻瓜吧？
尽管毓修颇有微词，但他也明知不能如实以告，露出抹风度翩翩的微笑：“口感很绵密、味道很温顺，可说是重新定义冰品的崭新产品呢！”
信雄一听没多说，只轻笑了声：“我倒觉得有点太甜了。”
毓修表面上虽在陪笑，但仍忍不住在心中嘀咕着：这处处心机的家伙一定是在算计我。
“呵呵，这产品在日本的销售主力也是年轻人呢。”
雪野社长站在桌子另外一侧旁，和两人保持着距离。
他虽和信雄年纪相去不远，外表却看起来小了十多岁。
若其脸上没有蓄胡，清秀的容貌一时雌雄难辨：“听说毓修先生除了是发言人，也在娱乐圈很有名气，请你来代言如何？”
“啊哈哈……”“那部分请您直接跟他经纪公司谈吧。”
见毓修一手搔着后脑，有些尴尬地笑着，信雄索性话锋一转：“不过我还没想到，社长您的中文讲得真好。”
“我年轻时来国北市留学过，之后也常常来旅游。”雪野社长抚着胸口，得意地说道：“我女儿现在也是在这里当交换学生呢。”
信雄双手抱胸颔首道：“既然说到令嫒，还是赶紧谈正事，别让她在外面等太久吧。”
在三人进到会议室前，曾经一同参观产线，当时雪野社长的千金也跟在旁边。
在三人开会时，她则被要求在附近稍候，原因正是前几日寄到雪野食品国北市分公司的信件。
“关于那封要绑架我女儿的预告信，总之是先报警处理了。”雪野社长叹了口气，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虽然也可能是恶作剧，但慎重起见，能不能像之前问过的，请协会在抓到犯人前，暗中派人保护她呢？”
“这嘛，我调派下人手是没问题的。”信雄毫无迟疑地回道：“其实真有需要，不用舟车劳顿飞来一趟，视讯也很方便。”
“也是趁机想来看看女儿罢了。”社长瞥向关上的大门，想象着门另一端女儿的身影，浮起一抹温暖的微笑：“还请你们别让她知道她被盯上的事情，我不想她担心。”
“呵呵，我也有女儿，这种心情是能理解。”
尽管信雄这么说，一旁做纪录的毓修则是忍不住在心中吐槽：谁敢对彩欣下手？根本是找死吧？
“那么我请她进来，再跟你们打声招呼吧。等等一起吃中餐。”
雪野社长边说边站起身，见两人点头后便开门走了出去。
而他前脚刚走，毓修就凑近信雄，小声地说道：“理事，我总觉得整件事有点匪夷所思。既然要恐吓雪野社长，为什么不是用日文，还是把预告信寄到分公司？”
“先不说作案对象瞄准外国人，绑架还有预告信本身就很奇怪。”信雄一手抚着下颚，同样压低了声量：“简直就像怪盗一样，除了满足表现欲外，一点好处都没有。难道说对方……”
“奇怪，跑到哪里去了？”
就在此时，仿佛要印证信雄不祥的预感一般，雪野社长脸色苍白地走进会议室：“我女儿人不在外面。”
毓修比出电话的手势，凑到脸颊旁说道：“要不要试着打给她？”
“已经打了，但是她的包包和手机都放在走廊的沙发上。就算是去洗手间也应该会带着──”
还没等社长说完，信雄就啧了声、快步走出会议室，只见狭长的走廊上除了窗户外，只零星妆点着几株盆栽和宣传产品用的海报。
而正如社长所言，会议室外的黑色皮沙发上只搁着一个桃红色侧包和有着同样颜色背壳的手机，上头还显示着来自社长的未接来电。
竟然在短短几分钟内把人掳走？
信雄眼神倏地严肃起来，不用多说话，毓修都知道事情严重了。
“雪野社长，保险起见，请你马上下令封锁厂区所有出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