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响尾蛇
警车呼啸而至的声音响彻港边。宗冈一听声音，将被他抓住领口、已经不省人事的混混甩到地上后，望向声音的来源啐了声：“警察竟然会来？谁走漏消息的？”
“我可不知道喔。”莱昂悠哉地清着手上的灰尘：“不过也来得太慢了。毕竟──”
他一手叉着腰，笑容满面地环视着四周杂乱的景象：“没他们出场的必要了嘛。”
“总之先撤吧。”宗冈板起脸，边将自己的外套拾起边说道：“要是被发现的话挺麻烦的。”
“同意。”莱昂望向高挂空中的月亮，其旁的乌云悄然地袭向那一轮皎洁，让他忍不住扬起嘴角。
当警车的红色警示灯占满了旧仓库旁的港畔走道之际，下车的警察早已不见宗冈及莱昂的踪迹，取而代之的一地东倒西歪、约二十名的混混们。
与此同时，仓库内的厄洛虽早就注意到警方逼近，仍好整以暇地耸耸肩：“看来跟你们话说太多了。该早点离开的。”
“等一下！”
眼见厄洛往仓库门口走去，彩欣虽想追上，但也不能放着膝上昏迷的锦懋不管，只能大声叫住对方。
然而厄洛一手叉在口袋中，冷冷回过头的神情又让她心跳仿佛停了一拍。她再次鼓起勇气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原来如此，我都忘记自我介绍了。”厄洛听了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才恍然大悟地笑了几声：“名字是最无谓的东西，我随口诌一个，你也不知道。但你要是这么在意，组里都这么称呼我的：『厄洛波洛斯』(ouroboros)。”
“厄洛波洛斯──神话里的『衔尾蛇』吗？”
“不愧是民俗系的才女，见多识广。”厄洛也不知是讽刺还是真心佩服地拍了几下手，随即眯起双眼、话锋一转：“或许那也是对你的一种提示吧。”
对于除妖术和妖术的本质吗？彩欣暗自忖道，同时吞了口口水。
“那么我真的该闪人了。”厄洛望向门外的红光，狡黠一笑，向彩欣挥了挥手：“今天见到你对我是额外的收获，毕竟──”
有那么一瞬，彩欣仿佛看见衔尾蛇始终毒辣的目光中露出一抹孤寂。
“你是可以理解我的吧？”
“等等！你──”“啪！”
彩欣才刚伸出手，厄洛就将手往身后的墙上一贴，弹出的法阵也马上绽放刺眼的白色光芒。而在她下意识用手护住双眼之际，只听见厄洛撇下的话语。
“在不远的未来再会吧。”
语音消逝，取而代之的是仓库周边杂沓的脚步声。
“警察！里面所有人，把双手举起来！”
当光芒退去，彩欣只见数名持枪的警察聚集在仓库门口，早已不见厄洛的身影。而带头穿着米色大衣的身影，彩欣再熟悉不过：“添、添宾警官？”
“怎么是你们？”
原先咬着牙，就怕爆发冲突的添宾见里头只剩举起双手的彩欣及倒地的锦懋，一时也没搞清楚状况，只好赶紧收起枪、并示意其他人别轻举妄动：“你们没事吧？那群龙云会的绑匪呢？”
“已经逃走了。我没能拦住他……”
彩欣一手握在胸前，神情难掩不甘，但她很快就回过神：“比起他，我哥受伤了！赶快带他到医院去！”
环市快速道路上，贺辅开着车，一下切进内车道、见超车后又一下甩回外车道，吓得沿途车辆连按喇叭。
然而喇叭声才刚响，就见另一辆黑色轿车以几乎一样的轨迹追了上去，更让驾驶们心惊胆颤。
四周的景象几乎始终都是单调的大楼，看似无止尽的追逐战让后座的天狗姐姐忍不住开口：“这、这里是不是刚才来过？难不成这是──déjà vu？”
一旁的弟弟虽然难掩紧张，仍称职地附和道：“I』ve just been in this place before！”
“不要一飚车就déjà vu啊你们！”
贺辅边抓准时机往外车道切、边吐槽道：“这条又不是环状的，哪有刚才来过啦！”
浩人看着手机上的地图，出声提醒：“快到山城交流道了。”
“我知道，所以才在准备呀！”贺辅继续往外侧切之际，朝电话另一头的夏斗喊道：“告诉我之后怎么走！”
与此同时，后方的国盛见贺辅下交流道，不禁扬起嘴角：“竟然自寻死路，看你们往哪里跑。”
从港边仓库设法逃脱后，国盛便紧跟少主及贺辅。对于自己的车技和车子性能，他有着绝对的信心；
只要耗到底，最后受不了的肯定是对方。
到时不论是他们泄漏藏身处还是索性在路边放弃，再好好料理便是。更何况，他也想好好看看今晚胆敢扰乱他交易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在开上环市快速道路后，国盛本来还以为对方学聪明，知道在这种地方开火实在太显眼也太危险，想藉此争取无谓的时间。
不料他们又似乎打算转移阵地，还好死不死挑在本就人烟相对稀少的山城区。
“那里可是老子的大本营！”
国盛踩下油门，和贺辅的距离逐渐缩小。而在双方接近红绿灯之际，贺辅将车子往右一甩，国盛也跟了上去。
“嗯？”
后方突然亮起另一道车灯，让国盛不禁回头瞥了眼，而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什么。
“条子？怎么可能在这里？”
国盛啐了声，暗自决定要是有个万一，也只能放弃少主和肉票，先甩掉警察再说。而当贺辅左转之际，国盛已经看见前方蓄势待发的警车和右方通红的警示灯。
“等、等一下，该不会──”
贺辅车内，天狗弟弟转过身，怯怯地扳着座椅、透过还有弹孔的三角窗向后望：“他追上来了。”
“很好，都照计划走。”
贺辅得意地笑了声，回想起下交流道前，夏斗向他解释计划的经过。
“已经帮你画好路线了，沿途我会派人封住他的行动。就这样一步步把他拖进陷阱。”夏斗随口补问了句：“能相信你的驾驶技术吧？”
“为了守护我的d槽，我会豁出去的！”
贺辅撇了眼身旁种满树的陡峭斜坡，暗自盘算着在到达目的地后该怎么做。
“等下右转后马上再右转！”“就在那里决胜负是吧！”
侦探难掩兴奋地咬着牙，同时朝车内喊道：“所有人都坐好，我要煞车了！”
随着车子右转，山城区翠山公园的入口近在咫尺。贺辅迅速扳着方向盘，车子仿佛随着刚才的转弯在道路上划出一道匀称的U型轨迹、甩进了公园入口的步道。
“叽──”“呀！”
刺耳的煞车声和尖叫声同时响起，贺辅尽全力踩下煞车，但车子仍不断滑行、撞断了几根栏杆、随时都有要翻覆的感觉，最后才勉强在尽头的喷水广场前停了下来。
“什么！”
跟在后头的国盛见状也下意识踩住煞车，车子勉强在即将撞上贺辅等人前停了下来。
“我、我们还活着吗？”“国北市好可怕……”
天狗兄妹吓得抱着彼此，副驾驶座的浩人也忍不住瞪了还在大口喘气的贺辅一眼：“你还有脸说我乱来──嗯？”
浩人一见国盛的车就在不远处，仍戒慎恐惧地将枪准备好，反而是贺辅好不容易缓住呼吸后一副老神在在：“已经没事了。被包围成这样，看他也不敢强行突破了。”
众人四周早已布满警车、车灯将公园照亮地犹如白昼。一辆警车稍晚驶达，一席贴身黑西装的身影随后拿着枪走了下来。
“亚贝多?国盛！你已经被包围了！我以涉嫌掳人勒赎等罪名逮捕你！”
贺辅看着夏斗威风凛凛的模样，不禁与有荣焉地笑了声，但这股喜悦不到几秒就被打断。
“还有另一辆车子的驾驶，你涉嫌超速和公共危险，给我到局里走一趟！”
“为什么啦──”
26
深夜的t大医院，一身白袍的中年女医师站在病床旁
。她一手浮现着手掌大的法阵，正细心诊断着床上仍昏迷的锦懋。
为了应付各种与妖术有关的伤害，并对妖怪提供更精确的医疗，各级医疗院所依法规都配置了一定比例的除妖师。
这些除妖师除了理解除妖术外，也得熟稔医学，如今是公卫体系不可或缺的一员。
“情况如何？”
病床另一侧，从除妖师协会赶来的信雄见医师诊察告一段落才开口问道。
“外伤的部分并无大碍，而令郎中的妖术只是扰乱精气，应该休息几天就能恢复，不会有后遗症。”
“我初步判断也是这样。辛苦了。”
即便儿子就躺在自己面前，信雄的表情依旧冷静、丝毫没有一丝惊惶。医师在带来的平板计算机上做了纪录、和信雄点头致意后便先行离去。
跟着信雄一同赶来的是马克斯，他始终双手抱胸、靠着墙，一语不发。
彩欣身上贴着数个遮住擦伤的oK蹦，难掩忧心地看着哥哥。而她的脑中不断回荡着锦懋在被击倒前的呐喊。
“我也有天分，我才是最适合成为除妖师的人──”
彩欣一手握在胸前，暗自忖道：哥他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吗？真的照厄洛波洛斯所说，认为是自己夺走了──
“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吧？”
信雄在病床旁坐下，双眼直盯着自己的女儿：“彩欣。”
“我、我知道了……”
彩欣一五一十交代了事发经过，包括对方对两兄妹的信息了如指掌、想要对除妖师协会不利的目的，以及最令人费解的──
“同时能使用除妖术和妖术的除妖师？”
信雄抚着下颚思索着：“人类使用妖术，照理是不可能的。”
彩欣的目光瞥向了锦懋：“我也这么认为，但是……”
“证据就在这里。”信雄了然地点头附和，随即话锋一转：“至于对协会有着怨怼的除妖师，想必翻协会的名册也不会有结果吧──马克斯。”
“是！”“厄洛波洛斯，或着衔尾蛇，这名字你有印象吗？”
马克斯状似认真地思考数秒，仍决定摇摇头：“没听过。”
“那就查到有为止！跟在我身边这么久，还要我说？”
信雄说完后，自己也察觉到有些失态而别过脸。彩欣也顺势转移话题：“还有那个人特别说爸爸你是『清白』的。”
“那是当然的。我不记得自己做过任何对不起自己或你们兄妹的事情。”信雄边说边站起身：“事情我了解了，会再让人调查，你们只管好好休养就好。我就先回去了。”
“爸。”彩欣叫住了即将离去的背影：“你明天会来吗？”
“我有会议要开，也得提报今晚的事情。”信雄停下了脚步，但并没有回头：“所以你哥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彩欣难掩失望地别过脸，反倒是马克斯一脸贼笑地凑到彩欣身边，偷偷对他说道：“很少看你爸这么焦躁，所以──”
“还在耽搁什么？走了！”“马上来！”
马克斯将食指凑到鼻头，神秘地一笑，随即跟上上司的脚步。而两人才一走出门，就差点和迎面跑来的身影撞在一起。
“你是──锦懋和彩欣的……”
贺辅一见信雄，愧疚感便油然而生。他收起平常吊儿郎当的样子，微微低下头：“这次的事情是我──”
“以为你要说什么。他们两个都成年了，自己的选择应该自己承担。而且经过这次事件，那小子应该就知道这行饭没这么好混吧？”
信雄轻叹了口气，并没有停下脚步：“比起向我低头，你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做吧？穆坦特?贺辅？”
贺辅一手握着拳，满胸口的郁闷正因对方说的一点都没错而无法宣泄。而当他抬起头，信雄和马克斯的身影早就离开医院洁白的长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