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逃生之后
如往常一般，今夜的黑云依旧遮挡明月，最后一抹夕阳消失后，世界便完全被黑暗所吞没。
在这种环境下，即使是从窗帘中漏出的一丝光亮，都显得格外显眼。
光亮的来源是一个设置在客厅里的火堆，虽然火焰并不猛烈，但也足以驱逐客厅内的黑暗。
火堆之上摆放了一个铁罐，里面的汤汁正在沸腾，淡淡的水蒸气缓缓飘向空中，最后消散在空气中。
坐在火堆边上的祁江捂着鼻子，伸直手臂搅拌着铁罐内的汤汁，虽然他对料理还算有信心，但这锅肉汤他是一口都不会碰的。
原因很简单，作为原材料的死族尸体现在还躺在厨房的地板上，释放着腐烂的气味。
“差不多了，就这样吧。”祁江很嫌弃地把铁罐挑下火堆，放到一旁等待它冷却，然后再把它送到夜翼手上，为她补充一些能量。
现在的夜翼处在假死的状态中，倘若不为她补充能量，她会因为身体修复所耗能量过大导致力竭。
片刻后，祁江端着那锅黑暗料理轻敲身前的房门，想确定躺在里面的夜翼是否处于昏迷状态。
假死状态下的死族为了节省能量消耗，只会保留扑食的本能，如果夜翼此时已从昏迷中苏醒，在开门的瞬间自己就会被猎杀，成为她的大补之物。
“请进。”
回应他的是轻柔的女声，而非意料中的沉默或是暴动。
祁江微微一愣，带着些许诧异地推开房门，缓步走到床边，将炖肉放下。
“请问你是谁？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夜翼再度出声，说话的语气依旧温柔。
祁江的脸上一阵抽搐，皮笑肉不笑地回答道：“刚醒来就要这样耍我吗？还是说我的名字不配被你记住？”
夜翼似乎是被祁江先前略带攻击性的话语吓到，连忙回答道：“对不起，我现在脑子很乱，连自己的全名叫什么都忘了，只记得有个‘夜’字。我并不是在耍你，相反，我很感激你在我昏迷的时候把我待到了安全的地方！”
她的语速很快，仿佛每个字都烫嘴，其中所包含的焦急和歉意一览无遗。
祁江忍不住皱起眉头，夜翼这一系列反常的举动让一时摸不着头脑，从先前的回答来看，几个小时前的血族女王似乎确实变成了现在的慌张少女。
而且，这副慌慌张张的样子着实眼熟，就好像......
陷入窘境的韩夜。
祁江眼前一亮，想到这一点，他的语气不禁缓和下来：“不好意思，我确实有些急躁了。你先把这锅炖菜吃了，我们边吃边聊。”
夜翼微微颔首，小心地端起铝盒，但那气味进入鼻腔的瞬间，她险些把手中的铝盒摔了出去。
“抱歉，你身上有伤，必须吃下这个来补充能量，虽然你现在意识清晰，但也可能是濒死的最后一道防线。”祁江略带歉意地说道，面对这个和韩夜有几分相似的人格，他的语气自然而然地变得温柔。
夜翼犹豫了片刻，随即双眼一闭，像喝药一般大口大口地把这锅“大补汤”吞到肚子里。
“咳咳！有没有水或者甜食啊？”最后一口汤水下肚，她立刻扔开那个铝罐，剧烈地干咳着。
祁江摇了摇头，虽然不是他的错，但话音中依旧带着惭愧：“抱歉，我的背包丢了，家里贮藏的水和食物也已经无法使用了。”
说来也巧，在摆脱首领活尸时，祁江所选的方向正好和自己家所在方向相同，自己误打误撞地回家了。
原本祁江是很兴奋的，因为自己在家里存放了好几箱罐头和饮料，但当他去查看的时候，那些饮料已经全部胀罐，甚至连完全密封的罐头也发生了严重变质。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事实就是祁江的如意算盘打空了，不然他也不至于让夜翼吃死族的肉。
等到夜翼的咳嗽渐渐平息，祁江拿来一支手电筒，暗淡的亮光照亮了整个房间。
还是那张绝美的脸，虽然双眼微微眯起，但初见时的冰冷已然融化，那份傲气和蔑视也消失无踪，剩下的只有一脸的茫然和淡淡的不安。
因为少女坐起的关系，原本盖在身上的被子滑落，那件带有蕾丝边的吊带睡裙更是为夜翼增添了一份从未有过的可爱。
有那么一瞬间，祁江以为躺在床上的是刚刚从睡梦中被吵醒的韩夜。
但随后展露出的那对眼眸将他从幻想中拉回，那鲜红如血的颜色无疑是在宣告眼前这位少女是一只死族。
祁江狠狠摇了摇头，再一次告诫自己眼前的只是一只有着韩夜外表的死族，自己所熟知的那个女孩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那个，虽然很抱歉，我能问问你的名字吗？还有，我叫什么？”夜翼小声地发问道，似乎是在担心惹恼祁江。
被问话的祁江看向夜翼，下意识地露出一个笑容，用上了自己最柔和的声调：“不用道歉，毕竟你是从没见过我的人格，我的名字是祁江，你的名字......”
“是夜翼。”
现在展现的人格继承了韩夜的细心，她反问道“那个，我真的叫夜翼吗？你停顿的时候眼神很复杂。”
“啊，并不是在质疑你，只是我有点好奇，如果不方便的话请当我没说。”似乎是觉得自己强硬的态度有些冒犯，夜翼又立刻向祁江道歉。
祁江摇了摇头，表示并不介意，随后他缓缓说道：“现在的你就叫做夜翼，有些事你没有相关记忆的话很难解释，不过你大可放心，我不会做不利于你的事。”
少女朱唇微启，但抢在对方说话之前，祁江打断道：“你现在身上还有伤，多休息吧，我不打扰了。”
说罢，祁江关掉手电，在将它放在夜翼床头后，便匆匆逃离了房间。
回到火堆旁，祁江瘫坐在地上，只觉脑子混乱不堪。
从自己背着夜翼逃离火场后，这股难以名状的情感就一直围绕在心头。
“为什么啊？为什么看见那张脸我就......”他狠狠地扯着自己的头发，埋在膝盖里的脸上挂着狰狞的表情，喉咙深处发出痛苦的低吼。
突然，有谁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头，空灵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担忧：“你看上去状态很差，我并没有太多和你相处的记忆，不妨把我当做树洞，和我说说吧。”
“让我心情这么糟糕的人是你啊！”祁江抬头，情绪有点失控。
火光照亮夜翼的侧脸，惊慌的表情无法掩藏，但她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也换上了强硬的态度：“既然原因是我，那有不满就发泄出来好了，反正记忆不会共通，你做什么都不会影响和另一个人格的关系。”
祁江微微一愣，本以为这个人格很软弱，但现在看来，自己远远低估了她蕴藏的能量。
一抹苦涩的笑容挂在嘴角，祁江长叹一口气，缓缓说道：“看来你是准备和我死磕到底了，也好，有人能和我聊聊至少能让我晚点疯掉。别站着了，随便找个干净的地方坐下吧。”
“你知道自己已经变成外面的那种怪物了吗？”等夜翼坐下后，祁江扔出一个对她来说是重磅炸弹的问题。
虽然夜翼还没回答，但她上挑的双眉已经告诉了答案，所以祁江准备从头讲起：“那种怪物叫死族，大多数是行尸走肉，凭借着本能猎杀活物，人类则是所有物种中它们最喜欢的猎物。”
“而你，是在我眼前变成死族的，也是你把我打飞，让我失去意识整整半年。在我还没与你重逢的时候，我还期望着你作为人类的那一面会随着进化逐渐恢复。”
“但很明显，我和作为人类的时候差距极大。”夜翼插嘴道，“经你前面一说，我确实有一种想往你手臂上啃一口的冲动。”
祁江再次长叹一口气，无奈地说道：“重逢的时候，你面朝夕阳，我当时一度以为奇迹发生，结果你和我玩起了猫鼠游戏，如果不是出现了首领级的活尸，我可能现在已经被你吃掉了。”
“是、是吗？那我向你道歉。”听到这里，夜翼灿笑道，两侧的脸颊也有点泛红。
“被袭击之后，我们被困在废墟底下，你下半身被废墟压住，胸口被钢筋贯穿，随后我们进行了第一次平等的交谈，在达成协议后，我帮你脱困，你带我离开废墟。”
“然而那只首领级活尸明显不想放过你，一夜过去竟然还在外面蹲守，我们随后又被追杀，我被你扔掉了建筑里，你则去硬刚那只首领级活尸。”
此时夜翼打断道：“那个，对手是首领级，那我是什么级别的。”
“统领级，比那个活尸低一级，不过我猜你全盛状态下也能和首领级掰掰手腕。”祁江顿了顿，继续讲述先前的事情：“我们只是利用的关系，当时是我逃跑的大好机会，很奇怪吧，面对想杀自己的人，我的第一反应是赶紧去救人，甚至没想过失手的代价和后续的解决方案。”
“很奇怪对吧？我居然会不顾一切地去救一个从种族上就对立的......生物。没有冒犯的意思，但你的另一个人格十分瞧不起人类。”
“所以你苦恼的问题是自己和我相处时的态度？你认为我们之间是利用关系，，是敌对关系，但所展现出来的却完全超出自己的预料？”夜翼稍微梳理了一下祁江说的话，一针见血地点明他的苦恼。
“真是敏锐啊，就是你说的那样。”祁江朝着火堆里加了一些燃料，此时的他已经平静了不少，“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些，我感觉好多了，现在回房间好好休息吧。”
闻言，夜翼缓缓起身，迈开修长的大腿，裸足踩在瓷砖上，发出好听的声音。
“啊，忘记准备鞋了。”这是祁江的第一反应。
突然，有什么东西靠到了自己背上，自己的双肩也有东西搭在上面。
出于本能反应，祁江的第一反应就是起身给后面的东西一个过肩摔，然而自己肩上传来巨力，根本没法起身。
“祁江，别太激动。”耳边传来夜翼的声音，少女温热的气息让他感到有些痒。
见祁江不再抗拒，夜翼的手慢慢向前，从肩膀的位置滑倒了他的胸口，使得两人的身体贴的更加紧密。
这般的刺激让祁江如何受得了，在暴增的荷尔蒙的作用下，心跳和呼吸逐渐变得沉重，一抹火热从身体深处传遍全身。
“喂喂，那某一块突出的挤压感是什么回事，什么时候这么有料了？”随着身体的触觉更加敏感，祁江不禁浮想联翩起来。
就在这时，夜翼干脆利落地放开手，坐到了祁江的旁边，轻声说道：“你前面心动了吧？我问你，如果你真的觉得我是怪物，是你的敌人，你会心动吗？”
“还有，如果只是利用关系，我当时为什么要回头去硬刚首领级？以那时的状态，把你扔在那里是最有利的情况吧。”
夜翼盯着祁江，眼神灼灼，很显然，她察觉到了祁江心中被自己掩藏的想法。
待祁江稍稍思考自己的问题后，夜翼继续说道：“在你的潜意识里，我始终还是你期望的样子，还是一个人类，虽然拥有超出人类的力量，拥有和人类不同的习性，但你始终没有把我看为异类。”
“而且，我相信另一个人格也没有把你看作猎物，至少她有把你看做伙伴。”
“这些就是我想说的，也只是我自己的观点，如果和你的看法不同，别生气啊。”
说罢，夜翼匆匆溜回了自己的房间，空旷的客厅内只剩下火堆发出的噼啪声。